第299章放生池畔

璐郡王看着眼放邪光的范老太爷，心里掂量着如果把他赶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控制的后果，太恶心人了这老头。

范老太爷兀自开心计划着，“这老陈家就不是个东西，永宁侯的妹子，他们都敢可劲儿欺负。还有咱们范家是什么人家，千年传承毁于一旦，这让他们逍遥法外，天理能容吗？”范老太爷正气凛然。

“舅公，这都多久的事了，您还念叨着做什么？”璐郡王有气没力，这老头不会以为自己会去帮他要钱吧？

“可是这么久，东都府还没个定论，这是不是欺人太甚？”范老太爷胡子翘起来，“烧掉范家千年藏书，还想三五千银子就交代过去！”

“这个好办，您把被烧掉的书列张单子，范家有许多孤本，我找人估价，让陈家赔给你。”璐郡王觉得，如果他们有本事把书单列出来，他可以帮个忙。

“书都烧掉了，谁知道是什么。”范老太爷有些中气不足了。

“舅公，如您所说，范家千年传承，这老祖宗给积攒了千年的宝贝，换了谁都得牢牢记住啊。祖母总说范家都是饱学之士，就算书烧掉了，合全族之力，就算默不出来全本，抄下书名总可以吧？”璐郡王声音有点儿严厉了，一群败家玩意儿。

“这个，这个，大家气急攻心，一时都想不起来了。”范老太爷勉强回答。

“噗”“噗”关刀昝实在是忍不住喷茶了，这是骗傻子呢吧？没读过自家珍藏的书直说，何必遮遮掩掩，现在有谁不知道东都范氏盛名下的底里？昝其实很想跟范老太爷说，出点银子去书局买，大部分已经出版上架，销量还很好呢。

璐郡王也不管那两个小子肆无忌惮耻笑会不会令老头子难堪，还是那么一句话，“舅公回去，能列出来多少算多少，我请翰林院的大人帮忙估价后你再拿到府衙去，有合理的赔偿金额，他们才判得了。”

“可是那样会少很多，远远不够啊。”范老太爷心知肚明，那些书当然有人读过，但是寥寥无几，这样索赔，怕是不足三成。有几本自己背得烂熟，却又不足为外人道。

“行了，本王还有事，舅公先回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您让人把单子拿过来就好。”璐郡王其实有点儿好奇，他们读过多少自家藏书。

范老太爷还想再说什么，张总管有理而坚决地把他请出去了。

“范老太爷当初挑女婿眼光不错，荧阳侯跟他家很合适。”昝好不容易才止了笑。

“这老头跟陈三他家真是门当户对。”关刀赞同，“我就想不明白，姐夫的爷爷为何要跟他家结亲，还连续三代。”京城的老中青三代范氏，存在感太强了，他们想装不认识都没办法。

“最后那个跟我祖父可没有关系，中间那个其实关系也不大，听说是我祖母和三叔哭着喊着要娶个表妹。”璐郡王也很郁闷，老范氏很健忘，消停三天闹五天，每次见到濮阳侯，总得听他吐半天苦水，他也只能同情安慰两句。

“范家算是运气好，若不是小刀闹了那么一趟，荧阳侯府元气大伤，这事哪能拉锯这么长时间，早被侯府碾压了。”昝跟关刀坐回桌子前，让人重新摆膳。

“一切皆有定数。”关刀故作深沉。

带着大小娃娃们去西明寺看老虎的关雎，爬上山门看到前面的人，也在感叹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当然不怕对上楚纤曼，那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关雎随时可以吊打她。可这种对抗无任何意义，她最好永远不要跟自己出现在同一画框里。

谢太妃也是满心不忿，她和楚纤曼在几位夫人陪同下，到西明寺进香，当然是慕神兽老虎之名而来。西明寺风景秀丽，尽管还只是八月初，没有赏花赏月赏秋香的意境，她们一行人都是高雅之人，自然不能走马观花，做出一路细细观赏之状，吟诗作乐才是名门贵妇的正常打开方式。慢慢晃到后山，却不得其门而入了。

“几位施主见谅，为了香客们安全，后山暂时关闭。”守山的和尚合什告知。

“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居然敢如此怠慢！”楚纤曼这几天陪着楚太妃接受好几家的宴请，每一家都是捧着恭维着，乍然对上这么大一碗闭门羹，哪里咽得下。

“今天神兽自由活动，没有在围栏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请施主见谅。”和尚脾气平和，缓缓回答。

“今天本郡主还非要进去不可，让开。”楚纤曼下巴扬起，纤白的颈项上紫色的珠子流光溢彩，过不可攀。

“安全起见，施主请留步。”油盐不进的和尚，陪着来的夫人小姐里，有人讶异，有人兴奋，有人跃跃欲试。

“你，你信不信本郡主命人施杖刑？冒犯皇亲，你有几个脑袋！”楚纤曼又气又急。

“这位小师父，去把神兽请进围栏里，我们进去看看即可。”楚太妃心里也有气，不过她在京城长大，自然知道西明寺的地位，忍着气打商量。

“这位贵人，小僧哪有能力驱动神兽，请见谅。”老将出马，失蹄。

扶着楚太妃的丫头突然咬紧牙，脸上露出痛苦深色。在楚太妃的衣袖底下，她长长的指甲直刺进小丫头片子手掌。

场面僵持住，楚纤曼咬牙跺脚准备撒泼。突然冷场的间隙，站在后山门前的人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了孩子们清脆悦耳的笑声。

楚纤曼和楚太妃的脸色更难看了。

今天陪着来的有一位夫人，跟谢家粘着亲，听到院里有孩子笑声，稍一想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兴奋地挤到前面来。“小师父，里面是永宁侯府的哥儿姐儿在玩吧？”泰安公主的大舅母钟夫人，她的长子去年恩荫做了醴陵县令，就在潭州境内，这次楚太妃进京，她卯足了劲往安乐公主府挤。安乐公主是楚太妃的封号，在京城还有一座公主府，武佑帝不曾收回。

大家这下也想起来了，永宁侯府的二姑娘去年骑着老虎闯进大雄宝殿，吓尿了不少人。为了安全起见，永宁侯府给西明寺后山修了牢固的铁栅栏，这事儿京城无人不知。后来永宁侯府的孩子再来西明寺骑老虎，西明寺后山就不接待香客游玩了。这也没什么好争议的，也没人去较这个劲，毕竟小命更重要，没必要跟着关家的傻大胆犯险。

京城土著明白，不表示外来的楚郡主愿意妥协。尤其是听到里面是永宁侯府的人，这口气不争，堂堂郡主给几个小破孩让道儿，楚王府颜面何在？不过是个侯府而已，敢跟王府对阵？

楚纤曼柳眉倒竖，怒喝，“来人，给本郡主砸门，我看谁敢拦。”

身后的嬷嬷丫鬟不大敢动，看向了楚太妃。她们不傻，没忘记这里是京城，不是楚王府独大的潭州。

楚太妃眉头紧皱，她心里跟孙女想的一样，巴不得来个下马威，让这满城勋贵知道知道，自己还是御宸朝尊贵的公主，是当今天子的亲姑母。可是她还舍不得放弃根永宁侯府结亲年头，对于跟永宁侯府开仗就有些犹豫了。

“该死的奴才，本郡主的话不好使了吗？还不快去？”楚纤曼看自己下人没动静，怒气更盛。

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吧，否则这主疯起来，下人的命可一点儿都不值钱。两个嬷嬷四个丫鬟战战兢兢上前去，还没走到和尚跟前，门就自动开了，出来两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

楚纤曼一眼就看到高个子那女娃娃挂在手臂上的玉套球，妒火燃烧。

“小土豆，第一次一定要去砸乌龟，砸中了就有好运气。”关茅拉着小土豆走出来。

“乌龟是活的吗？砸死了怎么办？”小土豆眨眨眼，没明白这是什么仪式。

“乌龟不会死的你不知道吗？”关茅觉得前面有点儿暗，抬头一看，“小和尚，这是帮你们看门的尼姑吗？好多人。”

守山和尚苦笑，“关姑娘说笑了，这些是来礼佛的施主。”

“站在这里拜佛？让让。”关茅看堵在前面几个不肯让，拉着小土豆冲过去……让的慢的全被撞翻了。

楚纤曼也没幸免，好在身边的丫鬟反应快，给她当了肉垫子。这下急怒攻心，顾不得老虎了，追着关茅和小土豆往前山而去。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看热闹的。

八卦的激情，在燃烧！多年混迹京城社交圈，这些个夫人小姐们知道，今天这事儿小不了，好兴奋哦，看现场。

关茅力气大，小土豆跑得快，这速度可不是后面这群三步就要坐车的夫人小姐能比的，她们追到放生池的时候，关茅和小土豆正背靠着池子的栏杆，往池中央的石龟扔银锞子。

刚看到楚纤曼在追关茅，就有侍卫去大雄宝殿请了关雎出来。既然到了寺里，关雎便意思意思烧柱香，没跟着去后山。和她一起在大雄宝殿的，还有曹宁儿和谢玉洁，三人一听楚王府的人也在，那楚郡主啥样儿她们都知道，拎起裙子就往外跑，就怕俩小丫头吃亏。

看到关茅的时候，关雎她们也就听到了楚纤曼的呵斥，“该死的小丫头，撞到人不用道歉吗？一点儿家教都没有。”

“好狗不挡道。”小土豆反唇相讥，这丫头也不知哪来的自信，也不怕得罪人，永远跟关茅一个鼻孔出气，关雎对她还真挺好奇的。

“家教你跟我娘说去。”关茅认出来楚纤曼，不知道她是谁，反正每次看都觉得讨厌。

关雎三人站在人堆后，看看再说。

“见了本郡主不磕头请安，还敢伶牙俐齿，来人，给我掌嘴，狠狠打。”楚纤曼有些儿歇斯底里。

谢玉洁眼睛一瞪，要冲过去，这么俩小女孩，无耻！关雎拉住她，曹宁儿也说，“再看看。”反正边上那么多暗卫盯着，如果关茅出什么事，他们也不用混了。

“什么郡主，就是一个老泼妇。”关茅看没人敢上来打她，立即灿烂了。

“以大欺小，好意思叫唤。”小土豆拇指朝下，严重挑衅了。

“废物，一个小丫头都不敢打。”楚纤曼捋起袖子朝关茅冲过去。

“曼儿，回来。”楚太妃想要喝止，亲自出手太掉价，让下人去打几巴掌出气不就好了？况且这一打，那就真的不用再肖想关刀了。

“哎呀，你们还不快去掌嘴，难道要等郡主自己动手？”钟夫人不喜欢永宁侯府的人，愿意搅混水讨好楚郡主。

楚纤曼目标明确，走到关茅面前，倾身去抢她的玉套球，她心仪男子的东西，挂在这个黄毛丫头身上，她怎么看怎么难受，一定要抢过来。

关茅哪能让她得逞，小丫头灵活的很，侧身避开贼手。她本来就站在栏杆前面，楚纤曼收势不住，一头栽下池子里。赶上来要掌关茅嘴巴的嬷嬷正好改成抢救楚纤曼，扑过去伸手一拉，撕下来半幅罗裙。

楚纤曼“扑通”掉下水。

“救命啊，救命啊”，“快下去救人啊，我的曼儿啊…”“谁懂水性，快救人啊……”

楚太妃呼天抢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楚纤曼在池子里扑腾，气红了眼，“你们还不快下去救人，曼儿有个好歹，看我饶得了谁。”

这个时间寺里人还真不少，很快池子周围站满了人，可就是没人下去救人。

楚太妃指着几个丫鬟嬷嬷破口大骂，直骂得人两个嬷嬷闭着眼睛准备跳下去，“太妃娘娘，奴婢不懂水性，就下去陪着郡主一块儿死吧。”

关雎姐儿仨这才慢慢踱过来，关茅跟小土豆眼尖，立刻跑到她们身边，“啾啾，水那么浅也会淹死人吗？看那个老太太哭的好可怕。”

小丫头声音清脆响亮，池子边上的哭喊声嘎然而止。楚太妃傻傻地看着楚纤曼在池子中站住，水还没漫过她胸口。

看的人哄堂大笑，有嘴碎还调侃起来，“爷还以为今儿西明寺普度众生，请人来演美人出浴呢，哈哈哈”

锅底已经不能用来形容楚太妃的脸了。楚纤曼又羞又恼，快步想走上岸，刚关茅和小土豆一直朝池子里扔银锞子，她这走的急，直接摔下去，全身按摩，又喝了几口水，直接就给气晕过去了，两个嬷嬷已经下了水，赶快把人抬上岸。

“璐郡王妃，今天这事永宁侯府必须给楚王府一个交代，否则老身绝不干休。”楚太妃看着昏迷的楚纤曼，急坏了。

“楚太妃，楚郡主这么大个人，动手去推我家六岁的小妹妹，就算天网恢恢，她自己掉下池子，欠我家小毛儿的赔礼道歉也是不能免的。不是晕过去的就一定有理吧？刚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关雎也气，要不是关茅灵敏，刚被推下去的可能就是她。

“还叫那么多凶神恶煞的婆娘要打我们。”小土豆提醒。

关茅很上道，“啾啾我要回家，我要请干娘带我进宫，我要去干舅娘面前告状。”关茅很上道，立刻反击，小手点着跟在楚太妃身后看热闹的夫人小姐，“还有你们，恶人行凶，你们在看热闹，就是帮凶。小土豆，咱们走。”

手拉手就往山门外走。

跟楚太妃作伴的夫人很忧伤，刚应该拦一拦楚郡主的，怎么就忘了这丫头的身份了，不用提长公主，她家老娘可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主。

关雎吩咐人跟着关茅回去，自己和曹宁儿谢玉洁去照顾还在后山的大部队，至于歇斯底里的楚太妃，她根本不想理，有本事她自己找关茅讲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