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死水巨浪
生命在于折腾，生活在于折腾，一切都需要折腾……
所以，吴国公府又出现了。他家不折腾不行了，门上挂着个国公府的牌匾，可现如今在京城，连个普通富商都不如，富商没权可好歹人家富呀。吴国公府要权没权，要钱也没钱，偏偏妻妾众多，生育能力极强，一茬又一茬，多不胜数。吴国公两口子都数不大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孙子孙女了，不过，去年吴国公的小妾刚生了个小女儿，这个老两口还是记得的，只不过一个是当仇人记，一个是当勋章记，老当益壮的证明啊。
谢大爷谢三爷看着跪在地上背着荆条，瘦弱的芦柴棒，一时认不出来是谁。
“这是谁？一副酒色掏空的样子。”谢大爷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家在京城虽说不上权倾朝野，但如今敢卫国公府头上动土的人真不多，再加上子侄都争气，又洁身自好，他一时还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个半裸的男子跪在大门前闹事。
“得亏天气还不冷，不然就这小身板，不用半个时辰就该晕倒了。”谢三爷托着下巴说，“回府吧，喜欢跪就跪着。”
想的轻巧，谢大爷兄弟特意绕开负荆人走过去，没几步那个人还是扑过来，抱着谢三爷喊“岳父，您原谅小婿吧。”这狗血，兜头淋得谢三爷很销魂，抬脚一踢把人甩开，直踢进人堆里。他只有一个女儿，不用看脸都知道这风一吹就飞的纸片人不可能是将门虎子，战功累累的杨十三。
“哎哟，哎哟，”半裸男爬起来，回身面对谢三爷，才发现自己抱错人了，“三叔父，是我呀，我认错人了。”话音刚落，迎面一只铁拳，又被打翻在地上，鼻血直流，乌黑的眼眶衬得他眼中的泪珠更加闪烁。“谁？谁？”
“饭可以乱吃，岳父能随意认吗？再胡言乱语，爷帮你松松骨头。”来人正是杨十三。汾阳侯府也在得胜坊，他回家路上听说卫国公府有人闹事，便转过来看看，正好看到一个神经兮兮的人抱着谢三爷喊岳父，这是在占谁便宜呢？
谢大爷谢三爷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了，虽然他现在一脸血，鼻青眼肿。谢大爷只觉得晦气，快步朝府门走去。欧阳五又扑了过去，这次认准目标，不过大家都有防备，谢大爷的长随中途截住他。
“岳父，岳父，小婿知错了，您让我们夫妻破镜重圆吧，求求您高抬贵手。”欧阳五跪在地上拼命拽身后的荆条，“您打我吧，打到您气消为止，只要您让我把娘子接回去。”
这话说的，谢大爷的怒气“蹭蹭蹭”往脑袋上冒，谢三爷觉得自己都能看见大哥头上的黑烟了。“十三，把这语无伦次的狂徒扔出去，最好扔到大街上，那边人多，他演戏有人看。”谢三爷怕再让这个不知所谓的欧阳五闹下去，谢大爷头发会着火。
“好嘞，您跟大伯父放心，小婿把他扔城外去。”说着也不喊人，自己动手拎起欧阳五的衣领跃上马背。
欧阳五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岳父，岳父，您听小婿说。娘子，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直到看不见一马两人的影子，围观的人们才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刚心都提着，就怕他们进了府，把门一关，啥都看不见。没想到最后却是杨将军把人给弄走。
“看杨将军那样子，估计到没人的地方，还得给他一顿胖揍。”
“该！他们两口子和离，还不是他自己作的，怎么说的好像卫国公棒打鸳鸯。”
……
“我就知道把湘姐儿关在府里，总会有麻烦。”谢大爷快气死了，真不知上辈子造什么孽了，一个庶女给自己惹来的麻烦简直就是无穷尽，不知哪天是个头。
“知道关着她不可能是从此无事，可是没想到先出来蹦的会是吴国公府。”谢三爷也头痛，杀又不能杀，劝又劝不回，就留着制造麻烦。
“她那样子，我还真不敢把她关庄子上，一不小心跑出来都是事。”谢大爷有气无力，“喊个人先跟灵灵通个气，别回头父亲在外边听到又生气。”
“可是曾祖父已经听到了呀。”冷不丁有人在他们身后瓮声瓮气地插嘴。
“宥哥儿，你怎么在这里？”谢三爷和谢大爷转身，一群宝宝正慢慢从娃娃车上一个个爬下来，老卫国公谢钟旭骑在马上瞪着他们。
“大舅舅，三舅舅，热闹在哪里？”关剑不排队，踩在车栏上直接往下跳，比排第一个的宥哥儿慢不了多少。
“说好有热闹，在哪里？”关戟也蹦下来。
谢大爷谢三爷紧走两步给老卫国公见礼。“父亲，您怎么这会子回府了，早说儿子去接您。”
“听说卫国公府有热闹看，我们听完书就直接过来了，反正不远。”谢钟旭那个呕啊，才平静多久，怎么又成了茶余饭后的笑点了？
老卫国公一说，边上的小嘴巴都张开了，“就是就是，在哪里？”“骗人不好。”“骗小孩更不好。”……
“家里有好多好吃的，是让你请你们回来吃东西，不是看热闹。传话的人说错了，一会儿打他十板子。”谢三爷把骗小孩进行到底，先把这老的小的弄进府再说。
“姥爷，我要吃甜的，在家里娘不让吃。”杨家勐姐儿立刻抱住谢三爷大腿。
“好好，进去吃，都有。”谢三爷哄着。
“我们只要甜的，吃不够不走。”曹家大宝挥着小拳头，他们几个大的都到了快换牙的时候，被严格控制甜食，都馋坏了。
“排队排队，窝成一团像什么，没纪律。”关剑大声喊着，关戟高举小拳头站好，由大到小开始自觉找位子站，熊心最小站在最后面，关剑喊了“齐步走”就站到她后面护着。
看着这群宝贝老卫国公心情好了许多，谢大爷兄弟也稍微松了下气，伺候着老人家往里走。
“四姑爷如果回来，跟他说勐姐儿在咱家，让他也来。”谢三爷交代门房，这才追着老卫国公进去。
如果吴国公府不出来闹事，老卫国公谢钟旭还真没去关注它，毕竟每天带外孙子曾孙子就已经让他忙得团团转了，哪还顾得了别的。对吴国公这个大舅子，该帮的帮了，该劝的劝了，他自觉仁至义尽。所以听大儿子说了吴国公府的现状，听说吴国公还有个未满周岁的小女儿，老卫国公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家都破落成那样了，哪来的银子继续纳妾生孩子？”其实老头子是想说，那孩子是谁的。
“当时吴国公府永业田什么的都被收回，舅母三天两头上家里找母亲哭穷，”谢大爷觉得自己脑子不够使，已经想不出形容他舅舅的词语了，“母亲没办法，也担心那一家子，就给了两个庄子让舅舅舅母养老。她担心舅母捂着钱不管庶子女死活，就把庄子交给了舅舅。”
听到这里，老卫国公大致明白，钱有来处，不过两个庄子也没多少出息，贴补家用还行而已，“你母亲手头上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庄子了吧？”
欧阳氏自己嫁妆本来就不多，不过她掌管卫国公府三十多年，老太夫人在的时候她还不敢，老人家去世之后，老爷子外出云游，老卫国公常年在外征战，家里就她独大，那十几年她倒是给自己又置办了一些田庄铺子。不过谢玲珑出嫁的时候她给了一些，孙女辈的都是正常份额添了妆，只有谢玉湘，欧阳氏知道吴国公府家底不厚，私底下给添了不少，不过随着谢玉湘和离，欧阳氏给的那些个庄子宅子铺子，全在谢玉湘手上，吴国公府一点儿没捞到。这些谢钟旭父子都知道，所以算下来，欧阳氏拿在手上的庄子不会是太好的，她也不指着那点子东西花用，就算是被禁足的那阵子，也没人会克扣她。
真是丢脸到谢大爷不愿说，“舅父说那两个庄子是母亲给他的，所以自己扣起来当零花钱。”所以有钱喝花酒娶小老婆。
“这就算了，反正东西给了他，爱怎么花用随便他自己。”谢钟旭想不明白吴国公的脑构成，干脆不想了，“这个欧阳五，又是怎么回事？”老卫国公带着孩子们到的时候，欧阳五已经被杨十三抓走了，没见到他撒泼耍赖演苦情戏，具体表现还是刚刚谢大爷说的。
“儿子真不知道，回来就看到他堵在门口。”突然给人打一闷棍，谢大爷比谁都想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寇氏和李氏留下两个儿媳去对付那群小土匪，相偕来了啸风堂，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她们也想弄个明白。谢钟旭看到她们，倒是想起来要问一问了，“最近府里可还安稳？谢玉湘还老实吧？”说不定这死水从底里翻出来了波澜。
“家里还好，湘姐儿一直呆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刚开始还有几次说想出来到花园走走，守门的婆子不让，她也没起争执，最近也老实了许多。”寇氏知道老卫国公所指为何，想了想没觉得有异常。
“倒是吴国公府，最近来走动的更勤了些，舅母和几位表嫂时不时过来坐坐，有时还在着家里的小姑娘们。”李氏补充道，“她们府里现在该说亲的表妹表侄女有好几个，好些人家都避着她们，好亲事不好找。所以想让我跟大嫂去做客的时候带上她们。”
“你们母亲同意了？”老卫国公对老妻不可谓不了解。
“唉，其实如果孩子是好的，我们带着出去走走也不是问题，可是，看着她们我害怕，若是在别人家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没得拖累咱们府的名声。”寇氏不好直接回答，但对这事明显很排斥。
“不过走动的多了，吴国公府的下人在府里进进出出的，虽然盯得紧，怕也会有什么空子给人家钻。”李氏沉吟。
“难道，这件事后面有湘姐儿的谋划？”寇氏听李氏这么一说，也不大确定了。
“老二媳妇呢？”老卫国公提起另一个让他无奈的人。
“除了反对磐哥儿的婚事，就是埋怨琦哥儿总不来看她，不肯把宇哥儿抱给她养着。”寇氏真的想仰天长叹，不知道这个二弟妹在想什么，她一心求来一位公主儿媳，还想着要让儿媳把孩子给她养着？真是想多了。
“就算公主肯，老二也不可能让她养孙子的。”老卫国公挥挥手，完全不予考虑。“老二媳妇也常见她娘家人？”
“刚开始只是让她见见舅母，后来母亲说她无所事事也闷，就让那些表嫂侄女们也去陪她说说话。”寇氏到没觉得这样有问题，既然已经让她见吴国公夫人，其他人见不见就都一样了，反正要要闹腾什么事，一个吴国公夫人足够。
“以后让人注意她们都聊些什么。”老卫国公吩咐，“老二年底肯定要回来述职，正好磐哥儿成亲，我想让他把凝姐儿带回来。”所以要先掌控不确定因素的动向。
“以后把凝姐儿留下来吧，别跟着二叔去任上了。”寇氏和李氏异口同声说，家里到现在还没个小女娃，全是秃小子，谢玉凝又乖巧，她们上次就想留下她了。
“我当然想让她留下，可这府里，合适她住吗？让她祖母养还是嫡母养？”谢钟旭无比心塞，那么两个人杵在那里，把谢玉凝给寇氏李氏养都说不过去。
“这个等老二回来再商量吧。”谢大爷看老卫国公脸色不好，果断转换话题。“父亲今晚留下吧。”
“不留，我先送三宝和然哥儿回去，小毛儿还在家里巴巴等着呢。”老卫国公说走就走，聊起袍子站起来，“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再通知我。”
“父亲，我去送吧。”谢大爷主动要求送外甥和外孙子。
“不用你，你把那摊子破烂事整好就行。”老卫国公又气哼哼的。谢大爷谢三爷到底不放心，骑着马护送。
杨十三站在大门外，脑门上骑着他家的女霸王勐姐儿，偷偷跟谢三爷说，“岳父，十天半月欧阳五是爬不起来的，等他再来我再帮您打他。”
“让我打让我打，你们要打谁？”勐姐儿兴奋了，她也喜欢打人。
“这孩子的脾性，不像爹不想娘，偏偏随了她小毛儿姨姨。”谢三爷失笑，杨家兄弟多，不怕勐姐儿打不过别人。
“这样很好。”杨十三骄傲地驮着霸王花走回汾阳侯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