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安生见妖
“仙师,求你收我为徒!”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倚在桌边,放在了易安生面前。
银子很旧,但是很干净。
缝隙间被虫蛀得厉害,闻着有一大股霉味,像是存放了许久。
微风吹来,易安生能够闻得出来。公司年假回到自家祖屋就是这个味,只要开窗通风稍微晾晒几个时辰就能去掉霉味。
易安生托起这枚银锭,用手颠了颠,分量倒是不轻,看着有些不明所以。
转头看向桌前,将银子递给自己的人。
一个小孩。
年龄约莫十来岁,瘦瘦巴巴的,穿着一身黄中泛白的袍子,仿佛洗了不少年月。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孩子应有的朝气。
对方的眼睛很浑浊,眼仁却很清澈,像是经历过风雨,却没有忘记初心的浪人。
他跪在地上,见易安生的视线从银子转移到他身上,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抬头瞬间,满是讨好的意味。
“你是谁家的孩子?”
易安生说着将银锭递了过去。
“仙师,我很听话,你不要赶我走!”小孩见易安生将银锭递给自己,突然大惊,连忙弯腰叩头,磕头时发出沉闷的响声,血渍也顺势印在石砖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要赶你走!”
易安生这才明白,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小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缓缓退了几步,才小声地问道:“仙师,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吗?”
易安生摊手有些无奈,随后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像是仙师吗?”
小孩再次跪倒在地,用着一种几乎乞求的语气道:“是仙师!倒是我这样的乞丐,不配做仙师的弟子。”
易安生听完,心口有些堵得慌。
眼前的小孩,看起来很机灵,却要拜自己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做师傅。
能够攒下一锭银子,说明他很节俭,一个乞丐能攒下一锭银子,说明他很聪慧。
易安生看着对方,久久没有回话。
俩人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御街,错落有致的房屋显示这里的繁荣,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着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就连走动的行人,也能看到少许富态。
俩人杵在这里,显得十分扎眼,周围每经过一个行人,都会疑惑地看上两眼,随后连忙收回视线,低头跑开。
原因也不难猜到,那就是易安生的穿着太过惹眼。
一身夏凉装,干净利落。下半身是黑白交错的短裤拖鞋,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印花短袖,外侧套着透明防晒服,一颗牙舞爪的龙头印在胸口,显得十分逼真。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感受的不是凉爽,而是惊吓。
不是逼债就是上供。
没人敢逗留、没人敢上前。
更别说易安生这一头短发,这个时代无人敢流,就连他的皮肤,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都显得白皙异常,与路上抹粉的小娘子一比略胜一筹。
这样的人,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此时的小乞丐见易安生微怔,沉思许久还不曾答话,作势又要跪下。
他能一股气将攒了三年的银子拿出来,舔着脸拜师,已经算是他活了这么久最有勇气的一次了。
他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他更不想回到从前。
所以即便会被拒绝会死,他也没有丝毫害怕。
易安生从愣神中醒来,看着又跪倒在地的小孩,十分不适应,再次扶起身道:“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为了活着!”
小孩铿锵有力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但似乎又有些踌躇:“我娘临死前说让我活着。”
易安生上下打量了一通,这个理由倒是充分。
易安生找了个阴凉地,抬头看向顶着烈日的小孩,随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别,别人都叫我二狗子!”
小孩像是有些自卑,双手来回地搓着,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像是害怕被别人瞧不起。
“我说的是你的姓和名!”
这下小孩直接将头埋在了胸口,两个手指来回地转圈:“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我没见过我父亲!”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易安生:“仙师,要不然你赐我一个名字?二狗子做牛做马报答仙师。”
易安生听完却犯难了,起名一事十分讲究,贱名多平安,不容易夭折,类似于‘狗娃、小草、虎子’这一类,自己又不能随意起。
除了要考虑传统的避讳,取名时还要蒋阴阳五行、生辰八字、生肖属相、五格剖象、八卦六爻等等,自己又精通。
而且起名着一般是长辈赐予晚辈的祝福,两人非亲非故,自己一旦起了名字就得照顾他。
想到这里易安生有些犹豫。
二狗子在一旁站着,眼巴巴看着易安生,他心里明白,自己一旦有了名字,就能脱离乞丐的身份,哪怕是加入奴籍,也好过漂泊不定。
等了许久,就在二狗子满怀期待时,一盆凉水将他浑身浇透。
只见易安生站起身,来回走了几米转身对着二狗子说道:“名字对于你现在乃至以后都特别重要,现在的我没有办法随意给你安一个,不如等我有资格,或者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再给你起,先以别名延年叫着,你看怎么样?”
最终易安生取了一个别名,等真正取名字时,这个别名不想要了也可以丢掉,也没有什么避讳存在。
易安生一片好心,但是对于延年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拒绝,他作为一名乞丐,摸爬滚打长了这么大,一些该有的眼色他还是懂得,各种达官贵人、富商、文人他都见过,就连皇帝他也偷偷地瞄过一眼。
但是他们都比不上眼前的仙师。
延年可记得,就在三个时辰前,他在这里乘凉打盹,突然凭空在巷尾出现一个人影,吓了他一大跳。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什么变化,就这么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
起初他还以为遇到了妖怪打牙祭,吓得他连忙躲了起来。
好一阵功夫,他都躲在箱子后观察,发现易安生并没有市井流氓传得那样凶神恶煞,反倒像是个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他胸口有个龙头。
能够擒住神龙,所在自己胸前的,不是皇帝就是仙人。
不仅如此,延年还看见那人在巷尾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着行人扎耳挠腮,说着什么被雷劈,我命由我不由天,不得好死,撞了邪的话。
更加让他确认易安生就是渡劫的仙人,一招不慎被妖邪偷袭,坠落了凡尘。
之后更是看到易安生从兜里掏出发光法宝,对着天空不停咒骂,他可记得隔壁老乞丐在下雨天躲在树下指着天空骂了一句贼老天,就被一道闪电劈成黑灰,易安生骂了那么长时间,天空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盯了一个多时辰,他还发现易安生从衣服内兜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吞进嘴里,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香味。
延年立马起了心思,要是自己上去拜仙人为师,赐下一枚仙药,自己说不定就不会像村口算卦老头说的那样,活不过十八岁。
就算是不赐予仙药,只要伺候好了,飞升上界,自己作为他下界弟子也会平步青云,胜得过自己沿街乞讨求活。
一个十来岁的乞丐,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依靠,有什么好东西都得藏着掖着,一不小心就会被抢走,说不定运气不好遇到脾气差的流氓,还会打他一顿。
好在他年龄小,总会有一些富家小姐施舍同情,也正是他命贱才能熬得过去。
想着想着,忽然怪风涌动,半空电闪雷鸣,天空横跨一道黑光。
“延年,这是怎么回事?”
“仙师,应该是有小妖劫法场,每个月都会有几次,看方向是触动了西门法场的禁制,整个北陵县,只有衙门与法场才有禁制,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听到过。”
这个时代看起来有些像古代,但是怎么会有妖怪?难不成这里是妖魔鬼怪混居的时代?
“延年,如今是什么朝代?”
“回仙师,如今是绝仙天朝,妖历二十一年,仙师要去看看吗?”
绝仙?妖历?易安生有些手足无措。
延年见状,直接走出小巷,引到街上去。
不知缘由的民众接连聚拢,甚至连远处的行人都赶了过来。
场面浩大,天晓得到底要发生什么。
法场就建在菜市口外,向前看去,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妖怪出没,整个法场乱作一团,最里层的想出去,最外层的想进去,场面看起来十分焦灼。
“他爹,馒头,馒头别让踩坏喽!”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样子,丝毫不影响看热闹的存在。
这时易安生也赶了过来,看着面黄肌瘦的老人忙着捡血馒头,心里有些膈应。
“聒噪,大胆白河妖,今日竟敢劫法场!莫不以为整个天朝都成了你们妖魔的地盘。”
“哈哈哈,北陵县县令,不过是天朝走狗尔尔,莫不是天朝气数未尽,你又有官运护体,吾又怎么会被小小禁制所伤。”
“冥顽不灵,信口雌黄,伏诛受死!”
“轰!”
天空传来一声惊雷,一具冒着黑烟的尸体从天而降,血液喷洒而出,飞溅的血水染满半个法场。
“快呀!他爹,馒头快点拿出来,沾点妖血……”
延年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死死抓着易安生的衣角。
只见一道白光媛媛抽离残尸,在天空盘绕几圈之后,精准落入易安生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