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文盲大舅
此路不通，甄梨的小脸垮了下来。
见甄梨闷闷不乐的样子，方云以为甄梨这是馋白面了。
哪怕在甄家住的时候，他们一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饺子，一个月吃四五次面条都是好的，其余的时候都在吃玉米面饼子。
现在她手里既没有钱又没有票，想搞到白面吃难上加难。
结完帐，方云把今天买的东西放进布口袋里装好，生怕不经意之间被人偷走。
“小梨，走吧，妈妈带你到处逛一逛。”方云温柔道。
“好呀好呀！”甄梨欢快的回应。
现在的她，对城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多逛一逛，没准能发现新的商机。
方云一手牵着甄梨，一手攥着布包，在街上慢慢走。
她不是漫无目的的瞎逛，而是想要寻找一个比较好的工作。
从国企下岗之后，方云也不是没有找过工作，她在县城里打了好几份零工，结果找她干活的人时常不给钱。
这一年，能要回来十分之一都算不错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穷到揭不开锅，方云真的不想去给人白干活，然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拿回点工资。
“小梨，以后你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出来？”方云突然问。
甄梨懵懂的点头：“好呀，我当然要！”
甄梨认为的“出来”是出来逛街，游玩。
但方云想的却是以后找到一份零工之后，要把甄梨带在身边，一边看孩子一边干活。
等到赚够足够的钱，再送甄梨去幼儿园。
毕竟甄梨只有六岁，把她放在家里一个人呆着，实在是太危险，方云放心不下。
走着走着，甄梨发现一个小屋子的门口挤满了人，她用手指给方云看：“妈妈，那里是干什么的？”
如果是做生意的，她一定要看看是做什么生意搞的这么红火。
方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不过以前这里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人。
“我带你去看看吧。”方云说。
母女两人来的晚，只能站在最外层。
方云个子矮，踮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的小黑板上写了什么。
无奈之下，方云只好询问站在她旁边的老汉。
“大叔，这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方云问。
老汉瞧了一眼方云和甄梨，然后用手指了指他的右手边：“你是带孩子来看玩具店的吧？买玩具在右边排队。”
买玩具？方云苦笑，她哪有那个闲钱买玩具啊。
“大叔，那这边是干什么的？”方云又问。
“嗨呀，这边的队伍跟你没啥关系了。今年乡下大丰收，地里收粮收不过来，正招人帮忙收粮呢。”大叔笑道：“如今这世道变了，农村人跑城里招人啦！”
听到招人，方云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能一边干活赚钱，甄梨也能在田间地头玩耍，不至于跑出她的视线。
一举两得！
“小梨，妈妈在这里排一会队，不要乱跑好不好？”方云问。
她很怕甄梨耐不住性子，偷偷扎进人堆里跑不见了。
甄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打包票：“放心吧妈妈！我陪你！”
她怎么可能乱跑呢？毕竟在宫里当工敢乱跑的人都死了。
人挤人，人挨人，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方云终于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她在看到招工的人的脸后，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方云立刻转身要走。
“别走啊妹妹！”守着小课桌的男人大声说：“来都来了，不报个名再走？”
甄梨奋力抬头，终于能看到是谁在说话。
嘶，好像是她的大舅，方大海！
方云深吸一口气，把身子转了回去：“我没想到是你。”
正用一根草根剔牙的方大海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没想到吧，你大哥我也有招人打工的一天。”
“自从这个家里包产到户之后啊，我们田里的收成是越来越好，看看现在，我都变成包工头了！今年的稻谷好的唷，你是想象不到！”
方大海越说越起劲，眼角眉梢中写满了得意：“妹妹，当年你还说种地没出息呢，非要读书。现在好了，光荣的当了一个下岗工人，还得回来给我打工。你说这个世道是不是轮流转啊？”
站在这里的方云，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以后有出路吗？
当初她因为有学历被招进厂里当工人的时候，两个哥哥嫉妒的恨不得把她打死！
现在她没有工作了，金大海自然毫不顾及的羞辱她。
“舅舅，你没读书吗？”站在底下的甄梨扯着嗓子问。
哼，这个坏舅舅，敢欺负妈妈！看她不好好替妈妈出气！
方大海探着身子向下望，才看到站在方云身边的甄梨。
对于这个自己妹妹捡回来的便宜侄女，方大海完全不给好脸色：“咋，没读书也比你这个读了书的娘强！现在有钱就是硬道理，懂不懂？”
“嘻嘻，没读书，大草包！”甄梨说：“等着被收粮食的骗钱吧！”
对于农户卖粮被骗钱这种事情，甄梨拥有深切的认知。
毕竟她家老祖宗就是靠这种不当手段起家的。
卖粮食的时候，买卖双方签一张契，通常买方会在这张契上做马脚，再哄骗卖方签字。
很多农户甚至一整年的收成被骗走，一个子都赚不到。
“小兔崽子，你咒我！”方大海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草根吐掉：“你看我今天收不收拾你！”
方云连忙把甄梨护在怀中，“你快跟舅舅道歉，说你不是故意的！”方云急切道。
方大海再可怕，能有管教嬷嬷可怕？所以甄梨根本不怕。
她从方云的怀里钻出来，看着方大海：“舅舅，不如我给你出一道题，你只要答上来，我就跪下来跟你道歉！”
“你说！”正在气头上的方大海满不在乎：“我还能怕你一个六岁孩子不成？”
甄梨这种捡来的野丫头能有什么造化？方大海在心中冷笑。
因为这场争执，甄梨周围一圈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也很想听听小豆丁一样的甄梨能出什么题目。
甄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方大海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