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白吾归仙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将一片天与地掩在了厚厚的银装之下,看似洁白无瑕的世界,不知其中隐藏了多少辛酸悲苦,多少喜乐哀愁。
闻听小主子的言语,一直趴在旁边挺尸的黑奎当即炸了起来,看着眼前两人满目惊悚。
本来一次闲来轻松的谈话,不知不觉变得沉重起来。
小儿自己将话说出来,元清伏翟心中难免一阵酸涩,“是师傅无能。”君泽看着他沉默一时,随后勾起嘴角却笑了,“徒儿本命不长,这几年来全仗师傅极力救护,能够安然至今已经是大限了,现如今师傅说这些,岂不是更加要折杀与徒儿?”元清伏翟双眼有些湿润,“说来,活到这个岁数的我本该看透生死,奈何为师无有那般清修,仍旧是凡尘俗子,只可叹你年幼……”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间竟再说不出话来。
少见这老头儿煽情,煽起来还真有些承受不了,君泽伸手抓住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四年前自己的小手还只能强强握住他四根手指,现如今比起来,自己竟然比他的还要长出一些来。
少年的幼嫩与老者的沧桑,从这两只手上完全能够看出,君泽看着自己的师傅,“哪怕是死,徒儿也忘不了师傅的大恩大德。”元清伏翟将眼中的水渍强压回去,“你也别这么说,世事难料,你老爸豁着性命出去,就为他这份心,老天有眼,没有理由不让他寻到些什么。”豁着性命……
君泽自然知道在那个男人四周潜伏着多少想要杀死他的人,百多年来为了收归幽冥古刹,他在外面树了多少仇敌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在幼时的懵懂无知中,自己当然是担心他,在后来得知了某些事情后,自己也有过无谓甚至是侥幸,可现如今,眼前这个人跟自己说起这些,自己竟然又有些担心起来。
“小泽。”就在君泽有些走神的时候,元清伏翟唤了一声,摸着小儿手臂上若隐若现的暗纹,面色沉重,“有些话或许不需为师跟你讲,可我除了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二叔,有些话,我以这个身份跟你说。”君泽点点头,“师傅说便是,我牢牢记着。”元清伏翟道:“你要记住,无论你父亲以前做过什么,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或许为此他做过一些违背常理道德的事情,甚至伤过不少性命,更甚者灭人全族,可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天来你也晓得,自他的修为完全转嫁与小卿身上之后,前来暗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固然有着自己充足的理由,但是俗话说,圣徒不记今生之德,孽者不念往界之怨,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么?”闻听此话君泽心中荡起微微涟漪,眼前的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暗指些什么,可回头想来,自己在他面前也并未有过什么过失,当下只点点头,“他是我父亲,我自然不会让别人伤他一分一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元清伏翟点点头,似有欣慰之喜,拍拍小儿的脑袋,“你能明白就好,于公于私,为师都不想让他栽在那些人手中,纵然他也活不长,但能有个善果,也是给下辈子造德不是。”听了这话,君泽勾起嘴角又笑,“只怕他这辈子想死都死不成,在东冥的时候,与三叔被人冰封两载有余,魂魄遁入幽冥之界,却没有鬼差来接,入不得地狱,最后就做了两年的孤魂野鬼,要不是阿卿起心去寻他,两个人说不定还在那里享受着田园之乐呢。”元清伏翟在他头上弹了个脑瓜镚儿,“那还不如死了呢,你晓得孤魂野鬼是个什么滋味?”君泽捂着脑袋瘪了一张小脸,歪着身子不说话,元清伏翟坐回来,想起不久之前那个不告而别的小子心里就来气。
自知自己性命不久,却并未从君泽脸上看出什么黯淡,小子似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站在门外的愔鸢却早已泪流满面,又怕被里面的人听见,捂着嘴巴转身要走,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小黄车凭空闪现出来,跟着搭顺风车的甪端险些没一头载下去,驾车的庆忌更是一头撞在了车把上,掉了一颗门牙,血流如注。
因为急报而跑的几乎丧命的两个小探报一时乱了方向,只见得自家小姐站在门口,当即就询问老尊主的所在,呆愣的愔鸢给他们指了指门里面,两个家伙便一头扎了进去。
“老尊主,卯时正当,东幽白吾……仙归了!”“什么?”元清伏翟应声起身,愕然了一双眼眸。
灵修峰上,似乎永远没有停过的大雪依旧纷然而下,将后面的楼阙高阁紧紧裹在一片圣装之中。
栾清殿内,清修的弟子坐在下面默思道法,老祖坐在上面双目紧闭,一滴水从上面的云鹤眼中滑出,落入案上的茶杯,溅起几星晶亮,随之消散在空气之中。
老祖缓缓睁开双目,望着杯中的清水静坐着,然后目光转向了殿外,纷纷大雪遮挡了视线,将外面的世界映照的一片模糊,许时,白发苍苍的老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口中喃喃自语,“老家伙,你倒先一步逍遥自在去了……”随后不久,从灵修峰上赶下来的庆忌在半道上碰到从东幽赶来的甪端,眼看跑岔气儿的锦衣将军拉过那小黄人儿就跳上了他的车,来不及商量车费问题,都身负重任的两个人急匆匆赶往道门,却并不能够直接去叨扰日理万机的尊主大人,只能拐了个弯儿来寻老尊主,也就有了上面所说的事情。
东幽白吾仙逝,虽然元清伏翟在成为道门尊主之后与此人并无多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交集,可在他幼年跟随师父的时候,却与此人有过不少的见面,还记得老人家抱着自己去买糖的事情,现如今闻听他仙逝,心中自然有不舍之念,现如今相柳那边忙着军政之事,像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好打扰他们,当下便招呼君泽出了门,到东幽走一趟。
跟在师傅后面,君泽自然也有自己的心事,却是关于少卿的,想起几天前他那位师傅将他逐出师门的事情,在那时候,那个人应该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故此一举,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何,纵然他要死去,留少卿在门中又有何妨,难道,他是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