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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你莫要任性

他曾端端正正的放下碗筷,在父母面前跪下,实打实地磕了个头,咬牙说自己不喜读书,只愿一辈子在这半分地上耕田。

娘亲被吓了一跳,父亲则是顿时摔了筷子。

“你这窝囊样是做给谁看?列祖列宗在上,光复宴家昔日荣光的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你这竖子莫要丢我的脸!”

小孩惊讶又惶恐地抬头。

父亲的暴怒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本以为父母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只是单纯的宠爱独子,所以不愿因此而拖累父母。

现下才后知后觉地听出些许门道,好似自己不读书才是真正的不孝。

一辈子没有动过手的父亲,盛怒之下顺手抄起扫帚就要打,娘亲回过神来,急急起身来挡。

“儿啊,你莫要任性,娘知道你只是心疼爹娘,快给阿爹道个歉。往后好生读你的书去,将来考取半点功名进京去,爹娘就是饿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欢喜的。”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好似许久许久没有听过人这么叫他了,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清明,意识到眼前是梦。

再仔细看去,眼前阿娘那张年轻的脸果然蒙了一层灰黄,似发黄的画卷,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这些年他读了许多书,在书上走遍了天南地北,但身处的世界还是很小很小

,父母在他的世界中占了太重的分量。

叫他日也思,夜也想。

没有犹豫地,他在梦中扑向娘亲,眷恋地埋进她的膝上。

“河月?”

不知是不是梦的失真,娘亲声音有些奇怪,洛河月忍住眼泪,闷闷的答应。

“嗯,儿在。”

轻拍他肩背安慰的手也有些冷,不似记忆中那般温暖柔和。

“娘知道,河月是我们宴家的乖孩子。”

“娘亲…”

终究是梦,娘亲的身体逐渐在变虚,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书生难过地抓紧娘亲布衣一角,像幼儿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眷恋与依赖。

“可是这么乖的孩子,为什么要抛下爹娘的牌位出走他乡为寒王效力呢?”

洛河月愣住。

猛地抬起头来,才惊恐地发现眼前根本不是和蔼温柔的阿娘。

她依然笑着,托人捏造的假面皮像久晒的干脆蛇皮一样皲裂成片,一张口,就斑驳地往下掉落,露出其下的真正皮肤。

“为寒王效力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之死?”

嗓音也变了,变成无数尖叫糅合起来般的恐怖语调。

洛河月本是半蹲跪着的,被眼前的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得面色煞白!

他一屁股敦摔坐在地,连连地往后退。

腹部突然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似血肉被野兽生生嚼碎,须臾间就流了一滩鲜血,他哀嚎着瘫倒在地,急急低头看去。

只见胸口被开膛破肚,对方一刀挥下!

“啊——!”

洛河月面色发白从被窝中惊坐起身,胸膛跳得飞快,鬓角碎发已然被冷汗打湿一片。

眼前是农户的小屋,一切如常。

没有爹娘,也没有假面杀手,日光照进屋子,伴着老妇人喂鸡的声音,稳住了不太平静的魂魄。

竟是噩梦一场。

独自定定神,老妇人在院中喂过了鸡,便来唤他起床,洛河月连忙答应。

打开门,屋外天光明媚。

反复地思索了一个白天,晚饭时分,洛河月假做不经意向老夫妇问了一嘴黑鸦的事。

老大叔点头道村中确有黑鸦出没,老婶子则在一旁补充道:“隔壁村最近闹腾得很,听说夜里瞧见三四个鬼影一闪而过!”

洛河月心中一沉,原是昨晚并未听错,不过婶子这一通解释,倒是叫人又放下些许。

老夫妇简朴而热情,虽然自己饭桌上常年不见什么油水,却还是三餐都唤了暂住的洛河月来同桌而食,米粥稀得如水。

好在自家种的菜叶还是有的,切碎了放到米汤中滚上一滚,粥水便带上了植物的清香,配上一小碟腌菜。

一个人

待久了,一时对长辈的过分热情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心生疑惑,却又无从问起,只想快点吃完这顿饭,回自己屋头呆着。

农村的夏夜,家家户户都是打了个小桌在院中吃饭,天色慢慢昏暗,老大叔笑呵呵的询问随着清风不经意般飘进洛河月耳中。

“还没问公子叫什么名呢?”

洛河月打了个激灵,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回答:“晚辈姓洛,名河月。”

“洛河月?不愧是书香门第,这名字起得好哇……”

长辈笑得一脸褶皱,眼神从松弛的眼皮底下探出来,直勾勾地放在年轻人脸上,作态像是对晚辈的欣赏,却是叫人浑身长刺般不舒服。

洛河月心中疑惑无限扩大,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头绪,只能在夜色的掩护下细微地皱了下眉,故作镇定地放下碗筷,借口已经吃饱,要回房休息了。

主人家自然也没有为难客人的道理,老夫妇都慈祥地点点头,没有多留。

只是关上屋门前,老妇人抬头看了看天,笑着提醒了一句:“这天看着要来雨,公子今夜早些睡吧,免得半夜被雨吵的睡不着哩。”

洛河月好声答应。

入夜之后确实起了风,将白日的燥热吹散开来,有一种即将入秋的清爽。

很快,老夫妇收拾

完碗筷,便也双双回到自己屋头去了,院中彻底静了下来,偶有落叶被风刮着挪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睡意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来得意外地快,洛河月脱了鞋躺进被窝。

本想着在睡前好生琢磨一下今后何去何从,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不知不觉就已经睡了过去。

但是估摸着是心中有事,到底没能睡得太安稳,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扰得人越睡越累。

也不知迷迷糊糊的躺了多久,大概还是半夜,窗外果真响起雷鸣,而后便是狂风骤雨,雨水争先落下,打在屋顶与窗扇上,将白天日头的余温彻底洗

净。

书生只盖了一层薄薄被单,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些冷,本能地蜷缩起来。

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别样的动静,又被雨声打散开去,变得模糊而稀碎。

把洛河月吵醒了大半,但他的精神却还累极,便仍旧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继续酝酿回笼睡意。

在这样不能视物的雨夜里,人的听觉会变得无比灵敏,哪怕主观上并不想要,也会不受控制地捕捉周围一切动静。

那声音源头好似在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清晰了一些。

好像是……人的叫声?!

难道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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