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黄昏客

清宁原本还有点犯困，首辅的到来确实很醒瞌睡。但她正襟危坐，全然不似别的小姐那样，所有兴奋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

一会儿反正也是要去前院观礼的，姜黛瞥了一眼清宁，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道：“要过去看看喜堂么？”

清宁端着架子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就去看一看吧。”

遂姜黛才和她一并去前院。

苏砚那家伙，还真是敢来啊，他是来搞事情的还是来拉仇恨的？

等清宁和姜黛到前院时，苏砚正随同一些常服官员进了游家大门，与在场的同僚们寒暄几句。

他做为这门亲事的中间人，要登门来喝喜酒，游重怎有不让他进门的道理。

尽管平时不对盘，但今天是大喜之日，又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乱来，于是大家脸上都笑得异常和善亲热，心里却指不定骂得热火朝天。

清宁的注意力都被苏砚给吸引了去，姜黛不得不承认，他站在宾客中十分显眼。

那一袭霜青色衣袍衬得他身量修长清逸，他半眯着眼，姜黛见惯了他的笑，在应付旁人之际他那一缕笑意尽管是浮于表面、不达眼底，可是依然让人感到舒服。

当他真正感到高兴时，是连那双沉浸着万千星辰的眼睛都会笑的。只是极少有人见过罢了。

清宁的眼神装作不经意间，若有若无地看向苏砚。除了端着她的公主架子，不能看得太明目张胆以外，姜黛还注意到，她持着一份小心翼翼。

姜黛忽而在她耳边问：“首辅好看吗？”

清宁下意识就点头，答道：“好看。”

等她回答完，才醒过神，看见姜黛似笑非笑的模样，便正色道：“你在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先前就不见大都督在这里，你义兄义嫂就快要拜堂了，你不去找找他吗？”

姜黛随口道：“有什么可找的，大都督事务繁忙，许是有事离开了。”

清宁瞥了一眼那边，道：“锦衣卫都还在这里，大都督能离开到哪儿去？你好歹也是这里的半个主人，这样消极待客合适吗？”

姜黛抽了抽嘴角，深刻地觉得自己委实不该问她首辅好不好看这种问题，倒问得她炸毛了。

不等姜黛回答，清宁又敏感道：“还是说你也觉得首辅好看，要留下来多看两眼？”

姜黛道：“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清宁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快去快回，在你兄嫂拜堂之前回来。”

姜黛转身就离开了这里，朝中庭后园走去。

她将将自清宁身边一转身，苏砚面上依旧笑如春风，微微侧眸，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而后温文有礼地对清宁点头致意。

清宁则很有礼数涵养地颔首回敬。

纵使心里掀起了波涛骇浪，她也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姜黛也不是想来找褚昱，但她更不想留在前院跟大家一起看猴儿似的傻兮兮地看着苏砚那货。

他也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举手投足都让姑娘们芳心暗动，到哪里都是焦点。

大家都去前院看首辅、等待新人拜堂了，因而姜黛走到花园里来时，就显得格外的冷清。只有零星几个下人在收拾花园里的茶具和果点碟子等。

下人们正收拾地方，姜黛也不好过去干坐着，想到好像确实不见褚昱在前面，锦衣卫又没有离开，说明他还在这府里。

要不还是去找找，问问他要不要来观礼吧。

遂姜黛便一路不紧不慢地找到了后院去。

她找到了昨晚住宿的客院儿里，进来时院中无一人影。但别处都不见他人，他若是想暂歇，只有这一处地方可来。

这后院里十分安静，和前堂的热闹喧哗比起来，好像办喜事的是别户人家一般，与这里全然无干系。

清风徐来，树影轻轻婆娑。淬着阳光的屋檐，映衬着屋顶上方更高阔无云的天空，方方正正，靛蓝纯粹。

姜黛轻脚走上屋檐下的台阶，来到褚昱的房门前，顿了顿，还是抬手敲门。

只是敲了两下，也不见里面有响应。

莫不是人不在？

若是人不在，房门应当没锁。

这么一想，姜黛下意识便往里推了推门，想确认一下。

然而刚一稍稍动力，不料门扉突然同时从里面打开，姜黛猝不及防，一下子便险些闯进一方怀里。

姜黛似碰到了他的衣，有股安神宁静的况味，又及时往后退了退，抬头便看见褚昱站在她面前，他也正垂眸看着她，眼里神色若深若浅。

斜阳若鎏金，姜黛怔然了一瞬，站在房门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他亦垂眸看下来时的光景，仿佛被定格了片刻。

姜黛回了回神，不着痕迹地说道：“原来褚都督在房里。”停顿一下，又道，“我打扰到你了？”

他眉间有淡淡的惺忪未褪，显然是正在休息。

褚昱道：“在房里醒了会酒。”

姜黛动了动眉，道：“为何不叫醒酒汤？中午喝得很多么？”

“已经醒了。”褚昱道，“你找我有事？”

姜黛若无其事道：“我义兄义嫂快要拜堂了，褚都督要不要去观礼？你若不想去，就继续在房里休息。”

“要去。”褚昱看了一看她的鬓发间，又道，“发簪已经拿回去了？”

姜黛愣了愣，知他问的是早上那只小簪，眼下一提起便无可避免地会回想起昨夜的光景一二。

姜黛沉下心，道：“已经拿回去了。”

褚昱道：“为何不别上？”

她鬓发上昨日别着小簪的那处今日空着，鬓发有细微的松散，但并不影响。只是姜黛这时才想了起来，早上急着把小簪找回来，事后自己倒忘了别上了。

姜黛随口道：“后来忘了。”

她和褚昱一同走出客院，客院的圆拱门很有些精巧，褚昱经过时需得微微弯身低头。

斜阳下那一高一矮的身形虽然差距明显，但却极为的合衬协调。

两人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姜黛道：“对了，首辅过来了。”

“这个时辰，料想他已经过来了。”

褚昱又道：“晚饭后，早点回家吗？”

过了一会儿，姜黛回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