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杀意
两峰之外便是蜀境,楚地入蜀,也有五溪延续的屏障,自古没有可以从楚地攻入蜀中的先例。
天刚刚放亮,在五溪主道乌龙江边!两边是丛山峻岭悬崖峭壁,下面就是滚滚江水。
某处峰岭山峦之间,就是蜀中思州的城池!
山、崖、江、城。
山延绵,乃是武陵山脉以外。俯憾当如巨龙盘卧,气势恢宏。
崖陡峭,自是楚蜀道难的源头。观之千奇百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铸。
江深沉,却是五溪所汇聚。朔其源似乎不知出处,却也是千百年来诸蛮生养之地。
城恢宏,令众生敬仰所在。因为一座城,圈养了一群人。也是五溪儿女向往的地方。
五溪自古极少和外界交流,自然诸蛮更不为外人了解。通往思州今天山道上的人来往不绝,即使刚刚天亮,也已经有很多的人出现。在这似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突然的人多了起来。
四月二十八,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思州司马冉摩凤的女儿冉秀娘出嫁!
放在中原大地每个州府,一州司马的千金出嫁,虽然不能说是天大的事情,那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可是,在思州这个地方,这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镇乌龙冉摩凤!五溪诸蛮的骄傲!思州刺史田洪军下第一人!
思州有四大姓!冉、严、罗、唐,冉姓排第一。
千百年来,冉家世居五溪,历代豪杰辈出,但是大家都认为,镇乌龙冉摩凤是冉家最强的英雄。
自古五溪诸蛮并立,远古槃觚的后代,衍生出一支田氏土蛮,而癝君蛮的后代,衍生出的就是冉氏。自古冉氏就是田氏的助手,世代相传便是如此。后来传说诸蛮有田、冉、杨三氏祖先,在同一朝并为驸马,他们共同管理五溪,他们的后辈自此也相扶相承。
到了如今,一向统领五溪诸蛮的田氏,在经过唐末诸侯割据的战争洗礼后,田氏的势头大不如前。在唐末的时候,诸蛮里另外一支彭氏逐渐势大,而田氏的势力逐渐从五溪地方淡出。
虽然现在思州的刺史是田洪军,镇乌龙冉摩凤一心辅佐他,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源于酉阳的冉家,而如今冉家的话事人镇乌龙冉摩凤,他在思州才是真正的主人。
在思州这个偏远的地方,镇乌龙冉摩凤就是影子王,虽然只是一州司马,但是俨然更胜过刺史。他的女儿出嫁,自然是五溪地方的头等大事。
新郎是同样生活于五溪的武陵侗侗人,本来对于自己的女儿下嫁侗人,作为土蛮一支的洞主头人,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个新郎侗人的家族,昔年和冉家家族有着深厚的渊源。因为这个新郎他是当天五溪有名杨家的子孙,而且是这一代的武陵侗洞主。
悠悠乌龙江,孕育着无数的五溪儿女!
武陵侗虽然在和楚地土蛮的争斗中,失去了自己广大的地盘和土地,甚至不得不迁徙到了深山。但是对于五溪子弟来说,只要还有一个族人存在,就说明这支族人还有希望。何况如今的武陵侗正在再次展,许多人还在看好武陵侗。
凌晨的乌龙江边,陡峭的悬崖边上有条不足一米宽的山路,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正在山路上快速的移动,他们有的人手中还拿着没有熄灭的火把,显然是赶了不少夜路。
领头的人是一个彪悍的青年,正是武陵侗如今的洞主杨山,他一双眼睛不时的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手里拿着那把三石长弓,箭居然在弦上。昨晚就连夜出,从族人生活的大山出来,为了今天的大日子,赶来思州迎接自己的新娘秀娘。
跟着在杨山身边的正是吴力和杨水齐,身后的队伍几乎是如今武陵侗势力的一半,自然也是有男有女。如今的武陵侗族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势力,所以很多女子也变成了战士。而且武陵侗族人也已经经不起折腾,他们这些战士都是一个抵两个的汉子,就是那些女子一个个也是捕猎高手,出奇的是他们手里拿的,居然都是先进的弩箭。
杨山感觉自己的运气比较好,当初在乌龙江的诸蛮较艺大会上,自己力压群雄,成为这一届较艺的头魁。更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被秀娘看中,选择了自己作为了她的男人,自己也被秀娘深深的执着和漂亮所吸引,她更是排除万难的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杨山只感觉自己浑身有劲,看着要升起的朝阳的那一抹红,杨山激动万分。当然,如果早半个月让自己来思州接秀娘,杨山认为自己能够再回到族人中间的机率很小,因为蛮族自古就是崇尚武力的一群人。
可是因为有了外来人杨水齐和华丽银的加入,杨山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的道路,因为两个人的武力值,可以说整个五溪地区,已经无人可以战胜。
他很自豪自己是武陵侗的骄傲,也是五溪蛮人的骄傲,可是第一次见到杨水齐的时候,他拜服在杨水齐跟前。因为自己居然不是杨水齐手下十合之敌,更不要说神人一般的华丽银了。
杨水齐坦诚说自己是湘西王郭镜的手下,他想帮助自己强大武陵侗,条件就是通过自己的武陵侗,和诸蛮接触交流,然后要占领酉阳和思州。
杨山是个有想法的人,只要不伤及自己族人,和动用武陵侗的根本,杨山都会答应。他想让武陵侗强大起来,更想自己名扬五溪,所以他选择了和杨水齐合作。而且杨水齐最吸引杨山的是,并不是要征服诸蛮,而是想和诸蛮共同开五溪,把五溪作为进蜀的途径。
现在看来,杨山的选择是对的。杨水齐不但教授了武陵侗族人高明的格斗术,而且还给武陵侗侗人带来了许多先进的武器。而这次来思州迎接秀娘,杨水齐更是贡献了十把弩箭,还有几十把小巧的硬弓横刀,这是五溪地区诸蛮所没有的,让杨山更多了许多信心。
因为杨山知道,自己和吴力几个勇士手里拿的横刀,每一把拿到五溪诸蛮眼前,都是会引起哄抢的宝刀。更不要说那些无法逃避的利器,现在还无法仿制的弩箭。
虽然冉秀娘答应了杨山,冉摩凤也妥协了女儿,让杨山来迎娶,但是杨山不认为自己会这么轻松。所以这次赶来思州,杨山也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冉秀娘是五溪的凤凰,更是冉摩凤的掌上明珠,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少年羡慕和追求。如今有多少少年的条件和身份,比杨山这个几乎毁灭的武陵侗洞主强太多。这些少年,这些家族,又怎么甘心让杨山轻易娶走冉秀娘呢!
呜呜呜!
山峦、悬崖深处忽然悠悠传来了一阵号角声。
在这黎明的清晨,号角声传出老远,也格外的清澈响亮。
杨山率人停住了脚步,看了身边的杨水齐一眼,杨水齐此时在他心目中,比后面的华丽银更加可靠。因为华丽银的那种身手,以不是杨山可以理解的了,他知道杨水齐厉害,更是敬畏华丽银。
杨水齐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已经很是清晰了,因为他看到前面几百米的地方,陆续也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穿着各色各样的服装,一看就知道是五溪各洞的人。他们大摇大摆的出现,而且远远的就招呼这边的人,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杨山有些奇怪,虽然自己和秀娘在一起,明面上看来是有很多人反对。但是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诸蛮头人洞主,还有秀娘自己的父亲冉摩凤的认可,想必不会有谁会半道截住自己吧!但是杨山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孩,平时猎物捕杀的多了,自然知道野兽的残忍和狡猾。还是招呼身后族人小心防备,自己也撮嘴呼啸传音,示意自己马上就过去那边。
待得慢慢得近了,居然看到这边有几十个人,原来竟然是各族各洞派来迎接杨山的人。领头的是田家派来的一个旗主田思嗣,还有杨家另外一支的洞主杨国重,其余的则是别的蛮族的一些洞主旗主,整体来说都是五溪三十六蛮派来的代表。
田思嗣是田氏在黔州的田氏子孙,而这个杨国重原先和杨山也是一支侗人。后来杨国重这一支在黔州自成一系,但是杨国重这一系如今也不是特别强大。他们格外想号召亲族团结,上次召开五溪各蛮的较艺大会,杨山就认识他了,是个不错的血性汉子。这次也是为了和杨山近乎,他才亲自赶过来的。
听说大家说是秀娘为了担心杨山,才请这些人来迎接自己,杨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得意。和大家亲近客套了一番,便继续上路。
天色逐渐大亮了起来。
走过了悬崖边的陡路,就逐渐的下到了平缓的山路,杨山知道越来越近了。走过一个山坳,便看到一片片的独立山峰,独自矗立在前方。
上次去思州,杨山就走过一次,知道翻过前面的几座山峰,就可以看到思州了。不过杨山的目光却看向了左侧的一片树林。
从这里的山顶看去,那边就是一片四五里的树林,两边是几十丈的高山,这些高山形成一片,使得这片树林犹如一个峡谷。
杨山知道山峰的尽头那边就是一条江,是乌龙江的支流,而那边就是思州城。意味着如果从这边跨越过去,就会少爬几座山峰。看着树林的距离,杨山突然决定走这边,对于这些生长在山里的人来说,穿越这片树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对于杨山的想法,杨水齐没有什么意见,能够走近路谁都想。杨水齐看向华丽银,华丽银居然也没有说话,不过她看着树林似乎在沉思。
这些来迎接的三十六洞蛮人,自然也不会反对,毕竟看起来确实要近一半,虽然似乎没有路,但是穿越树林来说,对于这些人如鱼得水一般。
几个田家的族人自告奋勇的在前面开路,但是让大家惊讶的是,大家从山峰下来进入树林后不久,便现树林里面的路没有艰难,反而是越走越好走。既没有大石阻路,也没有过多的灌木荆棘。参天大树下清晰的就是青苔腐叶的道路,到处都是路,到处都可以看见前面通畅,到处可见各种花草小动物。
大家行进很是顺利,不知不觉感觉好像应该走过了树林的一半。大家也没有排成一行,而是分散的前行,因为树林里面都可以看到近百米开外,大家都感觉幸运起来。
杨山心里更是激动起来,想到秀娘那脉脉含情的笑容,心里甜蜜的如同捡到了宝藏。看到前后的族人,还有同行的诸蛮,杨山有些小小的得意。
虽然看起来有几个青年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有些不善,杨山知道那是他们嫉妒自己。杨山不在乎他们的目光,更不怕他们的挑战,他坚信自己的能力和秀娘的眼光。
“咦!”
忽然有人传出了声音,打破了这里队伍的和谐。
“怎么啦!”他身边的族人问道。
“见鬼了!”这个汉子的声音有些颤的道:“你看看,这是刚刚扔的鱼骨!咱们走过得有一刻钟了罢!某家亲手放在这块朽木上,怎么,怎么它又出现在这里!按道理说,不可能啊!”这个人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寒。
“你别胡说八道!开什么玩笑!”但是这个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也看出什么来了。一下子,另外还是有人也现不对了。队伍立时小小的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要慌张!”田思嗣低声吼道,大家的声音便小了下来,但是人人都四处张望起来。有人还四处跑,到处张望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但是结局似乎让大家更加紧张起来。
一番实验,大家现走了几分钟又回到了原处。
杨山冷静了下来,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他快速的四处跑开,果然也现不对起来。不由一撮嘴呼哨,把族人都召集了过来。大家也都集中起来,看向了年龄最大的田思嗣。
田思嗣一咬牙,看着大家都看着自己,只有想了个最简单的办法出来,就是让大家都挨近在一起,号召大家继续往前走。
杨山没有说话,心里却忽然隐隐有些懊悔起来,想到秀娘那委婉的眼神,不由抓紧了强弓,按着了刀柄。
四周是淡淡的伤意!好像一副慢镜头在回放着一切,而时光似乎变得缓慢了起来,空中居然有飘零的落叶,一切都似乎被时光捋住了脚步,在空中飘飘洒洒落不下来。
大家似乎都感觉到,无形中一股冷风往脖子里面灌,虽然外面似乎已经有阳光涉入,但是四周却有种无形的阴冷和紧张,让人深深感觉到寒意。这是一年里面还刚刚开始比较热的时候,而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几个身手和修为颇高的蛮人,再次感觉了四周环境的不对,偏偏又有着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似乎感觉一切格外诡异。不说此刻大家感觉到了的无形阴冷,更让人奇异和惊讶的是,这里四周就是连个动物都没有,一切都鸦雀无声。
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捕猎和居住深山的高手,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诡异的情形。大家面面相窥,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只有紧紧跟随着,往前慢慢行走。
杨水齐还是很冷静,从现不对开始,他就挨近了杨山,耳边却传来华丽银淡淡的耳语嘱咐。
“杨将军,这里似乎是某个高人布下的天然阵法,大家都陷入了阵法里面了。妾身自幼也学习过不少阵法,但是对于这种天然阵图还是第一次接触。等下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你们务必紧随在妾身周围!”也不见华丽银张嘴,却又有一股清晰的语音传入杨水齐耳中,显然她居然会江湖上流传已久的绝技“密语传音”。
这项绝技据说只有修为达到先天之境后,有高人指导才能修成,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引为神技,没有想到华丽银这个女子居然会。
杨水齐点了点头,看向杨山低声附耳道:“不必紧张,这里是高人布下的局,有夫人在自当无事!号召族人小心即可!”他似乎对华丽银充满信心,看向华丽银的目光充满了恭敬。
杨山确实紧张,也很后悔,想起秀娘不由有些急躁,可是杨水齐在耳边说了几句,他倒是逐渐冷静下来。毕竟他可是自小啊就自我生存惯了,又是狩猎高手,这份心态还是有的。
这里虽然似乎是个大峡谷里面的树林,一切似乎和外面每个地方的树林没有区别。但是仔细看来就会现,这些树不管是参天大树,还是灌木矮刺,似乎都有些特别的美丽。它们都经过了一些特别的修剪和处理,就是生长的位置,都是经过一些方位。
每个人不是刻意仔细去观察,还真不会现这些细节。可是专注下来一看,倒是还能现一些蛛丝马迹的修饰。这里显然是有一些玄机在内了,至于隐藏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一片美丽的树林!一条幽静的峡谷!没有任何的生物存在!
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危险。
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有人。
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是刻意为之。
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有无尽的杀意。
就是杀意!
杀意弥漫,似乎让四周都没有了生物一般。
绝对的奇怪和蹊跷,也让大家醒悟过来,这里绝对是有什么不妥了,虽然不知道会生什么,但是小心还是为上的。进来的时候大家没有现,原来这里的树林和环境,居然是有人特意人为做出来的。
这里大家都不是傻瓜,任谁能在江湖混,在五溪生存,哪个不是人精和历经考验。但是此刻的环境和地形,似乎任你人再精也是没有作用的了,兜兜转转了半天,就是走不出去。有些人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们敬畏鬼神,有人便已经开始拜各方鬼神,更有的人把自己族里的先辈搬来出来开路。不像华丽银清晰的知道,是进了高人布置的阵法里了。有人便暗示身边的人小心,有些人更是怕有人失控,大家不由都更加挨近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打了个哆嗦,脚下立时不稳,在一片湿滑的青苔山路边上摔倒。当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周围安静的平衡。是有人胆怯心虚亦或害怕,手里的兵器不小心,磕在了地上的几颗小石块上。
“谁!谁!谁!谁啊!,,,,,,”他身边受惊的人紧张的质问,声音在峡谷山林间回荡,使得尖叫声格外慌张!但是马上就戛然而止,消失在寂静的不安中。
一时便有人似乎乱成一团,小范围的骚动马上被扑灭,大家紧张的盯着四周,似乎感觉一不小心,哪个地方就会钻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一般。而那个紧张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再次出声,便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巴,连人拖到一边去了。身边都是一伙不寒而栗的人,都紧张的看着身边的大佬,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一掌一刀就给自己劈了。
呜呜呜呜!
忽然一阵妖异的怪声传来!居然不知道是在树林哪个方位传来,似乎每个地方都在响动,又好像就在身边不远,听来让人格外感觉心寒。
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好像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里,四周都是陌生的黑暗。似乎感觉到前面有所希望,但是心里又要担心身旁或者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怪物一般的心情。
不是严冬,却有着酷似寒冬的阴寒。不是鬼域,却有着地狱一般的阴冷。
四周绿叶苍翠,鲜花烂漫!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人再厉害,内心是不是也有种脆弱!
人再强大,内心是不是也有丝怯弱!
而这个地方似乎就是会让每个人脆弱,不管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似乎都会感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