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栽赃
憋闷了许久的沈崇说了这番话,总算是舒坦了些。
这一通话说得他口干舌燥,可正在他端起杯子准备喝口茶的时候,沈自熙却突然道:“若我说不呢。”
沈崇一时没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休妻。”
见沈自熙神色淡淡,竟半分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好不容易被扑灭的心火“蹭”地就冒了起来。
“三郎,往日你再怎么任性妄为,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这可是你的婚事!”
“父亲也说了,既然是我的婚事,那父亲插手做什么?”
“沈自熙!”
沈崇气得把茶杯往桌上一砸,滚烫茶水泼了自己一身,沈崇却置若罔闻,恨铁不成钢地硬声道:“你是我的儿子!是国公府的嫡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又岂能由着性子来!”
“更何况……”
沈崇面色一冷,“宋清正犯的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若是娶了他的女儿,又将国公府置于何地?”
相较于沈崇的暴跳如雷,沈自熙却怡然自得多了。
他微微探身,双手靠近暖炉,“我这身子,本就跟废人差不多,国公府的声名,有大哥维系就可以了。”
左右他这些年的名声也够烂了,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世家子弟,再多一个罪名滔天的岳家也没什么所谓。
更何况,护着宋清正的一双儿女是那位交代好了的,他自然不会在紧要关头拖后腿。
父子二人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但就在这时,书房却来了人。
“国公爷,二老爷来了。”
沈修?
沈自熙拢了拢被暖炉烘得十分暖和的袖子,眼珠微动,沈修这个时候过来,定是为了沈宝璎的事。
有旁人进来,沈崇也不好再继续和沈自熙纠缠休不休妻的事。
他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回身坐下,“进来吧。”
门外先是响起一阵有些匆忙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沈修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大哥,我——”
但这声音却在看到沈自熙的瞬间戛然而止,沈修哂笑,有些尴尬地冲他点了点头,“三郎也在啊。”
见沈修神情萎靡,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没休息好的样子,沈崇清了清嗓子,对沈自熙道:“我派人送你回凌雪轩,我刚才说的事情你给我放在心上,过些时候我让人把休……把文书给你送去。”
“不必了。”沈自熙的手搭在扶手上,身子歪歪斜斜,半分仪态也没有。
他看向沈修,唇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却格外锐利,“二叔要说的事情,应该也跟我有关,是吧二叔。”
没想到沈自熙会这么直白地挑明,沈修面上多了几分尴尬。
但一想到今天早上在柴房看到的景象,沈修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三郎说的没错,我要说的事,的确与他和宋氏有关。”
“想来大哥也听说了,前不久阿璎生辰宴上发生的事。”
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沈崇想不知道都难。
偏偏又跟宋觅娇有关!
“怎么,二弟觉得此事是宋氏所为?”
沈修点点头,把从梁氏那儿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大舅哥特意来府里替阿璎查这事儿,分明已经查到眉目,却被三郎要挟,硬是把他‘请’了出去。”
“事后,宋氏还把那丫鬟要到了自己房中,不是有鬼是什么?”
“阿璎不仅被牧家那混账东西轻薄,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三郎这个做兄长的不帮妹妹出气便罢了,竟还帮着外人!”
沈修越说越生气,竟还指责起了沈自熙。
可话音刚落,沈自熙竟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看来二婶婶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怎么连枕边人都不如实交代。”
沈修一愣,“你什么意思?”
沈自熙还是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声音却严厉了几分,“二叔口口声声说都是我与娇娇的错,那你怎么不说您那位大舅兄、二婶婶的亲哥哥,在我们府里都做了什么!”
“梁大人不由分说冲进府里,三言两语就拖了一群下人仗杀,又要把我满府的下人都杀了给四妹妹出气。”
“我知道梁家势大,但梁信这般行事,可曾把我父亲、把国公府看在眼里!”
沈修脸色一白,显然是梁氏没有老实交代。
要是知道梁信竟然这般嚣张霸道,沈修是万万不敢拿此事作伐的!
“到底是谁害谁,大家心里还是得有点数!”
“你、你……”
沈修嘴皮子嗫嚅了两下,竟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
知道梁信做的那些事后,梁信也没了什么好脸色,更不愿意插手二房的事,但嘴上还是说着漂亮话,“这件事我自会派人去查,若查出来真与宋氏有关,我不会轻饶。”
他话锋一转,“但梁信趁府中无人,上门耀武扬威之事,二弟也该给个处置。”
沈修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应下。
因着已经惹恼了沈崇,沈修原本还有一件事想让兄长帮自己想想办法,但眼下也不敢再开口。
可就在他准备回二房找梁氏麻烦的时候,沈自熙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二婶婶一直扣着牧成弘不肯放人,母亲好言相劝却被她一通庶女的羞辱给骂了回去,还说要等二叔您回来了再行处置。”
“眼下二叔也回来了,二婶婶也该把牧成弘送回定西将军府了吧。”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沈崇登时就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修,“什么?!”
“难不成二弟妹把牧兴德的独子扣在府上,一直没送回去?!”
沈修从小就怵自己这个兄长,被这样一番责问,吓得眼神飘忽,连沈崇的脸都不敢看,连忙为自己辩白,“大哥,大哥你别生气,我也是才知道的啊!”
“本来我今天一早就想把牧家那位公子送回去,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只怕……眼下是送不回去了。”
沈修今日一大早从梁氏那儿出来后就去了柴房。
可刚推开柴房的门,一股尿骚裹着腥味的恶臭就扑面而来,险些给沈修恶心得栽一个跟头。待他再走近的时候,脑子里轰然大响,眼前一黑。
牧成弘不仅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原本华丽的衣服上沾满了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油污的东西,袖子上更是一大片血污,沈修仔细看去,袖管里只有一只臂膀,手掌竟整个没了!
他这一个月来,日日被鞭打,若是疼晕过去就会被人用盐水泼醒。在一个深夜,手掌也被冲进来的梁氏命人砍了。
牧成弘去了大半条命,这会儿只有一口气撑着。
沈修看到后,连忙命人把他抬了出去,却又不敢张扬,只请了府上的大夫来看。
沈崇听完沈修说的这些话后,气得目眦欲裂,一掌拍在桌上,好好一张黄花梨木桌,竟就这样被他拍成了两半!
沈修这人,文不成武不就,自小就被兄长压了一头,心里从来就是惧怕的。见大哥发了这么大的火,也知道这祸事跟家里那跋扈泼辣的梁氏脱不了干系,他怕得厉害,若不是见沈自熙这个小辈还在,只怕早就去堂中跪着了。
可沈修也怕,怕大哥不管二房的事,便只能想方设法把事情也栽到长房院儿里。
“大哥,大哥您别生气,这件事是文柔处置不当,可、可……”
人命关天,沈修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眼一闭心一横,“可要不是三郎的娘子不安分,事情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即便沈崇再不喜爱宋觅娇,可二房干的这些事,哪里能扯到她身上去。
见自己这个同胞弟弟这般不争气,不想办法解决问题,一心钻营,竟想着把事情栽赃给小辈。宋觅娇便也罢了,偏偏还要栽在他素来溺爱的沈自熙身上。
沈崇一时气恨,顺手拿起砚台就往沈修身上一砸。
谁知沈修竟“哎哟哎哟”着就倒在地上。
看得沈崇火大,捂着心口往后跌了两步。
沈自熙见状忙上前搀了他一把。
沈崇指着地上的沈修,语气愤怒,“还不赶紧滚回你的二房!给我找最好的大夫,若是牧成弘丢了命,我就把你交给牧兴德!”
见兄长竟真的不管自己,沈修一时慌了神,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可正要开口为自己求情,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门房的下人急急道:“国公爷,宫里来人,传您入宫回话!”
下人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道:“还让三爷和三少夫人一起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