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年夜饭
“在院子里做什么？”
沈自熙在门口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迈步进来。
正好宋觅娇也画完最后一笔，她搁了笔，听见沈自熙问话，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让出个位置，“画画。”
墨迹还未干透，宋觅娇拿起来晾了晾。
见画中人在眼前，到底是忍不住将画比到他脸边，视线在沈自熙和画上来回扫，“还像吗？我自己瞧着倒是差不离。”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是在自夸，忍不住笑了笑，“如今你人在眼前，拿画来一比又总觉得差了些。想来是我道行还不够。”
“我虽画技浅薄，但这画也是我感念三爷的心意，还望三爷不要嫌弃。”
沈自熙凝神看了她半晌，宋觅娇嘴上不停，嘀嘀咕咕的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他垂在腿侧的拇指微动，下意识抬手。
宋觅娇却以为他要摸画，连忙往后一退，手更是举远了些。
可她一退就退进了沈自熙怀里，偏他又伸了手，远处望去，就像沈自熙正深情拥着她。
院子里栽了一颗四季桂，夜风穿堂而过，浅黄色的桂花随风“簌簌”落下。飘到宋觅娇头发和肩膀上，引来一阵清浅桂花香味。束发的发带滑落，她一头乌发在风中轻轻浮动，发尾轻扫过沈自熙的手腕。
一个低头，一个仰着脑袋，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好半晌。
直到沈自熙抬手替她拂去肩头落花，宋觅娇这才慌忙收回视线，找补似的说了句，“墨、墨还未干。”
“嗯。”沈自熙点点头，“明日我让应崇把画拿去裱起来。”
他语气虽平淡，可宋觅娇却能感觉到他是开心的。
送礼自然是要往人的心坎里送，见沈自熙收了礼开心，宋觅娇也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不然你再瞧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好，等下再改改。”
宋觅娇话音刚落，一件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狐裘就落到了她的肩头，“如今这样就很好。”
“冬夜天凉，回房间吧。”
***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镇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年节规矩重，阖府上下一大早就忙了起来，只为了这一顿阖家团圆的年夜饭。
饭是在花厅吃的，长房、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到得齐全。还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长房来的沈自棠和夫人李氏和沈自熙夫妇二人，二房除了沈修和梁氏，被宋觅娇捅了一刀又踢了子孙根的沈自安和浑浑噩噩病了许久，前儿才肯出门见人的沈宝璎也都来了。
二房的这些个人宋觅娇倒是都认识了，唯独镇国公府三房，一向低调，真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三房一家人。
三房老爷沈巽，原不像沈修那样和国公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是庶出，又只在朝中挂了一个虚职，平日里也只顾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
夫人周氏家世也比不上晋、梁两家，但性子和沈巽是一样的，不爱掺和旁人的事。只她入府多年都无福生养，只前几年沈巽院儿里的柳姨娘生了小少爷，便将人抱到身边养着了，也不至于膝下寂寞。
真论起子嗣，还是三房的孩子多些。
除了养在周氏膝下的老七，万姨娘生了个五小姐，柳姨娘前面还有个六小姐。
今儿也一道来了。
总之，很是热闹。
“今儿是过年，可千万别拘着。”
晋氏为人和善，在饭桌上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加上戏班子吹吹打打的，这一顿饭也吃得火热。
“三郎媳妇儿这是头一次在咱们家过年，想来还有些不自在呢。”
晋氏席间喝了点酒，嘴也琐碎起来，“但以后大家一起过年的日子还多着，你啊，可得慢慢习惯着。”
这酒席上的人，二房的跟她结了天大的梁子，三房的人一向明哲保身，长房的沈自棠也是阴晴不定的角色。
宋觅娇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吃饭，到时再借口说沈自熙身子不适，他们也好回凌雪轩自己守岁去。可被晋氏这么一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谢，“多谢母亲，我知道的。”
“多吃点菜，瞧你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啊，平日照顾三郎也劳累，可得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晋氏还在喋喋不休，沈自棠见状也笑着接过话茬，“母亲说的是。弟妹你也放心，你家虽没了，但你照顾三郎一向尽心，往后只管把咱们这儿当做自己家。”
宋觅娇眯了眯眼睛。
这沈自棠，当真是个笑面虎，玩得一手明褒暗贬。
她是沈自熙的夫人，又不是杂役老妈子。照顾地好了就可以留在国公府，这照顾不好便能将她打杀出去不成？
她正想着要怎么回嘴，碗里便被夹进一筷子鱼肉。
宋觅娇偏头看去，沈自熙冷着一张脸，对她的语气却格外温和：“这鱼肉尚能入口，你尝尝。”
随即又寒了声音，“大嫂辛苦了，也多用些吧。”
众人一愣，没搞明白沈自熙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李氏。
“听大哥的意思，娶妻不就是找人当老妈子吗？想来大嫂私下也是受了不少罪的，可千万别太委屈自个儿了。”
沈自熙说得不紧不慢，但末了却看着沈自棠，鼻间嗤出一声短促的笑。
这笑声就跟巴掌似的打在沈自棠脸上，他的脸当即黑了下来。
“三郎……还真是护着弟妹啊。”
“大过年的，说这些晦气事儿做什么。”
沈崇“啪”地把酒杯放在桌上，脸色难看地扫了宋觅娇一眼，又责备地看着沈自熙，“你也是，刚刚那话是你能说的吗？”
沈自熙垂了眸子只当没听到，沈自棠却先认了错，“爹爹莫要生气，都是我不好。”
“我自罚一杯。”
沈自棠正要喝酒，门外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台上的戏正好落幕，下人的叫喊声就格外刺耳，“国公爷、大夫人，不好了！”
“西苑烧起来了！”
众人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