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改变

套在脖子上的绳结，对于普通者可以是血脉、天命、宗教等飘渺之物，对于聪明者可以是地位、物质、利益等切实之物，对于特殊者可以是荣耀、信仰、崇拜亦或恐惧、畏惧等依托心灵而产生的无名之物。

李秀林赐予捆住暗云卫众人头颅的绳结，显然是后两者。

他既是拯救过所有人的恩主，又是赐予他们生死恐怖的罪首，二者交织之下，再赐予切实的利益，能够活下来的暗云卫心中，早就不存在背叛二字。

比如洛尘，他可以想象和接受背叛青云宗或者洛家，因为即使离开这里和没有所谓的背景靠山，他亦能有把握在其他天地活得足够潇洒自在。

毕竟数千年的日子，他都是这样如履薄冰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但是洛尘无法想象，假如他背叛李秀林，那他又该如何活命下去。

见过李秀林出手的人，自是真切的知晓何为真正的怪物和恐怖，知晓何为真正的丧心病狂和冷漠无情。

洛尘自知假如他有任何逆反之举，甚至不用李秀林真正出手，内心深处的恐惧，便能将自己彻底吞没，哪怕逃出青云宗和青云天，也必当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

“洛松，你不懂‘李秀林’三个字意味着何等恐怖…”洛尘意味深长的如此说道，算是彻底表明了他的态度。

洛松此时仍是不死心，最后一次劝说道：“尘哥，我知道那李秀林是一个极度可怕之人，可据我所知，他也只是一个大乘中期的修士，就算再怎么妖孽，又怎么可能同我洛家相比？要知道我洛家，不仅大乘修士如云，更有地仙老祖坐镇…”

说到这里，洛松突然想起某事，急声又道：“对了，没错，是禁制，一定是禁制！我知道以那李秀林阴狠的个性，一定给尘哥你们下了某种极为恶毒的禁制！”

“不过尘哥你放心，有关此事，家中有族老擅长解析各种禁制，相信只要有他老人家出手，你永远不会再看那种恶人的眼色！”

洛尘闻言，面色依旧没有波动，反而笑着说道：“禁制？当然有禁制，不过卫尊大人赐予我们的，既是禁制，也是力量，更是身份的认可，若是没有这禁制傍身，我还感到浑身不舒服呢。”

洛尘语毕，略微散发出一抹由寂灭禁制所带来的恐怖寂灭气息。

而感受到这股充满森然与死气的诡异气息后，洛松面色惊恐，甚至身子都不受控制得后退了数步。

当意识到眼前之人是不会害自己的表哥后，他才止住心中的惊恐，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沉默了片刻后，从嘴中吐出一句感慨。

“尘哥，现在的你，好陌生，好可怕，也好遥远…”

这一刻，洛松再次真切的明白，眼前的人与他，已经遥远到哪怕面对面，都有些看不清对方面容的地步。

洛尘自是不再多言，手唤洛松近前后，给其又塞了几壶最上品的星河天露在怀中，便最后说到：“小松你回去吧，记得给家族带话，就说洛尘已死，切勿挂念。”

“这…唉…”洛松知晓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改变洛尘的心意，便只能收下星河天露，留下一声叹息后，便转身离去。

当快要走出这后堂时，他又忽然想起某事，并未回头，止步说道：“尘哥，你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伯父的吗？本来该是由他来这里的，但不知为何他死活不愿，宁愿得罪家族族老也不过来。”

不过洛松并未等到任何回话，背后只有一阵沉默，于是他也只能微微摇头，心中一叹后，便独步离开了此处。

至于洛尘，望着洛松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个正常人不会出现的念头。

如果日后要以洛家为敌，自己能够亲手斩杀掉这个关系不错的表弟吗？

只是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便有了答案。

优柔寡断？情义无双？这种东西，早就随着以往的那个纨绔少爷一同死在了不知哪个深渊之地。

而且不仅如此，当洛松提起他的伯父，也就是洛尘的父亲，洛尘眼眸微暗，同样的问题，理应也会是同样的答案。

“父亲吗…”

洛尘自语喃喃，过往的回忆还是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严肃的角色，在洛家算不得权势滔天，也不是什么族老，但还算是颇有本事，靠着问鼎圆满的修为，在家族里有着一番地位。

正因如此，洛尘才有资格成为一个纨绔公子，才有足够的灵石浪荡在夜鳞宫中。

只不过，也正因为洛尘如此怠慢修行，浪荡不羁，没有出息的他，自然同许多纨绔子弟一样，成为了家族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洛尘知晓他自己带给父亲的只有失望，更不愿不敢多见他老人家一面，甚至后面连家族都不回，只待在夜鳞宫中。

而他的父亲似乎也对洛尘失望到了极致，除了每月每年通过他人寄给洛尘灵石以外，也并未主动见其一面，仿佛没有他这个儿子。

仔细想来，就算洛尘的命运轨迹没有发生大变，没有被家族选入暗云卫离开青云宗，他也与父亲有很长的日子没有见过了。

“现在的我，应该没有让你失望了吧…”洛尘望着洛家所在的远方，低语出声。

现在的洛尘，同样也有了问鼎圆满的修为，甚至距离大乘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要知道他出青云宗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混在元婴境界不求突破的废物，如今的这副模样，不仅是脱胎换骨，简直和昔日的洛尘都不是一个人了。

甚至他很有自信，真要动起手来，大概也会是自己活在最后吧。

过往的种种经历，难言的，不堪的，血腥的，以及令人崩溃的，早就将名为洛尘的少年给撕得粉碎，最后揉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足够成为暗云卫的模样。

“真的是不正常的卫尊，才会有不正常的属下…”

幽幽的一叹，漂浮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