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辈修学之人
晓色窗棂稀疏，睡起温香如故。
一双猩红的骇人双眼在脑海中骤然浮现，惊醒了睡梦中人。
无名猛地起身，满头冷汗。
身下柔软，床帏温香，鸟鸣声从院中伴着流水潺潺之音透窗而来。一个身姿凹凸曼妙的女子正坐在床边俯身穿着靴子，柔顺黑发遮住侧脸，只露出耳畔依稀的雪白。
无名双手撑着床，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拼命回想昨夜之事。“昨夜她眼睛突然发着红光，然后我便如遭雷击，脑中空白，后来……晕过去了？”
“吓到你了？”徐夙锦转过头来，绝美的容颜之上，眸子猩红。
看见徐夙锦的一双猩红眸子，无名微微缩了缩脖子，有些猜不准眼前这女子是好是坏。
徐夙锦穿好靴子，俯身将无名按在床上，而后伸手去拿床里枕边的簪子，手拿簪子之时，低眼瞥了一下床上备受惊吓的小色胚。
“我能吃了你不成？”徐夙锦将簪子插好，紫色水晶串成的流苏来回摇动。
无名小心地试问：“你眼睛怎么变红了？”
“昨夜渡劫成神，骨肉重生，一并把身上的毒排了。眼睛变红是因昨日解毒，体内剧毒经过肌肤和双眼排出所致，过几日便会恢复。”徐夙锦起身。
断定眼前的女子没变成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无名撑起了胆量坐起身来，疑惑道：“成神？”
想起昨夜昏迷前最后听见的话语，无名惊讶道：“昨夜你自称徐夙锦……太学府弟子中的第一人……”
“雪樱师姐说你死了！原来你没死？”
徐夙锦抬手看着掌心，缓缓握住，嘴角勾起笑意：“我徐夙锦与你一样，要做天底下第一等的人物，怎么可能死？”
“喔~姐姐，那你也是我师姐了？！”
“你是不是见人就叫姐姐？叫得怪熟练的，张口就来。”
无名讪笑：“这有啥熟不熟练的，我在妖族时，虎大婶常跟我说，比我大的都叫姐姐就是了，好处少不了。”
无名眸子一转，面露警惕之色，捂住胸口，难以置信道：“师姐，我们昨夜不会是同塌而眠了吧？”
徐夙锦冷冷瞥了眼这个师弟，微微皱眉思索，算是吧？
“算是吧。”
“怎么，你还吃亏不成？”徐夙锦云淡风轻地说道。
见这少年确实一副受了欺凌的模样，徐夙锦笑了笑：“你想得倒美，我只是在床边打坐了一夜，不曾与你共枕。”
无名半信半疑：“师姐打坐还要取簪脱靴么？”
徐夙锦神色一顿，眸子闪过一丝狡黠，这小家伙如此胆小，你既如此多想，我便吓吓你：“当然不用啊！”
“那师姐的簪子为何放于枕边……”
徐夙锦嘴角挑起坏笑：“因为方才所言是骗你的，我看你也是难得的俊俏，便与你宽衣解带，同被而眠了。昼里寻幽览胜于山水之间，夜里广榻熏香有美少年相伴，传出去也是一桩羡煞人的风雅美事。”
无名大惊失色，吞吐道：“师姐……好不自重！”
徐夙锦闻言面露愠色，抓起少年的袖口一把将之丢到地上，打量这少年一副二八少女失了贞洁的幽怨模样，笑着猜测道：“小师弟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无名起身拍打拍打灰尘，答非所问，骄傲道：“我辈心中怎可只系一人，要心系众生，我的心里，只有众生！”
徐夙锦自是听出了话中机巧，笑道：“嗯~知道了，众生皆在你心，红颜故知，莫不如是。”
徐夙锦起身，笑着走近，风华绝代的面颊上着实看不出这份笑意带着几分好坏，只见她抬起手来，手掌中托着一座玲珑小塔，散发七色光芒。
“好了，不逗你了。”
“昨夜我渡劫成神之时，劳你在旁陪我说话解闷了，这个送你。”
无名好奇地眨眨眼睛：“往那池子里一躺，便是渡劫？”
“那池子只为解毒所用，渡劫也只是个肉身化茧成蝶的过程，破得了桎梏便成神，破不了便身死道消，你以为要天打雷劈才算是渡劫？”
无名挠挠头，盯着那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玲珑小塔：“这是啥？”
“宝贝。”
“有啥用呀？”
“里面有太学府所有的法术经典，我修改了许多批注，亦有许多流落世间的奇术残篇，皆由我亲笔集注，易学易懂！还有，里面有一篇从未现世的功法，你若仔细修炼，将来大有可为。”
无需多言，无名立即知晓这小塔是如何的宝贝，毫不客气地收下。
这可是太学府第一弟子的修行秘籍啊。
徐夙锦眸子里闪过一丝歉疚，昨夜渡劫成神，差一点便身死道消了。先前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后来又在与神族弟子对战中加重伤势，若非如此，以我徐夙锦之资，怎会抗不过这成神之劫！
“这塔内的功法，就算是谢礼了，也算是对你的重托，踏破铁鞋无觅处，你既然有这足以傲视古今的修炼天赋，又恰巧撞见了我，便该为人族承担起这些。”徐夙锦心中暗道。
“我曾遭遇歹人刺杀，本就垂死，昨日已至大限。唯有渡劫成神方能改命，可惜身中剧毒，渡劫难成。昨夜渡劫……我取你一滴半神精血助我渡劫，你可怨我？”
无名似是早有所料，笑道：“不怨，我也中了毒，师姐还救我一命呢！一滴精血而已，几个月功夫便可补回来。”
徐夙锦浅笑。“你走吧，莫再来扰我，初入神境，我需要静修冥想。”说话间，山间翠林与溪水在眼中一瞬即过，无名手捧着七色玲珑塔已然身处山脚。
“这就是神的伟力么？眨眼间送我离开千丈之外。”
……
太学府，男弟子寝舍。
无名悄摸摸地溜进了门，见师兄们皆在呼呼大睡，心中稍安。待回至床边，方一坐下，便觉有一只手掌按在肩上，惊得无名心里一跳。
“小师弟没干好事啊！”身后传来一位同舍师兄的声音。
无名心虚地笑了笑。“师兄胡说！师弟乃良善本分之人，师兄怎能随口污蔑。”
“彻夜未归，回来时又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快快说来，否则我便告诉先生！”
无名心思电转，装作委屈模样：“师弟彻夜未归，师兄难道不曾出于担心去通知先生？”
那师兄笑了笑，小子挺机灵的嘛！
“所以先生没去寻我？”
师兄摇了摇头。
无名心中暗暗猜测：“先生对我的安危不屑一顾？还是说先生知道我去了徐师姐那里？”
“如此，先生应该知道那位师姐还活着才对！可是先生们却对太学府弟子谎称徐夙锦师姐已死！所以其中必有隐情，先生们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也定是为了夙锦师姐好！我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
“可是……徐师姐送我离开那座山之时，却并未提醒我隐瞒她还活着的事情，难道……”
“她要下山？”无名口中喃喃。
“谁要下山啊？”一旁的师兄好奇道。
无名回过神来，淡然一笑，双眼清澈真诚，一看便是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啊，我是说，回来时遇见一位新入府的师妹，问路于我，好像是要下山去。”
师兄半信半疑，换了问题，两眼炯炯有光：“听闻你昨日去了大师姐那座峰上，还跑到女圊里去，可有此事？”
众师兄猛然顿住打鼾声，齐齐坐起，纷纷开问。
“对啊对啊，师弟，真有你的，看不出来你挺有胆魄啊！”
“都看到啥了？给咱们说说？”
“女圊与我们男圊有何不同？”
“你是怎么出来的？她们没把你怎样吧？”
“她们没去告诉先生？”
“她们是不是以此事惩戒你，然后对你百般刁难，所以你才彻夜未归？”
“哦~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师弟彻夜未归！”
“这些女人！竟为难一个孱弱少年，有本事冲我来嘛！呵！”
……
闻听众师兄越说越离谱，无名烦不胜烦，连忙打断：“别问啦，我啥也没看见！”
“我辈修学之人，当平心静欲，立志高远，修身养性，品行高雅。师兄们这般俗浅，实不如我！更有愧先生们传道受业之恩！”无名义正言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