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溃不成军
花迎楼。
朝央绕过脂粉暖风的前厅,直奔后院,东拐西绕,最终在当初打捞花灯的湖边亭子找到了对方。
彼时花七七正坐于凉亭石凳上,桌上两瓶酒壶已经空了,地下摆满了各色还未开封的酒坛,眼见她又提起一壶酒,抬手就往嘴里倒。
“七七!”朝央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酒壶,轻声呵斥,“不就一个男人嘛,别这么没出息!”
花七七睁着略有些迷蒙的眼,“朝央?你来这里干什么?”
朝央冷睨着面前颓唐的女子,毫不留情道:“来看你笑话。”
敢情她那晚推心置腹的剖白都白费了?
花七七低垂着眉眼,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是么,来都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朝央不为所动,花七七径自打开一白瓷酒壶,胡乱往嘴里灌。
朝央皱了皱眉,正要阻止,就听花七七哽咽着声音说道,
“朝央,我真的好喜欢他。”
“好喜欢好喜欢。”
花七七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我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你说他是人类,生命短暂,可我愿意把我的妖丹分一半给他,这样他就……”
花七七哭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朝央,爱一个人原来这么苦的么。”
朝央沉默,她一个单身狗,哪里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
“这种事情,本来就需要两情相悦,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要执着于此了。”朝央想起碧青池那道孤寂的身影,叹道。
“他就要娶妻了。”花七七眼神迷离,蒙了层水雾的眸子遮盖了丝丝悲哀苦闷,“可是新娘子不是我。”
“……朝央,你不要阻止我,人类都说,喝醉了,就会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通通忘了,我现在只想喝酒,你看不惯就走,别阻拦我!”
花七七似醉非醉地说着,又开始给自己灌酒。
朝央暗叹一声,坐下拿起一瓶酒壶,道:“我陪你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到了天色将黑之际,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朝央脸上泛起酡红,眼神迷离不清,她想起一声不吭消失好几天的白岑,愤愤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花七七接话:“对!全是狗屁!”
朝央越喝越上头,越想越生气。
她兢兢业业完成交易条件,就等着白岑告诉她回家的办法,没想到对方突然玩起了人间蒸发!
骗子!
大骗子!
夜色拉开幕帘,天际渐有乌云团团聚拢,似有雨雾将至。
朝央酒量并不好,此时已经醉得神智模糊,她勉强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道:“我、我好像,该回去了……”
却是一个踉跄就要栽倒。
一抹白色身影乍然出现,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衣袂翻飞,转眼消失在原地。
留下一个烂醉如泥的花七七趴睡在石桌上。
天际云层越聚越拢,越积越厚,顷刻之间,细雨淅淅沥沥而下,落在青石路面上,砸在凉亭碧瓦上,发生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唐靳羽一袭玄色衣裳,踏着如墨夜色,来到花七七身边。
他把手上厚实暖和的貂绒裘衣裹紧在她身上,握着她冰凉的手指,用掌心的温度温暖她。
花七七并未清醒,说着醉话,“唐靳羽……你这个混蛋。”
“我是混蛋。”唐靳羽柔和了音色,轻声道。
“……你为什么要娶别人,我不好么?”
“你很好。”唐靳羽把她的手指贴在颈间取暖,低哑着声音道,“可是我怕,我怕我会反悔,我怕自己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伤害你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花七七带着哭音,呢喃道:“王八蛋,我恨你。”
“恨我吧,七七。”唐靳羽勾了勾唇角,眼底情绪晦涩不明,“妖族生命漫长,我怕你忘了我,这份恨意,或许能让你记我记得久些。”
花七七眼睫微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大脑中昏睡和苏醒的意识正在激烈对抗,最终,她倏地睁开了眼。
亭中空无一人。
“靳羽?”
是她在做梦么,可她明明感到靳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花七七神色怔怔,敛眸,不期然间瞥见了身上的貂绒披风,眼瞳一缩,猛地站起身来。
“靳羽!你在这里是吗?”
“这件衣服是你送的对不对?”
“你出来啊!”
他来过。
花七七知道,他来过。
可他不愿意见她。
花七七大声唤着那人,喊得声音都嘶哑了,也不见对方现身。
她终于放弃,颓然坐下,低声道:“靳羽,你出来见见我呀,你告诉那些不是真的,那些都是玩笑话,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出来呀……”
花七七双手捂脸,泪水决堤般如雨滑落。
唐靳羽隔着层层雨帘,远远看着泣不成声的花七七,闭眼,逼回了眼角的湿意。
半晌,他转身,悄声离开,没有回头。
这段缘分,在继续错下去之前,被他亲手斩断。
就这样,很好。
应景似的,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仿佛也在为这对求之不得的怨侣哀伤。
唐靳羽渐行渐远,直到身影被重重雨幕掩盖,再也看不见。
——他的社稷江山她不明白,她的携手白头他给不了。
……
夜色渐深,白岑在雨势变大之前,赶回了采薇殿。
他用灵力把朝央微微淋湿的外裳烘干,动作轻柔地把她置于床上,扶着她的背正要放她躺下。
“真君?”朝央睁开潋滟水眸,恍惚看着白岑。
白岑动作一滞。
“唔,是我整天念着想着你吗?竟然产生幻觉了?”
朝央迷迷糊糊想到,被烈酒麻痹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
现实中她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幻梦里,就让她欺负回来吧!
今天她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朝央用浆糊般的脑子思索着,想罢,一个用力,把白岑压在床上,低下身子凑近他的脸。
白岑瞳孔骤缩,心跳如擂鼓。
理智告诉他应该阻止,可实际上,他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隐秘地期待着什么。
眼看朝央那染了酒水的诱人唇瓣就要印在白岑淡色薄唇上,她却忽地停下。
“才不要亲你,你这个骗子。”朝央嗫嚅着,抬起了脑袋,想要远离白岑。
白岑琉璃般的眸子掠过一道暗光。
天旋地转,他把朝央压在身下,扣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了上去。
压抑的情感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