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三十二章

我没回答云少卿，他也不恼，反而微微仰头，一副赏月模样，随意而问：“其实，你将贺书旌困在山上，虽说他武功高强，但你随意下点毒什么的，不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天际无月，云少卿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像个附庸风雅的文艺青年。

他以为自己的问题高深莫测？我冷冷笑着反问：“杀了他如何？你一样会带着你的人来屠山，不是么？”

我一下就将云少卿给问住了，他不看月亮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脸色很差。

但其实，他说的话，也并非无任何的意义，他说得不错，只要我想，我早就可以要了贺书旌的命，何必等到今日呢？

可是我不想……

我骗自己，贺书旌或许并不是害死我爹的杀手，他不过是拥有和那个杀手相似的眼眸。

我也不敢爱上他，宁愿骗自己他爱的是别人，甚至相信他爱的是男人……

假如我能够再狠绝一点，管他究竟是谁，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那么我的内心将不会如此煎熬。

假如我能够再看开一点，管他究竟是谁，放开双手，相忘于江湖，那么我就不会被困在这段情感之中。

我患得患失，最终迷失在这段情感之中。

直到我发现有孕，得知那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竟然满心欢喜。

欢喜之后，一种恐惧从心底涌出。我才想起，我几乎将爹娘经历的惨痛忘记得干干净净。

云少卿沉默许久才又说：“你信贺书旌刚刚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淡淡回应，“我信他！”

我信贺书旌，其实所有一切，都是云少卿所设的一个局……他对我从满心厌恶到突然愿意跟随上山，难道我真会傻傻以为，他突然就喜欢上我了？

他跟随我而来，不过因为我是姜洛夔。而姜洛夔，是腾龙寨的少寨主。

从他突然改变主意的刹那，我就已经怀疑；待得他笑盈盈说出贺书旌身份要我与他合作，一切便锤了音。

云少卿的剑已经出鞘，腾龙寨的兄弟已经死了个干净，接下来的一个，便该是我了。

这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心中倒也平静，只是在死前，我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所以开口：“云少卿……其实，我一早便都知道了，没有人，会如你希望的那么傻，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云少卿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紧张，他收回剑，很大声地问我：“姜洛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如此聪慧，兴许已经猜测到了几分。

毕竟，他在我山上这么多天了……

这么多日，我给他下的药早已不知不觉渗入了骨髓，相信没几日了……那日日夜夜积累而下的毒，一旦发作，便是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罢了，我伸手替贺书旌阖上双眸，才不急不缓同云少卿说：“你跟随上山，真的只是为了和我商量对付贺书旌的计划？他不过是出逃的一个杀手罢了，你手下那么多杀手，少了一个就少了衣蛾，何须紧张至此，你在意的，从来就是这山间矿石的地图，现在，你该拿到手了吧？可你是否想过，或许，那张地图，是假的呢？”

我方说完，云少卿便一口打断：“你骗人！”

他忘却我刚所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很快便是要死的人了，为何要骗他呢？

我所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地图，早已经被我烧了……而那假地图是我亲手绘制，就是为了让他派人……剿灭了这个山寨，顺带，替我杀了贺书旌。

一切，有条不紊地发生着，诚如我料。

不过云少卿依旧是一脸不信的样子，他颤抖着话音问我：“无缘无故，你为何……为何……弄张假地图，我不信，凭借你的才智，推断不出，我一旦拿了地图，定会……定会灭了整个山头……将寨子里的所有人全都杀干净！”

谁都不是笨蛋，都将各自心思猜得透透的。

不过，我觉得我更占据优势，因我是个女子，心思更为细腻。

云少卿终究没想过，这个计划，我将自己都算了进去。

我双手一摊：“我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那……那你这一寨子的兄弟呢？他们的性命呢？你……你会如此狠心？姜洛夔，你怎么能做得如此决绝！”

云少卿话语越说越激动，我心底也有了些惆怅。

我环顾身子，目光掠过那些已经没了声息的曾经一同长大的伙伴。

其实，便是今日不死，他们也……活不长了。

云少卿猜对了，我，果真 ，就是如此狠心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