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赵维将杨衷的想法跟冯晟说过之后,冯晟也不反对,他也看出来了,表姐对这孩子好像不太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杨衷的功夫底子还不错,脑子也灵光,好好培养,以后定有一番作为,只不过黄蓁明显不太可能用心培养他,而郭骥是个“闷葫芦”,武功绝对一流,带兵打仗也还行,但是让他教徒弟,那是“误人子弟”,这一点看武家兄弟就知道了,他们的父亲曾经是郭骥的战友,也是孟珙麾下的一员猛将,在端平入洛的时候战死沙场,所以这两兄弟自小就由郭骥抚养,称呼郭骥为师父,可是学了这么些年,两兄弟加起来也不及自学成才的杨衷一个人。
冯晟这几天见识过郭骥教徒弟的方法,教武安邦一套刀法,光演示了两遍,但是怎么握刀、如何发力、攻击敌人身体哪些部位以及什么时候该回刀格挡、针对敌人不同的兵器该用怎样不同的格挡等等关键性问题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不能为徒弟解惑的师父,叫做庸师。所以,为了让杨衷这么个好苗子不至于毁在笨拙的表姐夫手里,冯晟还是决定亲自教他比较好。
……
初七这天,赵维踏上了回家的路,这是他第1次登上宋代的船。这艘船只看起来并不是很大,至少比舰院的那艘风帆训练舰小很多。这艘船是一艘一千料的海船,前后两桅,帆具前不久修缮过,看起来很新,长度大概是四十米的样子(按宋代长度单位,实际为12丈,也就是38米左右),宽度有8、9米吧,在这个年代也确实算不上大,黄尧这次去日本和临安做生意,领队的船就是1万料的大海船(满载约3000吨左右)。
“冯叔,咱们是直接去临安吗?”船离开东胜岛之后,杨衷上蹿下跳,兴高采烈地问道。
冯晟说:“不,咱们从秀州上岸,走陆路。”
“干嘛不直接到临安再下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杨衷说。
冯晟说:“有人不想我们去临安。”
“谁这么大胆?敢拦王爷的路?”
赵维说:“那就不知道了,想要我命的人肯定不是一两个。”
杨衷想了想,说:“也是,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是非多。”
本来行程是很简单的,从东胜岛乘船向西,进入钱塘江,直接从临安城南水门进入,船只可以直接抵达东便门(可以出入东宫的一道小门),丽正门与东便门在同一面宫墙上(丽正门是皇宫南门,本来也是皇宫的前大门,坐北朝南嘛,不过临安的城市规划,市集在皇宫北边,所以大臣们上朝走丽正门要绕很长一段路不方便,正北面本该是“后门”的和宁门成了实际意义的前大门)。之所以这么安排,冯晟是本着越简单直接越好,越复杂的路线反而越容易被敌人找出破绽。
可是当大家收拾好准备登船的时候,冯晟接到了黄尧的飞鸽传书,东胜岛的商船最近在杭州湾屡屡遭到两浙路水师的盘查,虽然水师将领嘴上说只是例行检查,可是……例行检查犯得着出动炮船?黄尧认为,此事很可能是贾似道在背后作鬼,两浙路的水师都统刚刚由京湖路水师副都统升任,贾似道两年前正是京湖路制置使,如今已加封端明殿学士、调任淮南安抚制置大使,绕过两浙路制置使操控两浙路的水师也不是不可能。
冯晟不得不临时更改行程,所幸皇后谢道清早就命暗士映雪准备了第二条路,映雪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传书于冯晟,叫他从秀州上岸,避开杭州湾里巡弋的两浙路水师,经嘉兴县走陆路前往临安,沿途将会有暗士的护卫。
快到秀州的时候,赵维忍不住问:“冯将军,两浙路水师的炮船是配备的火炮吗?”
冯晟机械地点了点头,问道:“对啊,怎么了?”
“哦,那个……他们的火炮能打多远?”
“现在的炮我不清楚,我离开御林军的时候,火炮射程大概有一百多步,这十几年不知道军器监有没有改进过火炮,不过我想,两浙路水师的火炮应该不会超过两百步的射程,怎么了?”
“没什么。”赵维顿时头大,一百步、两百步,他不知道这宋代的一步相当于后世的多少米,不过他记得《武经总要》里记载过八牛弩(三弓床弩)的射程为“一千步”,所以又问道:“我记得八牛弩的射程最远可达一千步,如果两浙路水师这火炮才两百步的射程,岂不是炮船还不如弩船?”
“非也。”冯晟说,“强弩的射程虽远于火炮,但是它对船体的毁伤却远不如火炮的铁弹,更不用说火炮还能发射链球弹,强弩其实是一种陆上作战的武器,八牛弩在四百步范围内可以轻易穿透敌军士兵手里的盾牌和身上的铠甲,但是一艘海船,其舷侧木板非常厚实,再强的弩也不易穿透,况且即使弩箭射穿船体,其孔洞也不过碗口大小,对船只本身的伤害微乎其微,而一旦火炮击中船体,尤其是链球弹,铁链拉开来那么一扫,轻则桅杆断裂,重则船舷破裂进水,甚至可能会使得龙骨受损,而龙骨一旦有损,整艘船都会从中断成两截的。”
“原来如此。”赵维说道,“冯将军,咱们乘坐的这艘船从头到尾有多少步的长度?”
冯晟想了一会儿,说:“这艘船是1000料的海船,长度刚好是12丈,一丈合两步,当是24步的距离。”赵维仔细计算了一会儿,这艘船他估计是不到40米的长度,也就是说,宋代的一丈大概是3米多一点,那么一步也就差不多1.5米,总算是把几天来困扰自己的大问题弄清楚了些,这样算下来,这个时代,火炮的射程连300米都不到,也就跟后世的轻型榴弹发射器差不多。
看赵维没有说话,冯晟转身向船舱走去,刚走了两步,赵维突然又问:“冯叔,现在我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要想以后能够安稳地将大权握在手里,势必要培养我自己的势力,经营我自己的地盘,你说,从军器监开始怎么样?”
冯晟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赵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是一种带有自信又有点诡异的笑容,冯晟笑了笑问:“贾似道十年前就是军器监监正,军器监上上下下的官员可以说都是贾似道的亲信,你又如何将它攥在手里?”
“我在东胜岛十三年,书房里墨家的书我也看过很多,尤其是火药,我经过很长时间的仔细推算,我发现大宋军器监现在所制的火药,各成分并未达到最佳配比,如果按照我计算的结果来配制火药,我大宋军队的火炮定然威力大增,对于抗击蒙古人也是大有裨益。如果我将这份新的火药配方拿出来,你觉得父皇会心动吗?”
冯晟反复思量了一会儿,确认赵维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原只道这孩子像黄尧一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喜欢一点,或许他真的小有所得,近年来大宋的军备确实有待整顿,朝廷拨给军器监的银钱往往被各级官吏克扣,上梁不正下梁歪,军器监的财力不足,玩忽懈怠者甚众,不求上进、消极怠工,连刀枪之类的器械废品率都居高不下,更不用说火药这种十分危险的东西了。冯晟对赵维说:“陛下笃信理学,对火药怕是没什么兴趣,如果你想要控制军器监,单凭你父亲是行不通的,你还需要军器监的工匠们支持。”
“明白了,多谢冯叔指点。”赵维说,他这个父皇既然对火药没什么兴趣,那赵昀肯定不介意自己去军器监的火药坊“指点一番”,权当是小孩子爱玩闹,反正军器监的人是有分寸的,不会看着皇子进入危险的火药坊,皇子要玩点烟火之类的,也不会影响军器监正常的工作,只要军器监里有人听赵维说的话,哪怕是抱着敷衍的态度也行,反正最后用事实说话。
……
赵维的归途确实不太平静,他们乘坐的船抵达秀州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下午5点到7点),秀州码头上,冯晟先下船上岸,赵维和杨衷紧随其后,他们下船之后,这艘商船立即离开了码头,向临安方向驶去。一个手拿折扇、容貌俊秀的年轻公子见到三人,快步走来,收起折扇,向冯晟一拱手,问道:“阁下可是自桃花深处而来?”
冯晟答道:“正是,却不知该向何处而去。”
那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低声说:“小生陆霖,奉家父之命在此等候殿下多时。”
“陆公子,敢问令尊是?”赵维问。
陆霖解释道:“家父乃是信安郡王好友,也是嘉兴县千湖庄的主人,天色渐晚,今夜咱们去千湖庄歇息,明日待得史统领到达之后再启程去临安。”赵维知道,陆霖口中的信安郡王说的是谢皇后的兄长谢奕。
从码头去往千湖庄足足有六十多里的路程,不过陆庄主早已让陆霖准备好了车马,赵维和杨衷两人带着行李坐进了马车,陆霖和冯晟两人坐到车夫的位置上,一辆小马车离开码头向北而去。
陆霖和冯晟二人一路交谈,不得不说,这大宋的官道还算平整,这种原始的双轮马车跑起来颠簸得也不厉害,以至于赵维和杨衷能够在马车里呼呼大睡,不知不觉快两个时辰过去,马车到达了千湖庄附近。
马车驶过一个拐角,冯晟猛然看见前方火光冲天,向前一指问道:“陆公子,那是千湖庄着火了?!”
陆霖也看到了火光,大吃一惊,他立刻勒停马匹,大叫“不好”:“那正是寒舍。”
冯晟顿时警觉:“这火是天灾还是人祸?”
“肯定是人祸,千湖庄周围湖水环绕,断无意外失火的可能,即使偶然失火也能迅速扑灭,定有歹人闯入山庄,家父……家父怕是……”陆霖说道,“这样,冯将军,你带着殿下和杨兄弟在这里暂避,在下去探个究竟。”
“陆公子,千万要冷静!”冯晟说道。
“嗯,我知道。”说完,陆霖驾着马车向千湖庄疾驰而去,冯晟带着赵维和杨衷离开官道,在一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