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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梦溪笔谈 后宫暗战

谢道清所说不错,映雪私下去慈元殿报信的情况,在她回东宫之前赵维就知道了,原因在于柏映雪是东宫的掌事姑姑,也就是东宫宫女的首领,东宫内侍长徐清(内侍首领)有些琐事要找柏映雪确认一下,结果东宫到处找不到她,找到赵维的身边也没人,赵维这就发现柏映雪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一个小宫女很“自然”地说起,一个时辰前看见柏姑姑去了后宫的方向,赵维如何不知映雪是去了慈元殿?

不得不说,赵维这么快知道柏映雪暗中觐见皇后的事情,背后有没有推手,东宫里究竟有多少各宫娘娘和朝臣的钉子,赵维也是完全不知情,但是这件小事确确实实让他有所警觉。赵维警觉的不是谢道清有没有在东宫安插眼线的问题,他相信史书的记载基本靠谱,谢道清也是有才华也有品德的一代皇后,虽然她也有可能在东宫安插一两颗钉子,以观察太子的言行举止,这事可以理解,天下父母都是望子成龙的,后世的父母不也一样,当孩子长到十几岁的青春叛逆期时,总是想办法联系孩子的老师、同学,打听自家孩子在外面的表现?谢道清既是皇后,对于太子的教导和养育自然是相当关心的。

这一点,作为过来人的赵维(赵伟)并不介意,谁没有个青春期呢,他警觉的是以前太低估了自己身边存在眼线的情况,自己是唯一的皇子,按理说以不变应万变,安安分分地做太子,等着当朝皇帝归天,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可惜他没有生在大宋四平八稳的年代,要避免亡国的惨剧,必须对大宋现行的制度等等多方面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而只要有改革,必然触动保守势力的切身利益,推行改革的一方必须有相当的实力慑服所有的反对者,否则“戊戌六君子”就是下场,要有足够的人支持自己,这样的实力和党羽没个十年八载是成不了气候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北方的强敌是不会坐等赵维按部就班地改造大宋以自强,如果按部就班地继承皇位,怕是到时候大宋的局势已是回天无力。所以,赵维必须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布局,没时间走“韬光养晦”、“猥琐发育”的路线,这样一来,潜藏在自己身边的敌对势力的眼线很有可能抓住他的把柄,那可是大大地不妙。

想来想去,赵维觉得,现如今东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他必须要从宫外着手,培植党羽,只是在宫外,赵维还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局面。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九,一大早,柏映雪按照谢道清的指点,将昨天从慈元殿抬回来的那口大箱子带到赵维面前,赵维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柏姑姑这是做甚?”

柏映雪微笑着说:“回禀殿下,这是皇后娘娘昨日交给卑职的,给殿下的生辰礼。”

“生辰礼?!今天是什么时日?”赵维惊讶万分。

“看来娘娘没说错,殿下您果然忘了,今日是九月十九,殿下您的13岁生辰啊!”

“哦,我还真给忘了,母亲真是有心了。”嘴上这么说,此时赵维的心里却在想:“我是后世的赵伟,哪知道今世的赵维哪天的生日啊?”

赵维围着那箱子转了一圈,箱子上简单地缠着红绸,两个人抬进来的,看样子分量也不轻,赵维问:“不知母亲送我的什么?”

“殿下打开看一下吧!”

随即,柏映雪利落地打开了箱子,赵维眼睛发直——这么一大箱子的……书?!!

“这么多书!”赵维感叹道,“娘还真是……”他内心里叫苦不迭,这么多书,不是又要回到苦逼的中学时代了?看来不管古人后人,不管平民还是皇室,父母都怕自家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殿下,这是一部书!”柏映雪说。

“哦……什么?一部!这么一大箱子的书,就是一部,这是哪位高人的神作,文采这么斐然?”赵维说着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上面赫然写着“梦溪笔谈”四字。

“这是……梦溪笔谈?!”赵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得中学的时候,地理老师讲到地球磁偏角的时候,专门介绍了《梦溪笔谈》是全世界第一部详细论证磁偏角存在及具体数值的著作,沈括也是全世界第一个发现磁偏角的人。赵维不是不知道《梦溪笔谈》是一部非常全面且规模较大的古代科学著作,只是没想到庞大到这个地步,这么一大箱子书籍,怕不是得有一百多本?一本算它一万字,那也是一百多近两百万字的鸿篇巨著了!真想不到,谢皇后竟然找来了全套的《梦溪笔谈》官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要知道,即使是黄尧的书房里,也只有民本(删减版)的《梦溪笔谈》。

“这是官本的《梦溪笔谈》,是皇后特意命翰林院印制的。”柏映雪说道,此时的赵维已经消除了适才心里对谢道清的埋怨,这可是他来到大宋最想拜读的神作,流传后世的《梦溪笔谈》只是民本,因为大宋的灭亡,其中的很多关键性的内容已被历史湮没,官本的《梦溪笔谈》后世是读不到的。

赵维激动地说:“太好了!母亲现在在慈元殿吗?”

“应该在的,殿下是要现在过去吗?”柏映雪问。

“当然,我过生日,哪能不跟母亲待在一起呢?况且,今天晚上要去赴宴没时间……”赵维说到这儿,恍然大悟,难怪阎贵妃莫名其妙地宴请自己,敢情是这么回事。可是,这阎贵妃给他过生日,为什么搞得神秘兮兮的,不说明原因呢?想给他个惊喜?赵维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天真。

“维儿,你来了。”赵维来到慈元殿的时候,谢道清正在吃早饭,“早膳用过了吗?”

“哦,还没呢。我……忘了……”赵维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大早的,早饭都还没吃呢。

“你这孩子,一大早的早饭都不吃就跑出来。”谢道清很心疼一样的嗔怪道,“青荷,去拿一套餐具。”旁边一个侍女应了一声,随即去拿碗筷了,谢道清起身,拉着赵维坐到自己身边,不一会儿,青荷拿了一副碗筷进来,轻轻放到赵维面前,赵维也面带微笑地向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东西都收到了吧?”谢道清问。

赵维说道:“收到了,孩儿就是来向母亲道谢的。”

“你喜欢就好。”

“我在回临安之前,读过《梦溪笔谈》的民本,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官本呢,当然喜欢了。诶,对了,娘是如何知道我喜欢这书的?我记得这书好像没几个人读得懂,也就没几个人知道它。”

谢道清回答:“赵相公跟我说的。”

“太傅?”

“是啊,我前两天问到他,关于你学习的事情,他对你还是挺满意的,尤其提到你说自己能看得懂《梦溪笔谈》,我就猜你肯定是在民间看到过的,但是民本的内容不完全,所以……”谢道清如是说,只不过她没有告诉赵维,赵葵其实是有意在讨好他这个太子。赵葵在朝上有个政治对手:谢方叔,谢方叔和赵葵的矛盾出于两人对蒙古截然相反的政治理念,赵葵主战,谢方叔主和,但是赵葵现如今是右相,而谢方叔却矮他一头,只是参知政事,从去年开始,谢方叔就屡次在朝会上弹劾赵葵,他的上表之中,对赵葵最具杀伤力的就是指责赵葵不是科举出身,以所谓“文臣武将”、“宰相须用读书人”为理由,排斥赵葵任相。如果不是太子突然回朝,谢道清又力荐赵葵为太子太傅,恐怕赵昀已经顶不住朝廷主和派的压力,罢免了赵葵右相之职。

赵葵不是书呆子,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深知一旦自己右相的位置不保,他的学生、四川路安抚制置使余玠也跑不掉,一旦余玠被罢免,成都府、夔州路一带必然军心不稳,如若蒙古趁火打劫,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为了保住自己右相的职位,赵葵也是有意地讨好太子赵维,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他一开始上课就给赵维讲《孙子兵法》,就是想让太子明白余玠、吕文德、王坚等人的重要性,反制主和派的那帮秀才,并且在课下旁敲侧击地了解赵维的喜好,得知赵维竟然喜欢读《梦溪笔谈》,而且并不觉得如读天书,就趁机对皇后谢道清说了此事,这样一来,谢皇后和太子之间的感情也更加亲近,赵葵等于是同时讨好了太子和皇后,以及皇后身后的谢氏一族,他的丞相之位不仅暂时稳了,还有趋势升任左丞相,余玠也暂时无忧。

不过,赵葵不会想到,赵维这个太子根本不用他这个老师引路,照样是个坚定的主战派,后世几百年的经验教训,是个正常的中国人都明白“真理只存在于东风的射程内”的道理,不把来犯之敌揍得爬不起来,和平无从谈起,这么浅显的道理,赵维如何不知?

“哦,是这样!”赵维点点头,“还是娘费心了,今天本来是孩儿生日,按理说我应该让娘陪我一起过的,可是今天晚上……”

谢道清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昨天我把映雪叫过来搬箱子的时候,她跟我说过了,没事,阎贵妃虽然是庶母,也算是你的母亲,更何况你爹今天晚上也要去仁明殿,君怡也在那里,你这个做哥哥的,以后得多照顾你这个妹妹。”

“君怡还用我特别照顾吗?我刚回来那天,这丫头在我房门上放墨汁来欢迎我,还好我小时候这样捉弄过别人很多次,要不然非得中招不可。不过我都从来不用墨汁,我都用水桶的,至少不会弄脏衣服吧。”

谢道清哭笑不得:“你们还真是亲兄妹啊,连调皮捣蛋的路数都一样,你还五十步笑百步。”

……

晚上赵维如约去了仁明殿,他刚一进仁明殿的宫门,就有侍女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十分美貌的妇人快步走出来,体态婀娜,五官精致,略施淡妆更是显得妩媚万千,她的身后跟随着的正是昨天来东宫下请帖的林宜,这妇人满脸笑容地说道:“太子殿下难得光临仁明殿,令我这仁明殿蓬荜生辉啊!”

赵维知道,这便是阎贵妃了,于是上前躬身作揖道:“维拜见姨娘!”

阎氏咯咯一笑:“都是一家人,殿下何必如此多礼?今天你可是主角,快请里面坐。”

“那,维就不客气了!”阎贵妃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赵维也就不再客套,径直走了进去。刚走进门,就看见赵君怡,她手里提着个小笼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将笼子举到赵维面前,说:“大哥,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

“蝈蝈?”

“对啊,这是我从御花园里抓的,喜欢吗?”

赵维喜笑颜开地说:“当然喜欢,小妹送我的嘛……额,这个笼子没什么整人的机关吧?”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理你了!”这君怡公主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哦,对不起,大哥错了,公主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赵维连忙赔笑脸,赵君怡的脸色稍微转好,赵维又斜着眼说道:“不过,话说这不能全怪我,谁让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想整我呢,你已经在大哥的心里留下个不太好的印象啊。”

“你不是没中招嘛,还这么记仇,这么小气!”赵君怡嘟囔着嘴。

“逗你玩的。”赵维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然而赵君怡依然一脸的不高兴:“不行,我还是不高兴,我也要生日礼物!”

“啊?”赵维措手不及,“今天是我生日诶……”

“我知道啊,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送你礼物了呀,不过下个月初六是我十岁的生日呢,大哥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啊?”说着,赵君怡向赵维眨了眨眼。

“哦,合着你绕这么大个圈子,在这儿等着我呐!”赵维恍然大悟,随后想了想说道,“放心,小妹的生日,做大哥的当然不会空着手了,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件独一无二的稀罕玩物。唔……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想应该足够了!”

“那好,一言为定!”此时的赵君怡,已经是满脸的笑容和期待。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们兄妹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赵维和赵君怡正说笑呢,他们的父皇赵昀冷不丁地走了进来,与宫廷戏中经典的,黄门内侍前呼后拥,高喊“皇上驾到”完全不同,赵昀进来的过程,可谓是“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爹!孩儿(女儿)拜见爹爹!”兄妹俩同时打招呼道,赵维这几天下来是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宫廷礼仪,以前看的那些个宫廷戏纯属装逼瞎扯,即使是皇家,那也是一个家,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有那么繁复的礼节,前呼后拥、呼来喝去的,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在大宋,太子见自己的父皇,从来不叫“父皇”这个“逼格满满”的称呼,正式场合(比如上朝)叫“父亲”、私下里叫一声“爹”或者“爸”也就是是了,同样的,谢道清是皇后,是太子的嫡母,赵维称呼谢道清,平日里叫一声“娘”、正式场合称呼“母亲”也就是了,从来没有“母后”或者“母妃”这样的称呼,所以,适才赵维称呼阎贵妃为“姨娘”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因为阎氏为庶母,而赵维由谢道清抚养,乃是嫡长子,虽然阎氏很希望不久之后赵维可以直接叫她“娘”。

“看见你们兄妹俩这么要好,爹爹就高兴,儿女绕膝,夫复何求啊!”赵昀颇有感慨地说。

“爹,今天既然我生日,就不要这样唉声叹气的吧?”赵维说。

“哦,对对对,是爹不好!高兴的日子说这么忧伤的话。”赵昀连忙说。

“爹既然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不妥,那得罚酒一杯。”说着,赵维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端到赵昀的面前。

“维儿,你怎么能罚你爹的酒呢?”这时候,门外传来谢道清的声音,阎贵妃的脸色顿时有些轻微的变化。

“娘?!你来了?”赵维惊喜地喊道。

“是啊,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小子竟敢跟你爹没大没小的。”谢道清假装责怪道。

不过赵昀却是满不在乎:“皇后不必小题大做,维儿的生日,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一杯酒而已,哪有什么没大没小,就连赵太傅都在朕面前夸奖维儿聪明懂事,进退有度。”说完,赵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陛下到底是陛下,宽宏大量,一言九鼎!”赵维适时地恭维道,赵昀一时间洋洋得意,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赵维:“维儿,这是爹给你的生日礼物。”

赵维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大一小两支精致的毛笔,从笔杆上的雕花就可以看出来,这笔的做工相当精良,于是向赵昀鞠躬:“多谢父亲大人!”

谢道清只是轻轻笑了笑,随后对阎贵妃说:“本宫不请自来,妹妹不会见怪吧。”

阎贵妃回应:“姐姐说哪里话,都怪妹妹最近脑子老犯糊涂,久不见姐姐的面,一时疏忽,陛下和太子都请到了,唯独漏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怎么?你没通知到皇后?”赵昀诧异地问。

赵维的心里暗暗地说道:“爹呀,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的这两个女人之间这么浓的火药味,我都闻出来了,你还没闻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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