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谍影重重

商人们总是对新东西抱有很大的好奇心，都想尝试一下这个所谓的“公司”，可是又大都抱有一点怀疑，自古官商不同路，以往官府和官家都是想办法从商人身上揩油，凡是国库不够用的时候，总会“宰”那么一两头“肥猪”应急。临安城里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太子向户部要钱的奏疏被驳回，又为了钱又去了赌坊，与黑道的人起了争执，对方不知太子的身份，在临安城里血战一场，结果被禁军给一锅端了。

所以，这些商人不确定赵维是真有做生意的诚意，还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好在黄尧率先带头，当场投资50万贯，认购“江南工业集团公司”的股份，赵维也押上了东宫十年的用度，廷议上详细说明了持股量对商团中话语权的影响，得到了他爹的旨意和谢皇后的担保，从户部硬生生地“借”了80万贯出来，然后在聚会的现场又有御史中丞程元凤监督订立“协议”，在御史台面前，就连皇帝都不敢耍花招，一些胆大的商人终于松了口，决定闯一把。

但是一般商人本着财不外露的心思，参与聚会的商人有220多人，实际投资的只有70多号人，总共集资128万贯，这样加在一起，江南工业集团公司总共有资本258万贯，按照比例，赵维是最大的股东，股份持有量31.0%，处于控股的状态，黄尧是第二大股东，股份持有量19.4%，这样赵维和黄尧加起来，总的股份就是50.4%，只要黄尧和自己一条心，赵维就是绝对控股，那么江南工业集团就可以算作大宋的“国有企业”了。

赵维是最大的股东，又有着太子和天机令的身份，江南工业集团的董事长自然非他莫属，总经理一职，董事会一致同意由黄尧担任，黄尧在商界的名号还是比较响亮的，还是墨家巨子。手里一下子拥有了258万贯的巨资，赵维终于不用再看朝廷里那帮老朽的脸色了，他已经对平炉进行了大致的原理性设计，有个十几二十万贯基本就可以完成开发和测试，这对江南工业集团来说完全是小事一桩。

没过两天，在赵维的牵头主持下，江南工业集团与天机院签订了双方的第一份研发协议，天机院详细预算了相关科研费用，向江南工业集团报价30万贯，用于“炼钢平炉”的工程研发，江南工业向天机院分3批支付全部科研费用，天机院保证在5个月时间里拿出可用的工程样机，赵维还另外订了个目标，就是以炼钢技术的革新催动化学的诞生，自先秦以来，中国人炼钢已经有千年历史，一千多年的经验积累，是时候该总结一下，搞清楚炼钢的化学原理了。只要钢铁冶炼的化学原理明确了，以后再度改进钢铁性能，甚至于制造合金钢也就简单多了，由此开启的化学工业，又将为大宋的各项科技带来巨大助力。正因为赵维提出的这么个目标，天机院才向江南工业报出了30万的高价。

……

即使没有温室效应和空调废热的宋代，三伏天的夜晚还是很热的，赵维仍然穿着很薄的单衣在挑灯夜战，一张张地校对平炉的设计图纸，这是天机院接到的最大的一单项目。皇宫里夏季避暑是有储存冰块的，用的时候将冰块放在一边，由紫兰她们在冰块的背后扇风，经过冰块的冷风吹到赵维身上，倒也和空调的效果差不多了。不过这样扇过两个晚上之后，赵维看到紫兰和镜花两人满头大汗的样子，于心不忍，也为了少消耗些冰，就没再让下人们打扇了，紫兰她们早早地就自己歇了，赵维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穿少一点就是了，至少没有温室效应和空调废热的宋代，夏天没有后世那么难熬。

“什么人？！”窗外传来细微的喊声，那是江玉婉发现了不明身份的人闯入东宫而发出的警告，只是赵维太过集中精神，丝毫没有察觉。江玉婉的声音不大，被草丛里的虫鸣覆盖，其他的侍卫也没有听到。

黑衣人和她交手了几个回合，抓住了她的手腕，自己扯下了面布，低声说道：“小婉，是我！”

江玉婉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怎……怎么是你？！你穿成这样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皇城司提点吕邯：“我有重要的情况要禀报太子殿下，这不仅涉及我的前程，也涉及大宋的江山。”

“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白天来吗？黑灯瞎火的你穿成这样？！”江玉婉说，“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告诉你，太子殿下最烦你这样的，趁早走开为妙。”

“小婉，我真不是说笑，我和卢允升之间是个什么关系我想你也知道些，不然当年我也不会把你推到皇后娘娘身边。姓卢的是我顶头上司，我大白天地来东宫，怎么可能躲得过他的耳目？”

江玉婉满眼的怨气，虽然她从吕邯的语气里听得出这是真话，但是她还是不高兴吕邯夜闯东宫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

“小婉，别耽误时间了，殿下要是歇了，咱们才是真的不方便打扰他。”吕邯总算说动了江玉婉，但是江玉婉还是通知了值夜的迟千行，对吕邯上上下下搜身之后，迟千行陪着他一起进了赵维的书房。

“上下怎么称呼？”没等吕邯说话，赵维先问道。

“卑职探事司提点吕邯，叩见太子殿下，深夜前来，多有搅扰，还望殿下宽恕。”

“探事司？皇城司下属的密探？”

“正是。”

“你有何机密大事非要夜入东宫，约见本王？”

吕邯从怀中取出一道密信，说：“事关万利赌坊和前东宫内丞徐清的情报，关键内容已在此密函之中，请殿下过目。”说完，将信件交给了江玉婉，转呈到赵维的面前。

“这个案子不是由大理寺会同刑部、皇城司一道审理吗？有什么非要我过目的？”赵维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拆开了信函，没看多少内容脸色就变了，越往下读，他的脸色越阴沉。片刻，赵维收起了手中的密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吕邯，问：“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吗？”

“其它的我不敢说，但是徐清在过去的数年间有近两百万贯的巨额钱财来源不明，是铁证如山的，他在担任东宫内丞之前，在垂拱殿当值，所以，他完全可以接触到大宋的军事机密情报。”

这份密函是探事司下面的谍者收集的情报，其中提到，探事司查实徐清有20万贯的会票以及价值近百万的地产，总计112万贯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其中有数千亩优质田地和4处豪华宅院，价值50多万贯，是从他当上东宫内丞之后置办的，也就是说，徐清从东宫账目上吃掉的钱财只是小部分，大部分的钱是其它地方来的。

而探事司进一步查察袭击太子的万利赌坊之后发现，徐清在万利赌坊常年赌博，累计亏输了70万贯，如此巨量的赌账，加上所持有的钱财和不动产，徐清入宫以来总共贪污掉了近两百万贯，吕邯无论怎么算，这么多的财产不可能来自宫里的赏赐，而另一队人马探察到，万利赌坊也有巨量的不明资金流水，数目高达几百万贯，且大多走金银的方式，而且吕邯惊讶地发现，这些巨额资金绝大部分来自蒙古方向，也就是说，万利赌坊根本就是蒙古人安插在临安城里的一个间谍窝点，徐清就是他们收买的一个内鬼，在宫里替蒙古人打探大宋的情报。

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赵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五公斤炮的技术资料，他曾经在东宫的书房审阅五公斤炮的图纸和工艺手册，徐清是能够随意进出自己书房的，这么一来五公斤炮的大部分技术资料岂不是对蒙古人完全透明了？那假以时日，蒙古人一样能造出五公斤炮。

不过还好，就算蒙古人拿到了火炮的图纸和工艺手册，他们也造不出真正的五公斤炮，因为还缺了一样重要的东西——甲药！甲药的任何资料赵维从来没敢放在东宫，甲药配方的时候，赵维是自己偷偷一个人翻手机找的资料，完成之后，所有的草稿都被自己亲手烧掉了，如今甲药的所有技术资料全部在军器监的档案库里严密保管，徐清是没可能接触到的。

吕邯呈给赵维的密函中，还提到一件事，就是临安知府陈庆和，有情报显示他收受过万利赌坊的贿赂，至于是否向他们出卖过什么机密情报，探事司暂时不能确定，不过陈庆和在万利赌坊被禁军查封、犯人移交大理寺之后，又重金贿赂皇城司提举卢允升，其中的勾当探事司不得而知。

赵维细思恐极，蒙古的谍报机构都把大宋渗透到如此地步了，可是大宋朝廷里的官员依然在争权夺利，如此下去怎能不亡国？他很庆幸甲药的技术资料没有泄密的可能，否则他就要费大力气去开发烈性炸药来抵消蒙古人的优势了。这件事同时也给赵维敲了个警钟，以后天机院的任何技术资料绝不能让任何不相干的人接触，军器监、天机院，包括江南工业集团的技术人员必须严格审查，要不然，有点什么新技术都让蒙古知道了，大宋摸着石头过河，蒙古摸着大宋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