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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国之道

“赵相回京,竟是如此低调。”临安城外的官驿中,谢方叔走进去就看见赵葵坐在桌后,身边跟着一个仆役。

“老夫今日是特意在此等谢相的。”赵葵说,“为谢相践行。”

谢方叔既已被罢官,自是回原籍威州,赵葵便在这官驿中等着他。

“呵,相公这是以胜利者的雄姿在嘲笑在下么?”谢方叔笑了笑,“罢了,人走茶凉,如今也只有赵相公肯在此专程等我一等,官做到我这份上,恐怕也是够狼狈的了。”说完,径直拉开长凳坐在赵葵的对面。

“也不能怪同僚啊,谢相你是选错了敌人。”

“哦?赵相公是来为师来的?”

“你看,你还是这样。”赵葵淡淡一笑,“你我同殿为臣,身为左右相,你把我当做政敌也就罢了,到后来把太子都当政敌了。太子是何人?那是储君,也是未来的天子,你把天子都当成敌人,怎能不败?”

“我从未将太子视作敌人,只是太子离经叛道,他会毁了这天下!身为人臣,自当劝谏,如果赵相认为这也算树敌,未免太过卑微了罢!孟子曰: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危言耸听了。”赵葵轻蔑地摇摇头,“太子只是要毁掉儒家,江山社稷是他要守护的。”

“你说什么?不尊圣贤之道,礼崩乐坏,这样的天下还如何治理?我一直以为赵相乃是大儒,却不料尔,亦是离经叛道之辈!”

“离经叛道?!”赵葵哈哈大笑,“你倒是说说,我离的什么经,叛的什么道?话说,老夫未曾金榜题名,乃以军功拜相,谢相与百官,一直也未曾将我视作儒者罢?我自有我的经和道,何须与尔等苟同?”

“说得好,那在下可要请教,赵相的道是何道?”谢方叔一脸不悦。

“年少时,老夫与谢相一般,以为儒家理学便是天道真理,然而数十年宦海戎马,我发现,今日的儒家早已和孔孟的儒家不是一个儒家了。一千多年的沧桑,儒家早已变质了!”赵葵冷冷地说道,“不过,变是正常的,所谓穷则变,变则通。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一切国策总有穷途之时,途穷而不变者当亡,可是儒家的学者们,越是往后,所思所想越是固化,儒家的几大学派,程朱理学也好,永嘉学派也好,都给官家描绘了一个永恒不变的‘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个人找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这天下就太平了。”

“难道不是吗?”

“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这样的天下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半点人间的烟火气,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只有一个官家,或许这样的治国之道,是完美的。”赵葵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可惜,这个世界不完美,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天下不止有大宋,还有蒙古,儒家的道是要让整个国家的人失去争夺的意识,这样的国家不会发生内乱,可是只要有强敌入侵,整个国家便是灭顶之灾,很不巧,咱们的这个世界,不满足儒家之道的基础要求。墨家的巨子黄尧,他的海船行经了很多海外之地,以他所知,古时候的天竺,就是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国度,天竺国所居之地,土地肥沃,物资丰盈,在今日的儒家眼里,那就是完美无瑕的,可是这个无欲无求的国家和百姓,从两千年前开始,就一直重复着被蛮夷杀戮和蹂躏的历史,那些在恶劣之地难以生存的族群,每每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进入到安居乐业的天竺,烧杀抢掠,奴役当地人,然后,融入这样一个无欲望的环境,几百年的时间,腐化堕落,又被新的蛮族入侵、奴役……怎么样,和你们的想象是不是南辕北辙了?”

谢方叔一脸不屑:“呵呵,一个商人捕风捉影的故事,赵相爷也信?”

“信与不信,不是看谁说的,而是看逻辑通不通。欲望能驱使人去争取,先秦商鞅变法,一个人头晋爵一级,战场杀敌成了在秦国升官发财的最佳途径,普通的士兵,只要战功足够,可以一路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所以每一个士兵上了战场,都是拼了命地去砍人,这才有秦国的虎狼之师,才有五国合纵都破不了的函谷关!若是按照儒家的道,每个人出生就决定了自己这一生该干什么,那大家都混吃等死罢了,一点没有主观能动性……哦,这个词还是太子教会我的!这样的国家,毫无生机,谁都能砍上一刀、踩上一脚!”

谢方叔没有说话,赵葵接着说:“所以啊,儒家勾画的道,太虚无缥缈,现实是很残酷的,大宋如今面临着北边蒙古的强大威胁,必须要活下去,才能谈其它。儒家的道,已经挡着大宋国力的增长了,如今墨家再度出山,墨家的道正合大宋如今的需求,不仅是太子,我也认为现下的儒家,该灭就灭吧,不把儒家逼到穷途末路,你们这些文人是不会思变的,不变则不通,比我这个花甲老朽还顽固,国家还怎么指望他们?你不是第一个被时运淘汰的老顽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言尽于此,谢相,好走不送。”说完,赵葵站起身,和家仆走出了官驿,骑上马沿着官道向临安城走去。

朝廷里没了谢方叔,主和派等于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势头大减,此时主战派声势高涨,就等着赵维下令全线北伐。但是赵维很清醒,仗打起来容易,如何收场才是问题,虽然通过黄尧从占城、安南、麻逸等海外之地买了很多粮食,赵维仍然清楚地知道,这对于全面北伐的需求只是杯水车薪,此时的蒙古占据着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土地,宋蒙如今以黄河为界,蒙古骑兵难以展开,南宋有险可依,一旦进入河北的平原地区,战线长度陡然拉大,宋军缺少骑兵的弱点将暴露无遗,所以,往前线运输的粮草物资,其实是虚的,洛阳、济南府、长安等地的军库中,用干草、沙土等填充的麻包伪装成粮草堆在那里,押运粮草、火药的车队,也是十车九空,大多是反复出来凑流量的,这样的话,明明只有100万斤的粮草,搞出500万斤的架势。

同样的招数,蒙古人也在玩,“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蒙哥、旭烈兀这些人也是读过孙子兵法的,所以,大宋的枢密院根据情报计算出来,蒙古人也是兵强马壮、物资丰足。可是,赵维的心里就特别清楚,他和蒙哥都在装,两边都在张牙舞爪地吓唬对方,就看谁的自信心先崩溃!

当然,这样的结果只能是蒙哥先撑不住,蒙古帝国有多少家底,作为穿越者的赵维心里跟**一样,自从穿越以来,他一点一点地把后世的世界地图给记到了脑海中,蒙古帝国的疆域有多少,北边、西边边界有多远,哪些地方有耕地,大概能产出多少粮食,粮食什么种类,什么季节收获,他应该比蒙哥都清楚,可大宋南边的海洋对面,有多少国度多少人,能提供多少粮食,整个蒙古帝国的官员们,恐怕没一个人说得清楚。臣下向蒙哥报告宋军的动向,分析可能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开打,蒙哥的心里是十分紧张的,但是兵部侍郎叶梦鼎对赵维说河北的蒙古军准备了充足的粮草,看样子有把握要南下,赵维只是轻轻一笑:“没事,不理他,蒙哥手里有多少粮我清楚,咱们两边现在都是在吓唬对方,放心,他们肯定先绷不住。”

叶梦鼎只能带着不安的心情退下,赵维也有盘算,如果空有一副准备大打的样子,没有实际动作,时间长了也是容易穿帮的,而真要实际打起来,如何收尾就是个难题,战争规模失去控制,消耗大量物资,大宋也受不了,尤其是火药的消耗,一旦火药供应不上,大宋军队最大的战场优势就无法保证,这样一来蒙古的骑兵优势愈发明显,仗就更难打了。

既要实打实地把蒙古帝国打疼,又要能完全掌控战争规模和进度,按照以往的战争经验,这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因为这意味着要能完全掌控战争的节奏,要求参战部队始终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转头就能走,不能被敌人缠上,也不能被其它琐事绊住,以大宋这样缺少骑兵的军队结构,在没有工业交通工具的时代,实在强人所难,不过赵维却有了解题思路。

一支部队要做到主动寻找战机,能够在行军、战斗和休整之间快速切换,能够在长途行军中保持建制完整、士气高昂,从最高指挥官到基层指挥官都要有相当的军事素养,每个士兵都要严守军事纪律,也就是具备现代军队的基本素质。赵维手底下恰好有这么一支部队,就是曾经二百里奔袭许昌的朔月团,这支部队以临安的禁军为骨干,从中战区各路人马中挑选人员组成,在赵维的精心训练和管理之下,确实具备了后世正规军的所有条件。赵维回到临安也把它带了回去,在临安城外驻扎,赵维所列的训练大纲中,朔月团每天都要进行五公里越野跑,每十天进行营级单位的长途拉练。当然,朔月团的日常食宿也是赵维亲笔签批供给的,一日三餐吃得比禁军都好,一天保证一顿肉,虽然数量有限,却能保证每个士兵高强度训练的体力消耗。

经过3个月的扩编、整休和训练,这支部队已经正式编为一个旅,黑底朔月旗是这支部队最显著的标识,下属团、营、连、排、班,层层编制完全按照后世军队来执行,旅长王冼阳从朔月组建伊始就一直是这支部队的军事主官,东宫卫队的卫队长史昂在伏击张弘略时表现出色,最终作为参谋长正式成为朔月旅的核心人物之一,另外还有个副旅长楚云,是赵维从皇城御林军中找来的,平时主管训练和纪律。朔月旅如今日常配置3个步兵团和1个炮兵团,一团长丁乔、二团长李平安、三团长孔胤、炮兵团长沈铨,可以说,朔月旅如今兵锋正盛,只待朝廷的军令一下,便如猛虎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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