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破幻
龙脑树内，司南星再一次收敛了全部的气息，把木石潜踪和灵犀障目用到极致。
刚才他打散怨灵虚影，很有可能已经被怨灵关注，现在他没有什么能跟怨灵直接抗衡。储物袋里的符纸和飞剑都是低档货，用来对付怨灵显然不够格。
“要是有灵器就好了。”
司南星心里叹气，今晚局面难以捉摸，最大的生存机会就是有人来救他们，但无人出得去，如果凤孟林他们被杀，怨灵肯定会掉头专门对付他。
当然，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突破。桃符能量已经长到七成半，聚气丹还有三百瓶，培元丹还有三十瓶，用来突破到练气九重应该是够的，不过九重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他不太想动用桃符，好不容易攒到现在，就这样用掉太可惜了些。
“再等等，要是真没办法，再用不迟。”
司南星收敛心神。
这时阁楼二层亮起了灯，又是几声咳嗽。一个身影透过灯光映在二楼窗户上，略微伛偻，手里像是拿着灯盏，光芒晃动，从西侧缓缓走到东侧，到墙那里身影消失。
“活人？”
司南星发动木石潜踪，沿着石子小路接近过去。
阁楼有阵法阻隔，进入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犹豫了一下，司南星还是通过石头进入禁制。好在禁制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并无其他异样。
司南星从地面进入楼内，然后沿着墙一直上到二楼。因为他每次移动会在物体上鼓起一个拳头大的包，在上二楼时，挤到了地板，发出一声咯吱的响声。
书桌椅子上坐着个老人，此时转过头，他往右倾斜了一下，拿起桌子角上的油灯，起身，左手挡着光走过来。
“楼板也老咯，要休息咯。”老人道。
他白发苍苍，脸上布满褶皱，眉眼低垂，大眼袋。身上穿一身灰白长衫，一直拖到地上，宽松的下摆露出没穿鞋的脚。
他缓慢走动，脚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轻响，来到墙角，微微弯腰，油灯往前送了送，眼睛朝地板眯了会儿。
地板靠墙的一头略微翘了点。
他叹了一声，并没有修理，慢慢直起身，伛偻着持灯走回书桌那里，书桌上堆放着一堆书册。
把油灯放在桌子角上，老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整个过程，老人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司南星灵力在他身上扫过，没有灵力波动，确实是普通人。但这才是最奇怪的，镇子上的人都死光了，唯独他还活着。
老人这时提起了笔在桌面白纸上写了起来，司南星缓缓移动过去，来到老人对面的墙上。
老人这时忽地抬头，双目盯着石墙一会，枯瘦的面颊露出一丝笑容，摇摇头笑道：“真是老眼昏花咯。”
他低头继续书写。
司南星松了口气，目光往下移，才看到第一行他就愣住了。
“光武七十六年五月初九，我替瑶妹招来练气修士……”
我们都是他故意招来的？
司南星脸色微变，光武七十六年五月初九就是今天，他强忍住出手的冲动，接着往下看。
“瑶妹身体弱，希望这次能彻底补好残魂，如此一来便能摆脱灵镜束缚。我知道瑶妹只是暂时迷失，是灵镜在控制她，等瑶妹脱离灵镜人性便会回归。
我老了，最近几日总是梦见过去，相遇的日子我还记得，时间可真快啊……”
后面都是老者的一些回忆与心情。
白纸上黑色的方块小字很工整，书写期间，老人不时咳嗽。
老人的身份明了，姓朱的故事里的少年，照这么说，他已经两百六七十岁了，但他不是死了吗？司南星心念闪动。
怨灵女鬼手段诡异，能把人变成行尸，说不定有某种特殊手段复活少年，又或者说当时对方就没死，或者诈死。
不管怎么说，如果老人真是那个少年，从他这日账里能看出他跟女鬼有些很深的感情，或许可以从这里突破，抓他威胁怨灵。司南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老人引人给女鬼吸食，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老人把笔吧嗒放在白色山子上。
司南星从墙里走出来。
……
……
“不行，这不是真的！......呵呵，师兄，那我们明天去紫云山赏花。”
黄薇眉目含笑，面对漫天黄沙里，红裙飘飞，前面却没有一个人。
周围是各种疯癫的笑声，有人在沙里打滚，有人孤身站立，如傲视群雄。
红裙女子坐在红色月牙上，脸上露出笑容，猩红的舌头在唇上舔过。
“就是要这样，越是动情，灵魂才越是鲜美。”
尤其西侧壮硕如牛的少年，浑身气血几乎要迸出，如果历经七情，那绝对是极大的美味，可惜那个修为不错的绿衣少年跑了。
红裙女子这时柳叶眉一动，那个打碎她化身的少年居然不在这里。
……
……
“你是谁？”老人道，短暂的惊讶后，他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被你吸引过来的人。”司南星道。
老人点了点头，并不惊讶，桌角油灯这时晃了晃，光线在他脸上皱褶里映出黑色沟壑。
“少年人，你不该来。”老人道，不再往下说。
司南星眉头皱起来，“这么说，你不想让我出去了。”
老人犹豫了片刻，最终点点头，“对不住了孩子，我不能让你离开，因为过了今晚，瑶妹就要恢复自由了。”
此刻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种不一样的光彩，头转向窗子那里，虽然窗户没有打开。
司南星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曾经是个修真者，现在早已功力全失，不过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孤魂。”老人道，他接着说：“你要想擒住我，也很容易，从你能躲到墙里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了。不过你这样没用的。”
司南星没有说话，“咚”的从桌上走下来，沿着一排书架走动。
“我今晚听了一个故事，一个姓朱的说的。”他说。
“从前有个小姐，姓宋，她爱上了一个居心不良的少年，最后宝物被盗，她家满门被那个少年杀死。而那个少年被同伙所杀，那些同伙又被小姐的鬼魂所杀。”
这时他转向老人，老人顿了顿，微微叹息，“这个故事说对了一半，但还有一半不太对。”
老人道：“那个小姐……她家人非少年所杀，不过，也可以说是少年所杀，因为少年没有阻止。而那个少年，也同样不是被同伙所杀，他是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自尽而亡。”
老人脸上多了一丝凄然。
“哦？那他既然要夺宝，能纵容同伙杀她全家，怎么又会自尽？”这次换灰衣少年不解。
老人笑了笑，用一个司南星不懂的表情道：“世上的事情谁又能全部说得通呢？”
司南星愣了一下，也就是在这间隙，老人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尖刀，扑哧，扎进了胸膛，毫无征兆。
“瑶妹，我看不到你的自由了，但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往后，你要带着我......我的愿望......好好活下去啊，好好......活......下去......”
老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逐渐涣散，身体朝着窗户，头垂了下去。
司南星脸色骤变。
同一时刻，坐在弦月上的红裙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云哥！”
下一刻，她消失不见。
“轰隆！”
失去主导的幻境天地轰然裂开，像是冰雪消融，沙漠在一点点消失，黑色的天空逐渐出现。
黄薇猛然回过神，她跪在地上，神色凄哀。她站起来，这里还是那个院子，院门大开，冷风习习，行尸影影绰绰。
凤孟林跟庞相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黄薇喊了声：“师兄！”
她狂奔到凤孟林身前，眼睛红通通，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凤孟林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幻境怎么忽然破了？”
就在这时，前院主厅炸开，木屑墙砖和断开的木梁朝四周呼啸，凤孟林跟庞相他们纷纷撑起灵气罩子，像一个个透明的球，挡住冲击。
院子后面，无数红色触手再次出现，地面裂开，一道一道破土而出，然后是一堆肉山一样的红色身体，如同放大百万千万倍的红色八爪鱼。
触手灵活柔软，蛇一样朝四周搅动。
怨灵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触手巨怪。
她停在半空，没有攻击凤孟林他们。
她一只大腿粗的红色触手像是卷着什么东西，众人眼睛一眯，那是一个人，一个灰衣老者，老者紧闭着双眼，胸口插着尖刀。
怨灵浑身的触手在这一刻抖动起来，越来越剧烈。
这时不知谁说了句，“天上有星星！”
众人抬头，下一刻，
“嗖！嗖！嗖！”
所有修士朝四面八方而逃，有星星意味着幻境结界开了。
凤孟林跟黄薇御剑往西，庞相带着陆小小他们往南，阿二阿三他们同样往南，朱姓中年人一伙则跟上凤孟林他们，没有一个人停留。
后方巨大的哭泣声响彻云霄，然后是地动山摇的撞击声，黄薇闷头往前飞，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