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黄四娘家花满蹊 > 第102章 102 粗长量大

第102章 102 粗长量大

第102章 102 粗长量大

瞅着人走出院子了, 她才低叹着收回了视线, 回屋给老花研磨, 手还没触着墨碇就被老花抢了先, “你休息会儿, 这一时半会写不完, 别累着了。”

黄菁菁体力不好, 牵着桃花梨花赶集,一个人照顾两个,哪儿会轻松, 老花拿了倒给周士文没喝的水杯自己呷了口,余光瞥着一个人玩得欢实的米久,说道, “老大日子苦, 好在家里有钱了,老二老三能替他分担些, 你别多操心。”

黄菁菁嗯了声, 老花不让她研磨, 她索性脱了鞋子坐去炕上, “那孩子就是心思重,以前是没法子, 如今日子好些了, 自是盼着他过得轻松些。”

举起米久的小腿, 米久以为黄菁菁逗他玩,重重绷直腿, 稳稳落在黄菁菁掌心,咯咯笑着,黄菁菁又叹了口气,顺便将晚归的原因说了。

陪米久玩了会儿,她靠着墙壁,昏昏欲睡,直到赵二两和老花说话才把她惊醒,不知不觉晌午过半了,这会不会来人了,她听着老花留赵二两在家吃饭,赵二两说什么都不肯,把篮子规整好,长桌顺着墙壁放整齐,收了装银钱的碗,探头和黄菁菁辞别。

黄菁菁穿鞋下地,再次留他吃午饭。

“婶子,不了,田子他娘等不到我回去不会开饭的。”周家待他好,赵二两心里明白,收外人的篮子一文钱两个或者三个,最初收他的篮子是一文钱一个,他真不好再占周家便宜了,笑着和黄菁菁寒暄了两句,不敢再耽误,踩着雨靴,咚咚走了。

老花跟着他出门,顺势掩上了门,没人的时候,他喜欢关着门,快过年了小偷多,万一不留神把米久抱走了,他再悔恨都没用。

见黄菁菁出来,他挥手道,“四娘,你眯一会儿,我去灶房擀饺子,好了我叫你。”

“我替你生火。”黄菁菁伸了伸懒腰,边揉着肩膀边朝灶房走,正好水壶里的开水没多少了,她往锅里多添了些水,准备舀些开水装着,老花切白菜的速度快,噼里啪啦的,神色甚是专注,这时候,两人都不怎么说话,黄菁菁看着灶眼里的火,老花认真做他的事儿,安安静静的,冷清但却觉得惬意。

老花把面皮全做成了饺子,天冷,装筲箕搁在外边,几朵雪花落下就凝结成了冰块,桃花梨花过来的时候,看见有饺子,嚷着要吃,周士文扶着刘慧梅,走得慢,望着筲箕里的饺子道,“中午没吃饱吗?”

二人摇摇头,看着筲箕的眼神泛着饥饿的光芒,周士文好笑,“吃多了滑雪的时候滑不动,晚上吧,叫奶奶煮。”

周士武和周士仁在老屋,晚饭才过来,天空时不时坠下两三朵雪花,他和刘慧梅走在后边,提醒桃花和梨花快些去屋里,看阵仗,待会有场大雪。

刘慧梅的肚子很大了,低头看不见脚下的路,打她得知肚里怀的是双生子,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生怕不小心摔着了,小心翼翼得过分,黄菁菁在后院捡鸡蛋,叮嘱周士文脱了刘慧梅的鞋子让她去炕上坐着,刘慧梅身形臃肿了很多,见着她,好像见着去年的自己,心头竟生出诸多感慨,哪怕自己现在也胖,终归是没法子的事儿。

黄菁菁捡了三个鸡蛋,天冷了,鸡也偷懒不下蛋了,她把鸡蛋装进篮子,留着刘慧梅坐月子的时候吃。

生孩子损耗大,不调养好身子,没奶的话孩子遭罪,黄菁菁养的鸡下的蛋肯定不够,早先借给徐氏的鸡蛋她让徐氏不急着还,待刘慧梅坐月子再还,否则早还回来,搁久了也就坏了,数着鸡蛋的个数,坐月子的鸡蛋差不多了,眼下还得买几只鸡留着坐月子吃。

周士文帮着老花写字,两个人,速度快多了,黄菁菁给两人打下手,说起刘慧梅生孩子的事儿,嘱托周士文去村里买鸡,“快杀鸡了,你去村里问问谁家要卖鸡的,买几只回家养着,别等你媳妇生了慌里慌张的再去买。”

周士文低着头,深邃的五官柔和了很多,一只手按着篮子,边写边道,“好,待会他们拿篮子过来卖,我问问。”

养鸡的人家多,得知周士文要买鸡,都说周士文太客气了,直接送周士文。

周士文的性子哪会白要别人的东西,而且鸡不比其他,庄户人家养鸡就图下蛋换粮食或者卖钱,他说好买十只,加上自家院子里的,一只鸡吃两天,足够了。

想着买回家要自己喂,麻烦,周士文让他们等刘慧梅生了后送过来。

对方说好,又问孩子的洗三办不办,今年周家挣了钱,办个洗三礼不成问题,大家都想来周家蹭蹭喜气,听着这话,做针线活的刘慧梅抬起了头,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周士文侧脸,见他摇头后,又低了下去,只听周士文道,“不了,家里事情多,没有功夫折腾。”

请客的话要花钱,与其花在别人身上,不如留着给孩子多买两身衣服。

刘慧梅赶制着裹孩子用的襁褓,天冷,她担心之前准备的薄了冻着孩子,托村里赶集的人又买了些布料回来,听了周士文的话,她动作顿了顿,面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黄菁菁瞅着她密密麻麻的针脚,想了想,提醒道,“襁褓够换洗就成了,月窝里的孩子哪会抱着出门,天冷就待在屋里,暖和了再抱出门,你备的襁褓多了,用不着也是浪费。”

而且针线这般密集,往后拆线的时候费神,不是瞎折腾吗?

刘慧梅听着黄菁菁的话,抬起头,温和的脸上淌过一抹不自在,放下针线,轻轻解释道,“村里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不好养活,我怕他们冻着了......”

大冷的天,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她的命吗?

“屋里烧着炕,哪就冻着了,你别太紧张了,生双胞胎是福气,别人家怎么养的你就怎么养,老三媳妇不也在吗,你多问问她,出不了岔子。”刘慧梅从怀孕以来就开始做衣衫,九个月过去了,孩子的衣衫早够穿了,孩子长得快,衣服小了只得把布料裁下来做其他。

刘慧梅就是心思绷得太紧了,反而对自己没好处。

刘慧梅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襁褓,款式裁好了,就不做了?

黄菁菁看出她的迟疑,“把这个做完吧,老大在,你哪儿不舒服的要及时说。”

“好。”刘慧梅轻松的舒出口气,继续做手里的针线,问起米久一两个月的事情来,米久生下来又瘦又小,皱巴巴的,她看着心头都有些怕,问黄菁菁担不担心伤着孩子筋骨了。

黄菁菁把写好的篮子整齐的放进箩筐,回道,“孩子筋骨软,哪那么容易伤着,你别畏手畏脚,但也别用蛮力拉扯,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洗屁股和洗澡的时候一定记着手托着他脖子后背和屁股,孩子没力气。”

刘慧梅认真听着,这些事她早已问过村里有经验的妇人,但和黄菁菁找不着话说,这才找话题聊的,不过黄菁菁和村里人说法不同,孩子没力气,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一旦伤着恐会留下残疾,关系到一辈子的事儿,大意不得,听黄菁菁说起来,好似无关紧要似的。

黄菁菁不清楚她心底的想法,说了些养孩子的心得,其实她就养过米久,而且多数时候是看着老花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洗澡,她经验不多。

一家人说着话,时间过得快,早早的,老花就去灶房弄晚饭去了,吃了饭要回老屋,天黑了不好走,故而,栓子从学堂回来,正赶上吃饭时间,桃花梨花要吃剩下的饺子,老花想着栓子,便又揉了些面,三个孩子吃饺子,大人吃饭,黄菁菁去屋里拿出卖佐料粉和按捏挣的钱,佐料粉一天能卖一百五六十碗,近四五天,卖到三百多碗,按捏的生意也不错,一天至少有一百多文的进项,看着钱多,但佐料粉的成本也高,黄菁菁依着之前的分法,把钱数给他们,“二两和他媳妇的工钱结清了,是干净钱,你们自己心头算算,少了说出来。”

有碎银子,有铜板,面前搁着一大推,饶是周士文是掌柜都算不太清楚,黄菁菁又把老花记的账册拿出来,“有什么疑惑可以看账册,每天的收入都记着呢,米是从家里出的,给老二老三算了成本的,佐料粉的配方主要是米,我琢磨着,明年去外边买米回来磨,田里种的自己吃都不够,何况还要磨成粉卖?”

这话得来周士武和周士文认同,周士文道,“镇上有钱人家多多少少会囤积些粮食,说以备不时之需,东家的家里也是囤了粮的。”

“是啊,万一明年收成不好,又或者遇着灾荒,粮价高涨,我们存点粮食,心头不会慌。”周士武紧接着附和。

周士仁和刘氏素来没什么主见,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周士武的话让黄菁菁若有所思,老百姓靠天吃饭,天不好,老百姓日子就难过,钱再多都没用,能救命的是粮食,因此,她点头道,“我觉得老二说得对,若是那样,我们不仅要囤积粮食,还得多囤积点,买田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收些粮食,天不好,田地长不出庄稼有什么用?”

灾荒之年的经历是大家心底的恐惧,一家人都同意买粮食的事儿。

“镇上的粮食铺子没关门,如果赶得及,年前能多买些回来。”等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的价格稍稍贵些,不划算,而且眼瞅着过年了,铺子急于把粮食卖了,否则年后,新粮就变成旧粮了,买得多,可以问掌柜便宜些,周士文常年在镇上,知道内里的行情,黄菁菁拍桌道,“那明天,老大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叫老二和你一起去,租辆牛车方便些,顺便问问谁家卖羊奶的,米久吃不饱,得喂其他的才行。”

她之前想起有这么桩事来着,结果给忘记了。

周士文和周士武点头,全家人这才继续吃饭。

饭后,屋外忽然亮了起来,西边透着明晃晃的光,周士文他们担心下大雪,不敢久留,扶着刘慧梅回去了,栓子桃花梨花留在这边,明日刘氏忙不得空,老三要卖佐料粉,只得老花送栓子去学堂,栓子好些天没滑雪了,见桃花梨花坐在凳子上系木板的绳子,有些蠢蠢欲动,和黄菁菁道,“奶,我能和桃花姐一块玩吗?”

眼里盛满了希冀,黄菁菁于心不忍,“可以,玩一会就回来背书,明天奶去村头买糯米回来做醪糟,过几天给你们弄醪糟汤圆。”

栓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只是他滑雪的木板在老屋,只得和梨花打商量,“妹妹,我用你的玩一下好不好,待会哥哥背书就还给你了,很快的。”

木板比脚长很多,左右两侧串了绳子绑在脚上,大人小人都能用。

梨花看看栓子,又看看黄菁菁,扁扁嘴,不情不愿的解开自己绳子,跟在他身后守着,“你玩了记得要还我啊,我和桃花姐姐比赛呢。”

她人小,不怎么会控制力道,常常偏离直线朝外边拐,上回差点撞着黄三娘就是这么来的,和桃花比赛就没赢过,桃花赢得多了,兴致恹恹,但黄菁菁教她们,是姐妹,要好好玩,不能吵架打架,遇着事儿要心平气和的解决,因而梨花不足的地方她都会教,这回和栓子玩,二人身高差不多,又都是去年就会的,水平相当,桃花兴奋得不得了,呼喊着朝起点的树下走,栓子久了没玩,也兴奋。

梨花站在边上,给二人喊开始。

两人差不多的速度冲了出去,桃花前倾着身子,膝盖并拢,啊啊啊朝前滑着,脸上尽是兴奋,栓子则绷着脸,面色严肃,过半后,桃花领先一步,栓子有些着急了,使劲按着竹杖,谁知用力过猛,重心不稳,摔了个狗□□,桃花专心致志没留意身后栓子的不对劲,到了规定的终点,眉开眼笑的转身,这才现栓子坐在地上,捶打着地上的雪,很是不耐烦地解绳子,“不玩了,我回去背书了。”

这边树林是个斜坡,桃花和梨花天天玩,对地形了如指掌,闭着眼滑都不成问题。

黄菁菁在不远处看着,将栓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底难免觉得失望,这时候,梨花拍着手跑过去,笑得欢,“哥哥,桃花姐是不是很厉害,很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呢,你起来解绳子,坐地上会着凉的。”

梨花好心提醒,谁知,栓子仰起头,捡起地上的竹杖就朝梨花扔了过去,竹杖落在梨花声腿上,吓得梨花噤若寒蝉,栓子脸红脖子粗吼道,“不玩了。”

怎么解不开绳子,他索性不管了,爬起身,两只脚绊着了,复又坐了下去,手掌着地,冻得栓子打了个哆嗦,梨花不明白哪儿惹着他了,见状,哇的声哭了起来,栓子解不开绳子,又爬不起来,气得大吼了两声,“哭什么哭,就知道哭,烦死人了。”

黄菁菁皱着眉头,“干什么呢。”她走过去,眉梢萦绕着不快,呵斥道,“做什么大吼大叫,要人来看你笑话啊?烦人,我看你才烦人呢。”

这话是冲着栓子说的,栓子一听见黄菁菁的声音,立即老实下来,额头滴着汗,眼眶红红的,垂着头,沉默不言。

黄菁菁替梨花擦了擦眼泪,一把将栓子拉起来,“什么事,好好说。”

栓子每天在学堂念书,周士仁和刘氏对他的期望大,什么都顺着他,加之两口子忙,和栓子说话的时间不多,只是栓子从她生病后努力了很多,每天回来背书,在这边时会缠着老花教他认字,她倒是不知道,栓子是这种输不起的性子。

栓子吸了吸鼻子,吞吞吐吐道,“和桃花姐比赛,我不小心摔着了。”

“怎么就摔着了?”明明是担心桃花赢,心气不平控制不好力道,这种性子,一辈子顺风顺水就罢了,若遇到点挫折,肯定一蹶不振爬不起来,一个男的,心胸如此狭窄,以后能成什么大气?

栓子双手不安捏着衣服,哇的声哭了出来,旁边的梨花止了哭声,和黄菁菁道,“哥哥握着竹杖,雪地打滑,没杵稳摔着了。”

竹杖是老花依着梨花的身高和手的大小特意为她准备的,栓子个子高些,不适应是常理,只是栓子的态度不对,输了就脾气,大喊大叫,往后考不中秀才还不得想不开把全家老小杀了啊。

她倪了梨花一眼,“让他自己说,长嘴巴干什么的,就是为输了脾气的啊?”

栓子吧嗒吧嗒掉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袖子上留下一根亮丝,他哽咽着声道,“我看桃花姐在前边,就想使劲超过她,结果摔倒了。”

“你自己不小心,朝梨花脾气作甚,摔倒了就爬起来,怎么着,要像你花爷爷哄米久弟弟一样哄着你起来是不是?”黄菁菁有些来气,语气不太好。

栓子吓得哆嗦了下身子,急忙摇头,“不,不是。”

“不是吼什么?”

栓子怔了怔,揉着衣服,再委屈不过的口吻,“我,我输了......”

“输了就输了,输了就该脾气了?”黄菁菁继续问道。

栓子想了许久,声音低若蚊吟,“不,不是。”

黄菁菁蹲身解开绳子,拉着他后退一步,朝梨花道,“梨花,你绑上木板,和桃花比比谁厉害。”黄菁菁松开栓子的手臂,双手环胸,柔声和梨花说道。

梨花不明所以,却也听话的踩上了木板,系好绳子,牵着手和桃花走到树下,黄菁菁喊开始后,二人奋力冲向终点,不到一半,桃花就把梨花甩在了后边,但梨花的姿势,握竹杖的力道没有丝毫变化,甚是平稳到了终点,桃花在那等着她,两姐妹抱在一起,“梨花,你真厉害,都没跑其他地方去呢。”

“恩呢。”梨花回抱着桃花,两人脚上还有木板,不知谁踩着谁了,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只是两人谁都没哭,还很是高兴。

黄菁菁低头望着栓子,“看看梨花是不是你这样的,你念过书又怎样,论气度,比不过梨花,这和念没念书没关系,是个人修养。”

她的话有些严肃,栓子悻悻然垂着脑袋,只听黄菁菁又道,“输了就脾气,谁教你的,家里的席面生意没了,你见我和你爹爹你二伯是不是跟你似的大喊大叫?怎么着,了脾气就能赢了?”

栓子摇摇头,“不是。”

“了脾气别人就不认为你输了?”

栓子再次摇摇头,“不是。”

“不是就收起自己的脾气,输一次不可怕,看到自己的进步就是了,你看看梨花,刚开始她滑得歪歪扭扭,不知摔了多少回,她像不像你,脾气能解决事的话,那村里人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就整天脾气,看看天上会不会掉粮食下来,输不起的人就是赢了也多骄傲自满,爬得最高跌得最惨,你看看你桃花姐,她回回赢梨花,赢了就教梨花怎么滑,换作你,怕是早没耐心了。”黄菁菁的语气很重,可是有些事儿,不说严重些他不会当回事。

栓子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要他和梨花比赛,他的确没啥精神,赢比他小的女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黄菁菁训斥通,见天飘起了雪,唤着桃花梨花回去了,栓子垂头丧气的走在最后,上前帮梨花拿木板,低声道,“梨花,对不起,哥哥不该冲你脾气的。”

梨花回过头,嘴角漾着笑,拉他手臂道,“梨花不生气,梨花滑得越来越好,哥哥要读书,没空练习才摔着的。”

栓子抿着唇,心虚的瞥了瞥黄菁菁,他为啥会摔跤,他心里明白,哪像梨花说的简单。

“你哥哥哪是读书没空练习?心思不够坦荡镇定,做什么都赢不了。”黄菁菁插了句话,雪势密集,鹅毛般的雪刮在脸上,冰凉透骨,她提醒大家快些,回去后再说。

老花洗了碗筷出来,背着米久一脸忧愁,“正准备喊你们呢,快进屋坐着,我打水,大家洗了脸和脚去炕上说话。”

栓子无精打采,老花见他脸色不对,朝他招手,“栓子,来花爷爷这,怎么了?”

黄菁菁没吭声,走上台阶,取了干巾子替桃花梨花拍着身上的雪,栓子放下木板,抱着老花,蹭了蹭他的肚子,不肯多说。

老花拉着他去了灶房,小声问了事情的缘由,偷偷注意着外边的动静,怕黄菁菁进来听着他的话,宽慰栓子道,“输了就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桃花和梨花天天在那玩,赢了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换成花爷爷,连梨花都赢不了呢。”

栓子听着这话高兴了些,只是想到梨花,又颓废下来,“梨花比我滑得好呢。”

起码平平稳稳的到了终点。

老花一噎,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事情过去就算了......”

话说到一半,立即止住了声,栓子纳闷的抬起头,便见黄菁菁提着水桶进屋,脸上不甚愉快,“过去就算了?下回输了还是脾气,在自己家说说就过去了,到了外边,外人还以为没教好呢,说念了书还比不过没念书的,说浪费钱了,听着你心里舒坦?”

老花焉了声,拍拍栓子的手臂,不敢顶撞黄菁菁。

“奶奶,我......我以后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乱脾气了。”栓子信誓笃笃道。

“看,栓子都自己说了,他年纪小,没人教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栓子别怕啊,往后改了就是了。”老花安抚栓子道,上前接了黄菁菁手里的桶,给黄菁菁使眼色,示意她别生气了,和栓子说说话。

黄菁菁冷冷瞪他眼,老花讪讪笑了笑。

黄菁菁这才上前拉着栓子出去,语气缓和下来,“输了就想想输在哪儿,下回怎么赢,凭自己的本事,努力提高,即使最后没赢,起码有了进步。”

上进心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我知道了。”

“嗯,走吧,叫你花爷爷教你认字。”黄菁菁没抓着事情不放,孩子小,逼太紧没用,得慢慢来。

几人洗了脸,洗了脚,都坐在炕上,老花找出栓子的书,学到第十页了,桃花和梨花兴致来了会跟着认字,黄菁菁坐在老花对面,双手搭在桌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委实记不住,最小的梨花都比她厉害,能清晰念出老花教过的字。

她想,是不是上了年纪,记忆真的不行了。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屋里响起了读书声,声音稚嫩清脆,听得人睡意渐浓,外边的天渐渐黑下,风呼呼吹着,老花怀里的米久极为老实,手趴着书页,口水流了一地,不一会儿黄菁菁就头晕眼花熬不住了,她回屋睡觉,提醒老花别太晚了。

对识字这种事,黄菁菁算是放弃了,左右老花识字,用不着她操心太多。

翌日清晨,大雪纷飞,院子里的积雪透着晶亮的光,老花担心栓子摔着,找了小背篓背他出门,栓子在背后撑着伞,紧紧贴着老花后背,侧着身子和黄菁菁挥手。

“慢些,迟到了不算啥,别不小心摔着了。”老花个子高,背着栓子,看得她胆战心惊,这才忍不住提醒两句。

老花答了声好,背着栓子走了。

桃花她们还睡着,黄菁菁把饭桌上的碗筷收拾进锅里放着,等桃花她们吃了一起洗,二人刚走,赵二两和徐氏就过来了,徐氏奶不足,担心米久饿着,白天时不时过来一趟,两口子抱着田子,冻得田子不停流着鼻涕,黄菁菁心头过意不去,“麻烦你跑一趟,明日不用特意过来,二两来,你交给二两就是了,我琢磨着给他断奶了,喂些米糊糊什么,待会老大老二去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羊奶......”

羊奶膻味重,但有剩于无,米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食上不能节省了。

徐氏嗯了声,她奶不多了,也没好的法子。

屋里烧着炕,田子扶着桌子的一只凳子站着,这边看看那边瞅瞅,眼睛鼓得大大的,见徐氏坐在凳子上,往徐氏身边走了两步,扶着徐氏的腿,娘娘喊着,徐氏抱起他,小声道,“这是花爷爷家,田子来过的,还记得不?”

小孩子能有什么记性?田子不乐意坐着,起身站在凳子上,双手搭着桌子,竟是要往桌上爬,黄菁菁问起秦氏来,田子一直是秦氏带着的,如何两口子抱着过来。

“娘她身子有些不舒服,田子正是喜欢走的时候,娘顾不过来。”徐氏缓缓道。

黄菁菁眉峰微蹙,“没事吧,天冷容易着凉,哪儿不舒服及时找大夫瞧瞧,别拖着,上了年纪的人,哪儿拖得住。”

徐氏抱着田子腰身,爬了几回爬不上去,田子不耐烦的哭了声,又抬起腿往桌上拿,徐氏稳着他,回黄菁菁的话道,“不是什么大病,我和田子爹说请大夫,娘不肯......”

有些事,徐氏不好开口,秦氏哪有什么病,是被她大嫂给气的,她大嫂嫌秦氏给她带孩子,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赵大两硬气,不闻不问,由着她在娘家住,二两来这边干活后,她大嫂没多久就自己回来了,天天阴阳怪气抱怨,秦氏气不过,往床上一躺,起不来了,要她大嫂在床前服侍。

婆媳两怄上了,她在中间劝了几回,秦氏骂她软心肠,她没办法不敢再劝,这两天田子她自己带着的。

黄菁菁见她欲言又止就知道内里还有事儿,没有多问,待桃花和梨花起床,她去灶房给她们弄吃的,昨晚剩下的肉和菜都有,田子看着肉,指着给徐氏瞧,黄菁菁给他舀了半碗饭,让徐氏喂他吃,半碗饭,田子吃得干干净净,徐氏和赵二两有些无所适从,解释道,“在家吃了饭来的......”

“孩子都是这样的,看着别人吃得香自己也喜欢。”

赵二两和徐氏只一个孩子,两人哪会不给孩子吃。

徐氏喂了米久就去老屋干活了,黄菁菁烧了水,坐在屋檐下,洗着米久换下的衣衫和尿布,有一搭没一搭和院子里铲雪的赵二两说话,黄三娘在院外就听到黄菁菁温温柔柔的声音了,都说黄菁菁泼辣不好相处,此时听着她的声音,哪儿想象得到她的横眉怒对?

她揉了揉脸颊,舔着笑走到门口,“四娘,洗衣服呢。”

她撑着伞,握着水桶的手戴着手套,饶是如此,她仍然冷得直哆嗦,她也是没法子了,和孙婆子闹僵后,孙达就不肯为她们挑水了,她去村里找了其他人帮忙,谁知才多少天,村里就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她们一窝子寡妇离不得男人,到处勾引人,说什么的都有,那人也不敢过来了。

漫天飞雪,家里都是做干过粗活的,她只得厚着脸皮来找黄菁菁了,否则让她们去村里挑水,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大雪簌簌落着,看这阵仗,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放晴,黄菁菁见到黄三娘,敛了脸上的笑,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什么事?”

“四娘哪,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真没法子了,大雪的天,挑水都成问题啊。”一家子人多,为了省水,她们好些天没洗过澡了。

黄菁菁不为所动,引狼入室这种事她是万万不会做的,以黄三娘的聪明,修建房屋的时候不可能没人提醒过她,心知挑水困难还来这边,如果不是傻了就是别有用心,用不着说,肯定是后者,黄三娘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四娘,中午做饭的水都没了,你就好心好意帮帮忙吧,总不能看着我们一家老小饿死吧?”黄三娘缩着身子,不停打着哆嗦。

黄菁菁嗤鼻,这会儿想博她同情,陷害周士武的时候可没这么想过,她搓好衣服,抓着木盆抬高一侧,刷的下把水倒了,起身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一家老小有手有脚自己要饿死,与我何干?”

她自认为自己铁石心肠,可不会心软。

黄三娘放下木桶,双手撑着伞,凑到嘴边哈着气,“你心肠咋就这么硬呢,我是你亲姐姐啊。”

“呵。”黄菁菁转身轻佻的笑了声,“那又怎样?”

神色嚣张,气得黄三娘跺脚,修建屋子的时候,她想着老花一个老爷们好说话,搬来这边清静,和老花有个照应,谁知道,老花和村里人口中的性子截然不同,待她跟仇人似的,黄三娘就不懂了,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至于斤斤计较老死不相往来吗?

黄菁菁回灶房又舀了半桶热水出来,见黄三娘还站在门口,她道,“待会村里有人过来,你这么喜欢博人同情,可以问问谁愿意帮你啊.....”言语间尽是轻蔑,黄三娘在村里名声不太好,一个老寡妇,带着两个成了寡妇的儿媳妇,还有个丈夫不知所踪的儿媳妇,很多人对她们讳莫如深。

又有孙老头的事情在前,谁不怕家里汉子被人勾走了啊?

黄三娘要找着人帮她,除非花钱,否则是不太可能了。

黄三娘站了会儿,气急败坏的走了,明知自己来是自取其辱,但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黄菁菁记仇成这样,回到家里,只得叫两个儿媳妇去村里抬水,没办法,总不能一家老小真坐着等死吧,还有家里的柴火不够了,还得去村里买。

想到买柴,她心思微动,叫老大媳妇扶着她去村里转悠,说谁愿意帮她挑水她就买谁家的柴火,冰天雪地,柴火不好卖,镇上的人家早把过年的柴火囤积好了,她肯花钱买柴火,摆明了拿钱给他们赚,谁知围着村子走了圈,没人肯做她的生意,她稍微打听,家里都忙着编竹篮子,不差那点钱。

挑柴去东边就算了,还帮忙挑水,没四五个来回忙不完,有这个功夫,都能编个竹篮子了,在家轻轻松松挣钱不比挑水容易?

当谁是傻子呢。

黄三娘气得不轻,只得去隔壁村询问,当即有人爽快答应下来,谁知收了钱,挑了两趟水就嫌弃太累不干了,黄三娘别无她法,只得又添了一文才叫他帮着挑水把水缸装满了,自此,黄三娘花钱请人挑水的名声传出去了,得来好些人议论,村里人攒钱不容易,再有钱的人家败家都不是黄三娘这么个败法,难怪丈夫儿子死了,约莫是被气死的。

这话传到黄菁菁耳朵里,黄菁菁没什么表情,村里人嘴巴毒,议论起人毫不留情,黄三娘算是成为大家闲聊的谈资了,自身不正,怪不得别人,否则黄三娘大可以反驳回去。

周士文请木匠打了个大柜子,差不多有半间屋子大,专门拿来储存粮食,两人去镇上买了三百斤小米,老屋窄堆不下,新屋宽敞,在后院隔了间屋子出来,正好堆放粮食,牛车直接拉到院子里,村里人不知晓她们买了什么,一家人口风紧,任由村里人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黄菁菁去村里换了些糯米,请有经验的妇人帮忙做醪糟,满满一大缸,酒味重,喝后浑身暖和,每天晚上,她都要煮上小半锅,几个孩子喜欢得不得了,桃花和梨花嚷着要在新屋过年。

只是分了家,都在自家锅里做饭,黄菁菁叫刘氏把孩子接回去了,过年前一天,黄菁菁请大家来新屋吃饭,算是团年,刘慧梅身子笨重走不动,周士文先把饭菜送回老屋再过来,老花和周士武做的席面,肉和菜摆了满满一桌,家里的佐料粉全卖完了,这个年再富裕不过。

黄菁菁给每个人都备了红包,周士文他们六文,小孩子两文,米久也有,不过米久的给老花兜着,“手里有钱了,盼着你们平平安安的,来年踏踏实实干活挣钱。”

“娘,该我们给您钱才是......”周士文看着红布里装的铜板,胸口堵得厉害,周士武和周士仁同样如此。

黄菁菁笑着吃了口菜,“你们孝敬我的还少啊,吃饭吧,你媳妇一个人在家呢,明天我就不过来了,饭前记得烧纸,你爹走得早,往年买香蜡纸钱都要抠着来,今年你们挣了钱,又分了家,一人给他烧一份,他在地下也能过个富裕的年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