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毛黄鼠狼
葬礼忙了一上午,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慢吞吞往家走。刚走到离家不远的路口,就听到旁边邻居家一阵哭天抢地,还夹杂着东西霹雳乓啷摔在地上的声音。
大中午头的,有些毛骨悚然。
“倩倩!帮帮忙,求求你。”
我正愣神时,突然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叔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他双目赤红,身上破破烂烂,手上还带着几道血印子。
我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他拉到了旁边的院子的门口。
我有印象,这家人我按照村里的辈分应该叫“二叔”,他是我们村上的村委书记。仔细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多少能看出几分当年那个坐在沙发上抽着苏烟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的样子。只不过……
“二叔,这是怎么了?”
二叔老泪纵横,说他女儿芳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正在家里发疯,想出来找人帮忙,正巧遇上了我。
我们边说话边进了院子,就看到正对着大门的窗户上挂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正是这家的闺女,我那个做中学老师的堂姐。她手指扣进纱窗里,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顺着窗户往上爬。怪不得不好意思找男人帮忙,这也真的不太合适。
“芳芳姐,她怎么了?”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二叔紧紧抓着胳膊。
“倩倩,帮我们拿绳子把你芳芳姐绑住。”
我已经被吓傻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走进屋内,许久未见的二婶子站在窗户边。
芳芳姐的手指头上全是被纱窗勒出来的血珠子,但她依然紧紧地抠着纱窗,直到纱窗卸下来都没松开。
“快,快上绳子!”
芳芳姐一落地,一旁的二叔便大喊道。我赶忙把绳子冲着她的身子套了上去。
在绳子套上去的那一刹那,芳芳姐突然安静了下来,眼神冷漠恐怖。
“再套一圈。”二叔招呼着。
我连忙将眼神从芳芳姐的身上移开,一甩手腕将绳索套了上去。
手刚落下,只感觉一痛,是芳芳姐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一口就见血了。
“啊!”
我疼得大声喊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感觉自己好像撞倒了什么东西。
脚边“呲溜”一下窜出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我低下头,看到一摊血,还有一截带血的断尾。尾巴的旁边,落着一把菜刀。
“你撞到刀了,刀砍到了黄鼠狼尾巴上,黄鼠狼尾巴给断了……”
我听到二叔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平白无故受了伤,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捂着被咬伤的手回家包扎。
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插曲。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惹祸上身。
我刚进家门,就听到妈妈在门口大叫。
“出事了,出事了!”
我赶忙跑过去。声音的方向正是奶奶停灵的房间。
我赶到的时候,门口的爸妈和叔伯各个面露惊恐,一言不发地看向屋内。
奶奶的棺材放在正门口,长明蜡烛点在棺材前,烛火正摇摇晃晃地燃着。
后赶来的姑姑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爸爸制止了。
“嘘,你听。”
爸爸指了指棺材。
棺材正在竟然在轻微的晃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娘,娘没死!”
姑姑“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就要往屋里冲,却被一旁的大爷抓住了胳膊:“不可能,娘是咱们亲眼看着咽气的!”
可姑就是不听,几下就挣脱了大伯,三两步就冲进了屋内。
刚走到棺材前,棺材盖就掀开了!
同时,姑也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黄鼠狼,是个黄鼠狼!全身是黑毛的黄鼠狼!”
一时之间,整个家像是炸了锅一般。
停尸的时候最忌讳碰见黄鼠狼、野猫这些东西。如果碰上了,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在听到“全身黑毛的黄鼠狼”时,我心下一个激灵,想到刚刚在二叔家碰上的那只。
“是不是个断了尾巴的?”
我傻傻地问道。
话音刚落,全家人都看向了我。
我只能结结巴巴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哎呀,这可是惹上大事了。快去请村里的董神婆!”大伯听过后一跺脚,赶忙让旁边的表姐骑着电动车去请神婆。
我在城市里长大,不太明白此刻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一旁不停吸烟的爸爸。
爸爸狠狠瞪了我一眼,眼中一片血红:“你奶奶要是下不了葬,我扒了你的皮!”
我还从没见过爸爸这么凶,一时也有些愣了。
妈妈不好再埋怨我,拉过我的手看向我还在流血的伤口,仔细看了看后却是一惊,“倩倩,你这伤口不像是人咬的啊……”
我奇怪地说道:“就是芳芳姐咬的啊。”
“你这明明就是个动物的牙印,还是个小动物。”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才认真打量起了我手上的牙印。
两排细细小小的牙印确实不像是人的,人的牙没有这么尖。
正在这时候,表姐拉着董神婆来了。
我们一家人恭恭敬敬的把神婆请到棺材前,七嘴八舌说着事情的始末。
董神婆从一进门就闭着眼,无论我们说什么都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她拿出三炷香对着空中烧了起来,嘴里也念念叨叨。
她手里的那柱香就像是被施了法一样,无论四周的风如何吹,这香就直直往上飘,纹丝不动。
董神婆嘴里念叨的话越来越快,声调也越来越急,就像是在和什么人吵架一般。
我站在旁边紧紧握着妈妈的手,感觉四周阴风阵阵,风声都变了腔调,像是鬼哭狼嚎。
“噗”的一声,董神婆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颓然跪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姑姑赶忙上去扶,而董神婆却轻轻摆了摆手。
董神婆浑浊的眼光看向我,两道血泪从她眼中流下:“孩子,你得小心了。”
我感觉妈妈紧握着我的手攥紧了,可那也无法抑制住我的颤抖。
董神婆说自己道行太低斗不过那只黑毛黄鼠狼,只能暂时请它离开。但是那黄鼠狼说我断了它的尾巴,破了它的道行,它是不会和我罢休的,让我等着。
“孩子,这黑毛的黄鼠狼只在传说里有过,都说比黄毛的要多五百年的道行,你惹上的这个不一般。”董神婆叹了口气,“你们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爸妈又求了董神婆几句,董神婆却只是摇头叹气:“你们常年在外地,不知道最近村子里本身就不太平。二奶奶去的不是时候。如今村子里妖魔横行,人心都不古,连这黑毛黄鼠狼都出来了,恐怕也只有蛇仙才能镇得住啊。”
爸妈听到“蛇仙”,不由得都放开了董神婆,面色复杂的相互看了眼对方。一时之间,整个灵堂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有些迷茫,手上的咬痕不知何时又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