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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多情多愁

花丛树梢中,一道红影飞驰而来。

那人目光一凛,手中软剑迎风一斩,漫天剑光扑来,削掉罗衣宸的右臂。

她嘶声惨呼,绵密的鲜血洒了一地。

巫零落到慕白身前,斜目望了他一眼,怒火上涌,却没有骂他一句,而是面对着罗衣宸,双目含怒,杀气铺天盖地。

慕白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说书人曾说过的一句话——

“侠盗夜灵一身红裳如花,轻功盖世犹如仙子,随身配有一柄软剑,从不轻易拿出,可一旦出鞘必定见血封喉。”

罗衣宸疼得满脸惨白,不由惊退了几步:“不要过来,德辉没有死,他不会放过你!”

“是吗?”巫零轻蔑挑眉,仍旧是恼怒的表情,“他若敢来,我就找他算一算方才调我离开的那笔账!”

她手持软剑,眉眼间的杀机毕露,对罗衣宸当面一刺,剑光即将削下,只见一道刀光耀目,直逼到巫零眼前,她感觉到一阵寒气袭身,被迫收剑,后退两步。

一道白影突然落下。

他头上的红布已去,露出一张四方国字脸,竟与棺材里的傅德辉一模一样!

罗衣宸见他时,既惊惶又欢喜:“德辉,你果然还活着!”

但巫零毫不意外,一剑在手,再度直刺罗衣宸的咽喉。傅德辉带着罗衣宸豁然转身,全力反击,大刀劲猛尖锐劈风,巫零软剑快如闪电,两人正面对抗一击,被彼此内劲“轰”的一下弹开。

巫零忽然觉得傅德辉似乎不同往日了。

她再次扑了过来,连刺七剑。

高手过招,最重要的是气势。

如今的巫零已奋不顾身,剑法变得迅疾辛辣,杀红了眼,而傅德辉还有些犹豫。

罗衣宸怒道:“杀她啊!”

她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巫零的软剑再次划空而来,剑光绵绵不尽,要取罗衣宸之性命。

傅德辉厉声道:“你别得寸进尺。”

他大刀急挥,劈向巫零。

这一招若放在往日,那一定是刀沉力猛,立即能将人劈成两半,可这一瞬,傅德辉却没有打算要巫零性命,加之他如今内里气劲不足,即便刀法厉害,但巫零仍旧可以躲开。

巫零:“……”

她仍旧未言一字,也一点都不领情,转手一掌,震得罗衣宸喷出一口鲜血,如风筝般仰面飞了出去。

傅德辉大惊,不想巫零比起两年前,武艺竟进步得如此迅速。

巫零纵身一跃,窜到罗衣宸身前,再次急攻而至,一剑刺进她的腹部。

“两刀,一掌。”

她是认真的。

傅德辉竟有些怔住。

巫零回眸看着他,目光微缩:“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你‘佛煞’的本事。”

傅德辉:“……”

他双目幽暗,面色冷如寒石,未言片语,也不恋战,抱起罗衣宸急速离去。

傅德辉墓前的杀气终于散了。

慕白舒出一口气,顺着墓碑缓缓坐下去,周围的花草衬着他的唇色越发苍白了。

巫零收了软剑,转身看着他。

唇边连抹笑意也没有。

慕白有些不敢去看她,却忍不住想去看她。

可巫零此刻的眼神如同深渊漩涡般幽冷。

慕白心中一沉,如被冰水浸泡,有些话哽在了喉咙口。

巫零走过来,检查着仍插在他腹上的小刀。

慕白见她不语,只好轻声道:“这是我剖验用的小刀,长宽深都由我精心打造,即便被人夺取,也无法伤及主要内脏。”

巫零:“……”

她没有说话,眼底还是冰寒,喂慕白吃了一颗内服的伤药后,起身去旁边的草药花圃里寻找可以止血的药草。

慕白轻声道:“你左前方的地上有个纺锤形的植物,是三七,以根部入药,你右后方还有一片紫红色的花,那是白及,它的块茎作药埋于地下,两者合一可治外伤出血。”

巫零掰下花枝,一拳将入药部分碾成粉,随后撕下衣角,包裹着药粉,开始抽刀止血。

慕白忍着剧疼,始终未发出一声,只是脸色越发惨白。

巫零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腹部的伤口,慕白望着她微垂的脸,想到她方才奋不顾身的样子,心中歉疚不已。

可巫零还是不说话。

慕白的心越发紊乱无序,一只手紧紧抓住地上泥土。

他想了半晌,找了一个话题,问道:“阿零,你怎么知道她伤了我两刀一掌?”

巫零道:“我习武多年,不是傻子。”

她还在生气。

一身红裳,明艳无双,在日光下仿佛身披淡淡的水色光华。

这样的人仿佛天地都能为她亮耀,然而自己……

慕白心头犹如被巨浪拍打,却又吞吐难言。

可有些话,此刻不告诉她,恐怕以后会在两人之间留下芥蒂。

慕白忍着身上的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并非有隐瞒你,我只是有些话想单独问问罗衣宸,而她的真实身份实在太过危险,我不忍波及你。”

巫零:“……”

慕白面露轻愁,黯然叹息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但我知道,这个秘密很危险,危险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巫零双眸微抬,瞥了他一眼。

慕白又道:“我无父无母,自幼只有师父一人。十岁前,师父根本不敢带我离开府衙半步,也不敢让我远离他半步,便以工作为由,常驻府衙,而我就在殓房中与尸体为伴。”

他的声音很轻,脸上也看来很平静。

可巫零却知道,这样的童年一定是恐怖又无措的,她忽然心酸不已。

慕白微微仰起脸,望着天空:“后来高大人见我可怜,便允我进出他的书房,闲来无事时教我读书识字。我当时不懂缘由,只知师父终日惶恐,因为他经常半夜惊醒将我抱住,我每每问他,他却不言不语。”

“如此,我们便平安地度过了十年……”

“我至今还记得,师父第一次带我离开府衙回到家里,那个院子也荒废了十年,长满了野花野草,即便是这样,我也觉得这个家好看极了……”

巫零突然理解,他为何会那样喜欢鲜花。

想必那一刻的美好给他带来了一生的惊喜。

慕白缓缓道:“那一天,师父很开心,他喝了一点酒,说了很多话,比如我胸前的胎记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比如他怀疑薛学仁来自盛京,叮嘱我千万要远离。可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一字都不肯说。再后来,我遇见了你……”

慕白将目光落在巫零身上:“五月十日夜里,薛学仁被发现死在牢房,凶手一定是个高手,他杀人的手法极为干净利落。后来我回到家里,在院子里发现了一滴未被人清理干净的血。”

“五月十日?恫兮镇?薛学仁?高手……”

巫零喃喃自语,心里已有所猜测,然而对于这份猜测,她的神情有些慎重。慕白好奇地看着她,巫零压下眼底的暗光,转眸一笑:“所以第二天你跟着我离开了恫兮镇?”

慕白道:“起初我并不想连累你,可我没有朋友,如果突然辞去公职,还要急于离开恫兮镇,定会引起府衙之人的猜疑。”

他的声音又变得沉重晦暗起来。

巫零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他就好像夜里的月亮,有时宁谧清澈,有时幽邃神秘,始终将自己藏在黑夜之中,散发着宛如月色般寂寂孤冷的光。

“喂,小可爱。”巫零温和一笑,想安慰他几句,语气便染上几分轻松,“你辞去公职的理由是不是……要与我私奔?”

慕白:“……”

他耳根一红,心里头跟着暖了起来。

慕白暗道:她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巫零微微笑道:“小可爱,高大人他们可随了份子钱?你收了多少?”

她又露出狡黠的笑意。

像一只摇晃着尾巴的红狐。

慕白不知不觉地轻松而自然起来:“都是你的。”

巫零娇嗔道:“又占我便宜。”

慕白也露出微微笑意,痴痴地望着她,就好像只要看着她,就能让自己的心安宁温暖。

巫零也准备坦然相告。

她拿出两封密信,一份是神秘人托她寻人的委托信,一份是在薛学仁密室里找到的图纸。

慕白回神一惊:“薛学仁果然与我有关,只是……你要找的人也是我?”

巫零点头:“关于你的事情,我所知线索不多。唯一的猜测是薛学仁、傅德辉以及委托我办事的神秘人都在找你,这些事情关系到二十年前的秘密,还关系到我的父亲。”

“你父亲……”慕白心中既是惊诧,又是好奇,“他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和我的事情有关?”

“他留下许多手稿,我只能通过他的字去了解他,我觉得他和你很像,但我娘常说他是一个呆子,”巫零一笑,落入回忆之中,喃喃道,“……我娘说,她刚怀上我时,父亲收到密信出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二十年了,我只敢想他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慕白心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从未想到,原来巫零心里也藏着这样的秘密。

巫零本是个很洒脱的人,即便说到这份上,她也是一直面含微笑。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方才的验尸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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