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分别
两人相互依偎，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不知何时睡着了。
又不知何时，因身上难受，宋妍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只长而重的手臂紧紧捆住一般，于是微微挣脱开。
“嗯？”程秋寒也醒了，下意识又重新搂住，“怎么了？”
“太热。你放开我。”哭过的原因，嗓子哑哑的，此时又带着点刚睡醒的娇憨气，这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莫名觉得新鲜，令程秋寒更不能松手。
“热吗？”
低沉的声音伴着温热的呼吸，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可我冷。”
“你又胡说。”宋妍嗔一声。
程秋寒笑了笑。
黑暗中，她的脸不得己贴在他胸前，而他的下巴若有若无地碰触着额头，胡茬叫人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宋妍伸手推了几下，没推动。
程秋寒没养过动物，但怀里柔软的身体，头发也软软的，手掌也软，很像只小猫，不想放开。
“你，你这样，我睡不着了……”
他轻叹一声，其实这样，他也不可能再睡着。
腰上的手臂被拿开，宋妍这才觉得有了自由呼吸的空间，她往旁边移了移，再闭上眼，又睡不着，大脑反而清醒得很，潜意识里总觉得忘了件什么事。
“对了，你说你明早要离开宿市。”她很快想了起来，“不是放假吗？”
“我回家。”
她不由转头。
“清明不是没空回去。”程秋寒又说一句。
宋妍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只是语气低沉，却也听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感情。
对于他妈妈，他一定很痛苦。
小满说，她妈妈手术失败，捱了一个多月后便去世了，而程秋寒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她能说什么呢？安慰的话可能现在的他会不需要了。
但宋妍的沉默，反而让程秋寒感到舒适。
他的确不需要任何的安慰或怜悯，如果已经用尽全力，仍是那样的结果，他接受。至于过去的所有选择和决定，他没有后悔的，即便有，也于事无补了。
现在的和以后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开车回去？”宋妍问。
“嗯。”他手臂又揽了过来，突然说：“一起回家吧？”
程秋寒想起白天林琪玉的状态，不放心，万一她对宋妍做什么，他人又不在宿市……
“一起回家？”
似乎他总爱说些出人意料的话，做些猝不及防的事。
“你没空，我忘了。”程秋寒低声说，语气也听不出失望。
“那倒不是。”宋妍想了想，“其实家教我已经不做了。”
上周，她便跟女生家里说明了情况，结束了家教。一方面，她需要多些空余时间去好好考虑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另一方面，她不想他那样担心，担心到让人一路跟着她。
如果她不去做家教，他应该不会再让那个叫小志的少年来保护她吧。
宋妍以为程秋寒会问些什么，但一句也没有。很奇怪，有的时候他霸道得讨厌，有的时候对她的事情又好像没那么在意。
“只是你这么突然，你看我还穿着拖鞋，又什么都没带！”
宋妍又解释，而且她本来就没计划回家。
“你那几个室友，有不回家的吗？”
“当然有啊，孟灵。她的家比我们的还远，一般的节假日是不会回去的。”
程秋寒很久才说了一句，“你要注意安全。”
宋妍忽然想起，那两个坏人。
庆幸自己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只是他们瘆人的猥琐话语，疯狂粗暴的动作……她尽量不去想，却又会在某一刻忽然涌上来，使她忍不住地发抖。
身体下意识往程秋寒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里缩了缩。
宋妍不想说恐惧，她觉得自己终会抛弃掉那天的阴影，不管多久，终有一天。程秋寒似乎猜透她的想法，轻抚她的脸，“放心，没有人能再伤害你。”，说得坚定无比。
宋妍不由双手握住他的手。
“睡吧。”他轻声说。
应该是早上了，窗帘遮着，房间里没多么亮，迷迷糊糊间，发现有个黑影坐在床边，吓得宋妍睡意全无。
原来是程秋寒，只能是程秋寒。
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正默默看着她。那情形，一瞬间让人说不上是诡异，抑或柔情。
见她醒了，他凑近，在她脸的上方，轻且温柔，商量着说：“回学校再睡？”
那一刻，朦胧中看得清楚，程秋寒的眼里、嘴边全是笑意，宁静而柔情。
她这算是在他家过夜了吗。
宋妍抿抿唇，“几点了？”
“五点半了。”他回答，手指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几根散发，最终停留在耳侧。他俯身，又近一些，她觉他一双眼睛似星辰璀璨，会把人魂魄吸引过去的。
“怎么了？”宋妍不动，也不能直视，但这一刻，又真切地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温暖。
“我在想，如果每天醒来，都能这样看到你，”程秋寒轻吻她脸颊，抬头时脸上的笑如春风拂面，“那一定很好。”
起床，卫生间的台子上已放了新的洗漱用品，以及一双新的、黑色的袜子。
宋妍拆开包装，袜子是男士的，套在脚上，大了好多，脚后跟跑到了上面的脚腕处，但袜筒包住了一半的小腿，所以很暖和。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点肿，没睡好脸色也差，想起刚才，想起昨晚，连耳朵也红了。
从卫生间出来时，程秋寒已买了早餐回来。
经过一夜风雨，满地残花落叶，厚重的云彩捉弄着朝阳，阳光时隐时现，尽管不再是阴雨绵绵的坏天气，还是无法叫人心情高兴起来。
程秋寒将她送到学校门口，宋妍抓住他手，想到即将又会是一个离别的开始，即便短暂，还是舍不得放开。
程秋寒在她头顶印了一吻，轻声一句：“我得走了。”
“好。”
“到宿舍好好睡一觉。”程秋寒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
“嗯。”宋妍点头，放手，“你开车小心点，一路平安。”
“好。你先进去吧。”
程秋寒一副执拗地想要看她先走的模样，宋妍只好转身，进了大门，又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他闪身进了车里。
望着那辆黑色汽车远去，心中的惆怅变得厉害，甚至一瞬间有要追上去的冲动。宋妍后悔刚才没有将心中的那一句“舍不得”说出来，如果那样，这时它便不会堵在胸口叫人发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