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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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板鸭的做法并不难, 余思雅上辈子在烧卤店打过工,知道大致的做法, 杀好的鸭子先擦盐反复翻揉, 使盐入味,然后扣卤,再复腌一次, 喜欢吃辣的可以抹上辣椒粉。腌好后, 挂起来吹干水分,再熏干或者烘烤成金黄色即可。
新鲜出炉的酱板鸭色泽深红, 皮肉香酥, 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建东吸了吸鼻子:“嫂子, 你做的什么, 真香!”
他嫂子做饭不行, 比他做得都难吃, 他跟红英私底下商量过了,以后绝不能再让嫂子进厨房。所以这回看余思雅折腾,他也没抱希望, 没想到弄出来的鸭子这么香。
看沈建东一副快流口水的模样, 余思雅好笑:“酱板鸭, 想吃啊?”
沈建东两眼放光, 不停地点头。
余思雅笑着说:“今天这只可不行, 改天养殖场做了,我买只回来咱们也尝尝。”
公是公, 私是私, 没给钱的东西她绝不会拿回来, 给自己身上留下污点。
揉了一下沈建东的头,余思雅拎着酱板鸭出门去公社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酱板鸭?”魏主任嗅了嗅, 得出结论,“香,看起来挺不错。”
这会儿物质贫乏,信息传播很慢,很多人一辈子就生活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见得少,会做的菜往往也是祖辈流传下来的几种做法,通常很单一。当地吃鸭子就一个做法,红烧,吃来吃去就那个味道。
文英也嗅到了空气中的香味,赞许地点头:“确实挺香的,光闻着这个味道我就想买只回去尝尝。”
虽然穷,但人们对美食的追求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魏主任说:“那送到食堂,让刘师傅做了,中午请冯书记他们尝尝。这个怎么吃,小余,你教教刘师傅。”
余思雅点头:“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公社干部们就现,食堂多了一道菜,深红色的肉块,还没打进饭盒,香味就飘出来了。
“刘师傅,这是什么新菜吗?”有人问食堂的厨子。
刘师傅得了余思雅的嘱托,卖了个关子:“你们先尝尝好不好吃。”
看样子还真是新菜式,大伙儿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饭盒,第一筷子就是这肉,吃了一口,酱香浓郁,让人了还想吃,再吃一口,没了。
每个人就分到了两块肉,两筷子都没了,吃的快的甚至没尝出是个什么味:“这是啥肉啊?鸡肉?”
“鸭子吧!”有人吃了出来,“跟咱们平时做的不大一样,刘师傅你啥时候弄出来的新菜式?这个还不错,以后可以每个月多做两回。”
刘师傅打完了菜,笑着说:“这个你得问魏主任了。”
魏主任站了起来:“大家觉得今天咱们这个酱板鸭好吃吗?要是供销社有卖的,你们买吗?”
“买啊,魏主任,你们养殖场这是不卖活鸭改成卖做好的鸭子?”有人好奇地问。
魏主任打了个哈哈:“还在试验中。”
得到了积极的反馈,吃过饭,魏主任就带着余思雅去了冯书记的办公室,把她们的想法说了。
冯书记中午也分到了两块鸭肉。在他们乡下,鸭子远没有鸡受欢迎,因为做法单一,烧出来的鸭子并不是那么好吃,又没鸡滋补,鸭蛋又比鸡蛋多了一点腥味,所以养鸭的不多,吃的自然也少。
但今天中午这鸭肉吃着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给大家贫瘠的饮食增添了一种新的风味。
他也很看好他们的这种新探索:“小余同志脑子就是灵活,这个酱板鸭不错。养殖场都是你们在管理,公社没给你们提供过什么帮忙,你们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就行了。最坏的结果无外乎是欠三百块的贷款。”
最后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有了冯书记的支持,余思雅和魏主任决定将除了留种的鸭子全杀了制成酱板鸭。进入十月,天气转凉,气温下降,正是做这些食物的好时机。
酱板鸭的做法在后世大江南北都知道,不知道的上网度娘一下也知道,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会儿在辰山县来说,还是个新鲜事,余思雅也没想过要一直瞒着别人,可若是能自己先单独做一两年,积攒一点资金优势再把方法传出去对一穷二白的养殖场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好事。
所以余思雅决定要将配方保密。做酱板鸭的程序没法保密,那就在酱料上下功夫。余思雅自己单独买了酱料,磨碎,混在一起,然后交给工人来操作。
到十月底,这项工作总算完成了,养殖场迎风的小土坡上挂了一排排深红色的酱板鸭,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因为没有钱,买不起高温消杀灭菌真空包装的机器,所以这批酱板鸭的保质期非常短。东西做好的第二天,余思雅就带着酱板鸭和小李坐车去了省城,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批酱板鸭给销售出去,以免变质烂在自己手里。
第二次来省城,余思雅和小李这次有经验多了,两人当天在招待所安顿好也没歇着,余思雅拎着一只酱板鸭就出门了。
小李跟在她后头,有点诧异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小余,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莫非你想好卖给谁了?”
余思雅心里当然有了计划,不然敢带着这么多酱板鸭贸然上省城吗?她朝小李招了招手:“快点,咱们得在晚饭前赶到。”
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小李不敢耽搁,赶紧追了上去。
坐公交车,又下来走了一段路,两人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到了省运输公司。
小李一看运输公司顿时觉得亲切,他总怀疑余思雅在这里有亲戚有关系,不然上次别人干嘛一分钱都没收送他们那么远。有亲戚有熟人好办事,小李提起的心放下了。
余思雅熟门熟路地走进运输公司,笑眯眯地对看门的大爷说:“我找伍常安同志,他在吧?”
看门大爷帮她把人叫了出来。
伍常安看到他们很意外:“你们找我?让我帮你叫余队吗?”
“不是,就是找你,伍同志,咱们聊聊。”余思雅赶紧叫住了他。她可不想跟余家来往过于密切,上回之所以找到余老太太也是因为不认识运输公司的人,现在有熟人了谁还找她啊。
伍常安估摸着他们是有事要帮忙,但摸不清楚余思雅跟余队长的关系也不好一口拒绝,只能点头:“聊什么?”
余思雅把手里的酱板鸭递给他:“伍同志,上次多亏了你送咱们回去,我们的鸭子长大了,做成了咱们清河独有的特色美食酱板鸭。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现在有了成果,我特意带了一只过来跟你一起分享咱们的喜悦。”
伍常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上次就知道这姑娘不是盏省油的灯,这回感觉更明显,送个礼都说得这么动听,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不过站在运输公司门口,他接下这只鸭子,被人看到回头传出去不好听。伍常安不想因小失大:“不用了,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你拿回去吧。”
余思雅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伍同志真是太客气了,这是咱们的特产美食,吃过的都说好,你拿去食堂让师傅晚上给你们添个下酒菜呗。”
伍常安心念一动,带回去不好,但拿到食堂大家一起吃了,见者有份,没毛病。算了,人小姑娘这么有心,知恩图报,老大远送过来,再拒绝也太不近人情了。
“谢谢小余同志。”伍常安接过了鸭子,直接带回了食堂,让食堂师傅帮忙做了晚上吃,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对他这种走南闯北,好东西见多了的货车司机来说,一只鸭子算不得什么。
等到晚上六点,伍常安拿着饭盒去食堂,师傅叫住了他:“小伍,你的鸭子。”
伍常安才想起这件事,接过师傅递来的大盘子往桌上一放,跟同桌的三个男人说:“上次顺路帮忙个老乡带了一批鸭子回去,如今鸭子长大了,特意送了一只过来,说是他们那里的特产,大家尝尝。”
司机们大多喜欢吃肉,不拘小节,这种事大家都遇到过,于是拿起筷子就夹鸭肉。刚开始还比较克制,等一块鸭肉下肚后,大家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伍常安吃得最慢,看他们这副样子,很是意外:“很好吃吗?”
他赶紧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别说,还挺香的,没想到这小地方做的特产味道还不错,他马上又夹了一大块。
隔壁桌看到他们几个吃得正香,伸筷子过来:“你们吃啥呢?我也尝一口。”
这么多人,一只鸭子也分不了几口,没一会儿就吃光了。后来的只尝了一口,意犹未尽,扯着嗓子喊道:“师傅,刚刚这鸭子再来一份。”
边说边掏肉票,他们这些人可不缺票和钱。
师傅摆手:“这鸭子是小伍拿过来的,没有了。”
大家又纷纷去问伍常安:“小伍啊,你哪弄的鸭子挺好吃的,我想弄点回去让我老娘尝尝。”
“给我也弄点,我媳妇应该也会喜欢,小伍弄两只来。”
……
这个走向是伍常安没有想到的,他实话实说:“是个乡下的养鸭场送给我的,上次帮他们带了一次小鸭子。”
“这样啊,那你能联系上对方不?”好这一口的又问。
伍常安揉了揉脑袋:“我没问,他们那乡下地方,今天赶不回去了,应该还在省城。”
“成,他们要再来找你,帮我们问问鸭子的事啊。”同事们纷纷托付他。
小李还以为余思雅有什么高招呢,结果到了省运输公司,除了送出一只鸭子外,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这让他特别失望,毕竟他们在省城住有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钱,小李自然希望能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去。
想到房间里还有那么多鸭子等着处理,他心焦不已,回了招待所就问:“小余,咱们明天去哪里?我去借个地图,咱们先找好路线,明天一早就出。”
余思雅摇头:“不用了,明天去运输公司。”
“啊?还去那里啊?”小李摸了摸脑袋,有些搞不懂余思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奔波一天,余思雅挺累的,也没精力慢慢跟他解释,只丢下一句:“咱们总得给人个产品试验的机会吧。”
说完就进屋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小李。
次日清早,余思雅什么都没带,空着手,叫上小李就又去了省运输公司。
琢磨了一晚上,小李总算依稀搞明白了余思雅在干什么。他问:“小余,你打算把咱们的酱板鸭卖给省运输公司啊?”
余思雅也正好要跟他通气,边走边说:“对啊,运输公司的职工们都比较有钱,能吃下咱们的酱板鸭。你可记住了,这是咱们清河特产,独门秘方,经过十几道工序精制而成,好吃又营养,懂了吗?待会儿别露馅。”
小李……
“小余同志,你可真会吹!”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这怎么叫吹呢?你敢说咱们的鸭子不好吃?做法不干净卫生?我说的哪里有问题了?这叫包装,懂不懂?对了,咱们这鸭子零售5块一只,看在运输公司的同志帮咱们不少的份上,大家都是自己人,批便宜点,他们都要了就4块一只,明白了吗?”
要不是怕待会儿小李同志大惊小怪坏了她的事,余思雅都懒得跟他说这么详细。
小李同志果然吓得不轻:“5块?4块?这么贵他们能要吗?”
他们卖给县机械厂三百多只才七百多块钱,算下来只有两块多钱一只,这都快翻倍了。4块钱能买二十多斤大米白面,都够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了。
余思雅翻了个白眼:“对咱们来说贵,对省城的同志来说算什么?尤其是运输队这种有门路的,他们很多双职工家庭,甚至上面老人,下面孩子也工作了,一个月几百块的收入,在乎这4块钱吗?更何况咱们的鸭子又不要票,他们买肉还得搭上票才成。”
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小李不禁有些感叹,难怪连冯书记都说小余同志胆子大呢,这确实是大。
怀着复杂的心情,小李跟着余思雅又来到了省运输公司。
余思雅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伍常安。
伍常安也不傻,一听余思雅又来找他了,回味过来昨天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无端端地被余思雅利用了一道,但又没损害他的利益,还白捡了一顿肉吃,加上余思雅又是个小姑娘,他也不好计较。
只是出来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小余同志今天又要送鸭子感谢我?”
余思雅一听这口气就明白了伍常安是反应过来了。
她装作没听出来,大大方方地说:“好啊,伍同志喜欢,回头咱们出了新品种,我给你送个大礼包尝尝。”
伍常安那话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很没劲儿。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索性不提这茬了:“大礼包就免了,小余同志今天又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余思雅立即说:“是这样的,我们养殖场做了三百多只酱板鸭,正好我要来省城办事,就一并捎了过来,想找几个厂子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把这鸭子作为员工福利下去。我这不是跟你最熟吗?所以先来问问你。若是你们的福利已经定好了,不需要,我再去找其他人。”
小李睁着眼看余思雅说瞎话,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最熟找其他人呢?他们在省城还认识哪个厂子的人啊?一个都不认识。
伍常安倒是没怀疑余思雅的话,毕竟她年纪小,说得这么认真有底气,很难让人去怀疑她。
思忖几秒,他想起昨天那鸭子的味道,又想起其他同志的反应,要是能在中间牵个线,也算卖大家一个人情,虽然这人情不贵重,但好歹也算为运输公司做了点事,冒了一回头,对他来说有利无弊。动动嘴皮子跑跑腿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心里有了成算,伍常安也认真起来:“好,我去帮你们问问。你有多少只鸭子,怎么卖?”
“我们还有370只鸭子,价格嘛,咱们本来打算零售5块钱一只的,但伍同志帮了咱们不少,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又一次要这么多,咱们打个八折,最低折扣了,4块一只。”余思雅笑眯眯地说道。
对这个价格,伍常安一点异议都没有,颔:“那把你们的地址留下,等有消息了我去找你们。”
余思雅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招待所的名字,然后把纸条交给伍常安:“好,不过你得快点,咱们办完事就要回去,不能在省城耽搁太长时间。对了,要是你去了招待所,我们不在的话,你留个口信,等我们办完事回来再来运输公司找你。”
伍常安没有意见:“好,我会尽快的。”
谈完正事,余思雅也没多留,带着小李就走。
走了一段距离,小李现这不是回招待所的路,诧异极了:“小余,咱们真不回招待所啊?那咱们去哪儿?”
余思雅回头看他:“你以为我在跟伍常安拿乔?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但咱们真的还有其他事要办。走吧,去机械厂看看。”
“可冯书记说咱们只是来卖酱板鸭的。”小李踌躇,这跟他接到的任务不一样啊。
余思雅边走边跟他解释:“鸭子已经开始下蛋了,咱们要孵化小鸭,总不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让鸭妈妈来孵化吧,效率太低了。既然都来了一趟机械厂,所以我想去看看,省城的机械厂应该有孵化机,咱们买一个回去。”
小李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余思雅的脑子,这怎么就转到孵化机上了,小余同志可真是敢想。
事实上,余思雅不止敢想,还敢干。
她拿着介绍信直接找上门,说想看看孵化机。
省城机械厂是个大厂,能制造不少大型机械,规模也很大,研生产能力远不是县城机械厂能比的,所以生产的机器也非常齐全,孵化机也有。
不过看他们是乡下来的,对方的态度很敷衍,随便找了个员工带余思雅他们去看成品。
孵化机到底用得比较少,算是个冷门机械,所以种类也不多,只有四种型号,分别能孵化五百只,八百只,一千二百只,两千只,使用的动力分别是煤炭和电力。
余思雅看了一圈,比较满意八百只蛋的孵化机,这个使用的动力是煤炭。目前电力不足,经常停电,尤其是乡下,一到冬天,那停电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余思雅更倾向于使用煤炭的,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稳定。
她问了一下价格:“这台机器要多少钱?”
对方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两千一。”
打扰了,买不起!
两千一,他们公社一年下来的结余都没这么多。这可真是个烧钱玩意,难怪对方看不上他们呢。他们也确实穷,买不起。
囊中羞涩,余思雅只能败兴而归。
难得见余思雅失望,回去的路上小李安慰她:“小余同志,你也别灰心,等酱板鸭卖了,咱们再凑凑就能凑齐了。”
傻瓜,账上的钱能全动了去买只孵化机吗?那养殖场里的鸭子吃什么?工人的工资怎么?
但没有孵化机,养殖场的规模就没办法扩大。他们总不能回回到跑到省城养鸭场买鸭子吧?这样成本也太高了,而且耽搁时间。所以孵化机必须得买,一定要买。
对了,养鸭场这不还没去吗?
想到这里,余思雅来了精神,招呼小李:“走,咱们去养鸭场。”
小李对余思雅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性子也是服气的。他赶紧跟上,问道:“咱们去省养鸭场干什么?还买小鸭子吗?你不是打算自己孵?”
“当然得买,咱们自己孵,那最早也得十一月底才能将小鸭子孵化出来,就赶不上过年了。现在距农历年还有三个月,买一批鸭子回去,正好过年的时候卖了,大家都能过个肥年。”
春节历来是销售的一个黄金季节,尤其是食品。再穷的人家在大年三十也要尽力做顿好吃的,过个好年。
两人来到养鸭场,也不找别人,直接就找老熟人曹科长。
一回生二回熟,曹科长这次也很好说话,没问余思雅要什么批条,直接带她去看鸭子:“上次卖给你们的鸭子还好吧,不是我说,咱们省城养殖场的鸭子那可是最好的。”
“确实挺好的,三个来月就养大了,非常肥。这不,所以咱们又来买鸭子啊。”余思雅笑眯眯地说。
因为上次已经介绍过了,这回也不用浪费时间挨个看。余思雅这回就是奔着肉鸭来的,肉鸭生长周期短,长得肥,她这回不用做种,只是打着赚一笔的主意,所以只买肉鸭就行了。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双方很快就谈妥了,余思雅以三百块钱的价格,买了两千只肉鸭,不过提货的时间还要等几天,得等酱板鸭卖完了。
谈完了鸭苗的事,余思雅笑着说:“曹科长,你们养殖场这么大,经营了这么多年,应该有不少淘汰的旧设备吧,丢了也可惜,有没有想过废物利用啊?”
干销售的精得很,曹科长马上明白了:“我说小余同志,你这回不但看上了我们的鸭苗,这还是盯上了咱们的设备啊,说吧,你看上了什么?”
余思雅不好意思地说:“曹科长,你知道咱们红云公社有多偏僻,每次来省城买鸭子都老麻烦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养殖场有没有小型的淘汰掉的孵化机?这样需求鸭苗不大的时候咱们就自己孵,也省得三天两头跑过来麻烦曹科长你了。”
要是后世,余思雅这种要求对方肯定不会答应,这不是跟省养鸭场抢生意吗?真卖给了她孵化机不就少了一个客户?甚至还会培养一个竞争对手。
但这会儿,省养鸭场是国营单位,集体所有,不管效益好不好,工资都那么多,大锅饭,很多人积极性不高,加上余思雅他们每次来买的都不算多,就几百块,曹科长也不大耐烦,嫌麻烦。而且一个乡下的小小养殖场,他们省城大单位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基于种种原因,曹科长听了余思雅这要求不但没意见,反而很积极地说:“小余同志想得很周到。我们养殖场确实有一批淘汰掉的孵化机,是烧煤的,比较麻烦,所以淘汰了,其实机器五成新,没有任何问题,完全能用。”
听到这个消息,余思雅高兴极了:“烧煤的也没关系,咱们公社穷,能有个孵化机就不错了,不挑。麻烦曹科长带咱们去看看吧。”
曹科长把他们带到了后勤处,找人拿了钥匙,去了仓库,里面有两台淘汰下来的孵化机,一台能孵五百只蛋,一台能孵八百只蛋,都是以前烧煤的机器。后来省城这边养殖场自己弄了小型电机,不怕停电了,就淘汰掉了,丢在仓库里生灰尘。
这种机器,需要的单位很少,省城养殖单位肯定是看不上的,小地方的也找不到这个门路或者说想到这一点,所以就一直丢在这里了。
余思雅仔细看了一下,这机器确实如曹科长所说,不算特别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坏,她可不想买个坏机器回去。但余思雅又不好直接质疑这点,所以拐了弯试试机器的性能。
“曹科长,你知道的,咱们小地方,缺乏人才,没人会操作维修这个机器,能不能让你们的师傅操作一下,让咱们小李同志跟着现学,免得买了回去不会用,还跑过来麻烦你们。”
虽然有点麻烦,但能一劳永逸,省得三两个月这些人又来找他一回。曹科长答应了,去找了孵化的工人过来操作给他们看。
余思雅赶紧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小李,笑眯眯地说:“小李同志,认真学,回去就靠你了。”
小李赶紧蹲下身,帮着师傅抬机器,递钳子,引火添煤。不一会儿,孵化机就热了起来,余思雅伸手进去试了试温度,里面的温度比较均匀,目前看没什么问题。
试过了机器,在小李学技术的时候,余思雅把曹科长拉到一边说:“谢谢曹科长,你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对了,这两台机器怎么卖?合适的话,咱们都买了。”
曹科长跟后勤管理人员商量了一下,最后报出了两个价:“咱们这机器虽然旧了点,但都还是好好的,再用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我们当初买的时候,一台两千多,一台一千多,现在我们也不要你高价,八百那台六百块,五百那台四百块。”
比起新机器,这机器的价格自然是便宜。但对一穷二白的清河鸭养殖场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余思雅苦笑卖惨:“曹科长,你也知道咱们小地方来的,我还要花三百买鸭苗,回头还要工人工资,买饲料,这一千块咱们实在是拿不出来。你们看能不能便宜点?”
曹科长面露难色,他知道余思雅说得都是真的,但这个价格也确实挺便宜了。
“曹科长,你帮帮忙,不然宽限咱们半年,明年再给钱。实在不行,那我也只能忍痛只买一台了。”余思雅一脸为难的样子。
只买一台,还有一台不就得留在仓库占地方,生灰尘?除了余思雅恐怕也没人要他们这旧机器了。曹科长自然希望余思雅把两台机器都拿走了。
经过一番商量和讨价还价,最后余思雅用七百块的价格买走了这两件机器。
这酱板鸭还没卖出去呢,他们就一下子花了一千块出去。
搁以前,小李完全不敢想,毕竟连冯书记都没这么大手笔,说花一千就一千。
乍然间又背了一笔巨债,余思雅感觉身上的担子很重,突然有了紧迫感。她招呼小李:“快点,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
紧赶慢赶,总算上了车。这个点,郊区回城里的车子上没多少人,两人都有座位,前后坐在一块儿。
余思雅跟小李商量:“咱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全指望省运输公司,待会儿回去,你找前台借一下地图,要是伍常安那里还没消息,咱们明天去跑跑其他单位。”
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在省运输公司身上耗,也耗不起,毕竟酱板鸭的保质期很短。
下了车,他们又先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这才回去。
走回招待所,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天完全黑了,秋风萧瑟,吹过来,有点冷。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大堂坐着的伍常安立马站了起来,抱怨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余思雅他们是一大早就去找他的。他们走后,他就去找领导说了这个事,加上昨天好几个同事作证那鸭子挺不错的,领导一听东西好吃也不算贵,反正福利嘛,什么不是,给大家换换口味也不错,就同意了。
搞定之后,伍常安马上来招待所找余思雅,结果留了口信,到晚上下班了也不见余思雅过来找他。
伍常安有点坐不住了,这是他主动找领导办的事,出了岔子,他脸上可不好看。于是吃了饭,他赶紧又来到了招待所等人。
看他这副着急的样子,余思雅就知道事情成了,高兴不已,笑着说:“伍同志,你来得正好,咱们进屋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