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躲在草丛中的蛇

太极殿前，秦王赵成乾目视着娘子军众人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陈南在百官面前，斥责柴同，并警告他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打算。

让他不得不将早已准备好的招揽之语，改成了感谢恩情。

当然他说陈南救了兰陵，对他而言便是天大的恩情，将来必还，这话是出自真心的，并没有半点虚伪。

陈南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态度始终很温和。

噗嗤。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笑声，赵成乾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这大概是殿下招揽人失败的最快的一次吧？”身后人揶揄道。

赵成乾扭头白他一眼。

不过损友说的倒是没错，这的确是他招揽人失败的最快的一次，连招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拒绝了。

“其实我本来就没报多少希望。”

赵成乾幽幽道：“其实我们对他已经了解的很深了不是吗，不提他跟兰陵之间的关系，单就马孝存跟他的关系，他就不会轻易改换门庭。”

东宫和秦王府将主意打到娘子军身上很久了，都发展了不少眼线。

陈南在娘子军中异军突起，肯定免不了引起这些眼线的注意。

他们早已收集无数关于陈南的信息，传给秦王府。

而秦王府自然有一群善于分析情报的专家，早就从诸多情报中，看出陈南跟兰陵、马孝存等人的亲厚的关系。

“缘分有的时候真的妙不可言，我们千算万算，眼见就能彻底成事，谁知道会天降个陈仲羽，一手将娘子军从分裂边缘拉了回来。”

长孙才良深深感叹。

“甚至，经过今日之后，娘子军将彻底在朝堂站稳脚步，轻易动摇不得。”

娘子军改制，一分为三，其中一部分和现在的禁卫组建千牛卫，由兰陵公主统领，负责戍守宫城，保护皇上的安全。

其余人分成左右武卫，成为禁军一部分，由马孝存和何子昂分别担任大将军。

再加上个邪乎的靖安伯。

娘子军已经彻底在禁军中扎稳脚跟，没人能轻易撼动。

而这一切，都是陈南促成的。

秦王突然转身，直视着长孙才良。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有总角之交，后来他娶了长孙才良的妹妹为秦王妃，两人的关系就更加亲密。

只有在长孙才良的面前，赵成乾才偶尔会流露真感情。

“器大，你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

长孙才良拧眉：“殿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三姐回京，统领禁卫，娘子军分化成左右武卫，我心里反而放松了许多。”赵成乾眼神幽深：“我认同你们制定的分解娘子军的策略，也认同你们针对东宫的行动，但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是不踏实，我怕……”

顿了下，他才接着幽幽道：“我怕自己一脚踏入深渊，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三姐回来了，我感觉踏实多了。有她在，就算将来我一脚踏空，跌入深渊，她也能把我拉回来。我知道的，她一定会。”

太极殿前的路很长，娘子军众人走在一起，周围不时有人驻足，朝着马爷等人拱手称贺，马爷等人则及时还礼。

陈南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往后看。

他指着太极殿前往宫内走的两道身影，问道：“何公，那是何人？”

何子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背影，但已经足够他认出那人。

“你说的是跟秦王并行的人？他叫长孙才良，是秦王最主要的谋臣，也是秦王妃的亲兄。此人颇受陛下赏识，官拜吏部左侍郎。”

长孙才良？

见陈南微微眯眼，何子昂问道：“仲羽，怎么了？”

陈南收回目光，“没什么，虽未接触过，但感觉会是个有趣的人。”

躲在草丛里的毒蛇，应该算是有趣吧。

太极宫寝宫。

“哎哟，陛下您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靖安伯当着百官的面直接拦住临汾郡公，呵斥他。

临汾郡公还嗤笑靖安伯不能代表娘子军，结果齐国公和琅琊郡公往前一站，身后跟着娘子军的诸位将军们，当时就把临汾郡公吓得脸色苍白，仿佛直面着娘子军数万将士，嘿嘿……嘿……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大太监洪恩正在跟皇上和兰陵公主将士太极殿前发生的事情，越说越兴奋，直到瞥见皇上越来越黑的脸，立刻吓得心跳漏一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的求饶。

“你乐什么？朕的臣子在太极殿前吵架，你很高兴吗？”赵堂渊黑着脸。

“老奴该死，陛下息怒。”洪恩急忙求饶。

“阿耶，洪公公说的都是亲眼所见，并没有胡编乱造，没什么过错，让他起来吧。”兰陵淡淡道。

洪恩刚才说的虽然只是复述事情经过，但很明显他话里话外是偏向陈南的，或者说是偏向兰陵的。

兰陵自然不能看着他受罚。

赵堂渊斜了眼瑟瑟发抖的大太监，没好气道：“行了，既然三娘子替你求情，你就起来吧。”

“谢陛下，谢公主殿下。”

洪恩叩头，感激涕零。

等洪恩给两人添了茶水，赵堂渊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女儿，“三娘子啊，你也别怪柴同。他当年将你撇在婚礼现场，独自逃出长安城的确是可恶，但这些年，他已然知道错误。夫妻之间，还是该以合……”

兰陵突然起身，秋水般的眸子里目光十分坚定，“阿耶，我早说过，当日婚礼并未完成，我跟他从来都不是夫妻。”

她越说越气，呼吸都急促起来：“还有，您说他已经知错。若他真的知错，为何还要让他的两个儿子在万民面前，拦我行辕，意图逼我认下这两个儿子？”

见女儿气成这样，赵堂渊急忙安抚。

但话没说几句，他又替柴同开脱：“皇儿啊，柴同是真的知错了。他可能是太在乎你，才利令智昏之下使出这等昏招。你莫不如给他个机会……”

刚刚坐下的兰陵再次腾的起身，脸色冰冷：

“父皇今日留下儿臣，若只是为了当说客，那么请恕儿臣无礼，这就告退。”

赵堂渊心里一咯噔，暗道坏了，兰陵这下子是真生气了，而且是生他这个父亲的气，要不然也不会改成称“父皇”，急忙道：

“皇儿莫生气，阿耶不再提此事就是。”

“是谁惹三姐生这么大的气？”

寝宫外突然响起一道磁性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走进来。

赫然正是秦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