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反将一军
“这下只要有丝线就能开工了呢。”顾思甜见自己的建议这么快就得到了实现，很是开心。
“下官族中织坊不少，如果大人需要，下官可以时常送些过来。”胡伟才听后对宋仪表示。
“那就多谢胡别驾了。”宋仪对他拱手致谢。
“不过这些事情安排起来还需要再协调协调，不如大人今晚再到寒舍一趟，我们慢慢详谈如何？”胡伟才趁机邀请。
“既然如此，就多有叨扰了。”宋仪点点头，接着说：“不过机会难得，我可否带着甜儿还有些兄弟友人同去？”
胡伟才心怀小心思，本想只邀宋仪一人，到时候好说话，但既然宋仪都这么要求了，只能无奈答应：“这当然更好，下官欢迎之至。”
而宋仪心里想着春香每天闲着没事，让她跟着去了解了解情况，以后可以帮着管理；小黑闷在院里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他出去转转了。反正现在和胡伟才熟络起来，不怕沾上麻烦。
顾思甜此时已经兴奋地跑向那些小姐妹们，去告知织坊的事，不一会儿宫女们那边就传来了惊喜地呼声。
当天傍晚，一众人在胡府会客厅中的长桌两旁坐定，除了宋仪一行人外，对面就是胡伟才及他的妻子儿女，看起来一派家宴的祥和气氛。
“这是拙荆徐氏，大人先前是见过的。”胡伟才先对宋仪介绍自己的家人：“这是犬子胡瀚，家中长子，族中织坊之类的商事都是他来管，这次让他给大人介绍一二。另外之前冒犯了大人的是次子……如今又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无法前来，下官也对他颇为烦恼，还望大人恕罪。”
“胡别驾哪里话，小孩子顽皮，长大了自会懂事。”宋仪也客套着。
“咳，这边是下官唯一的女儿，名为婉萤，本不该让她出席的，不过这孩子非说想见识见识大人的尊容，下官实在拗不过她。”
小姑娘微微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只能红着脸低头，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坐在对面中间的宋仪。她本是被父亲强拉来的，此时却被说成是她自己想来，一时有口难辨。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正式的场面，此时紧张得很。
宋仪没多想什么，像这样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他也不知该怎么沟通，只能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
一上来就吃饭显然太过着急，众人就先对着茶水点心聊起织坊的事情。
胡瀚一向不喜欢做官，更愿意在市井上操持各种买卖，因此族中商业基本都由他来管。胡伟才一度对此十分不满，觉得做官才有前途，但后来也想通了，既然自家儿子不是做官的料，强求也没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小儿子，无奈小儿子又贪玩……因此对自家的传承很是烦恼。
一直沉默寡言的胡瀚，一提起生意就变得滔滔不绝，从织坊的运营模式到销售渠道，越说越起劲。
“公子真是经商奇才，今日传授这些经验，真是令我受益颇多，相信公子将来一定能成为商业巨鳄。”宋仪听后不禁赞叹，他虽然对经商之道不甚精通，但由于现代时父母经营一家小超市，对此也有浅薄的认识，至少能分辨得出这个胡家长子是真的有些本事。
还不等胡瀚谦虚，胡伟才就抢话说：“让大人见笑了，犬子全将心思投在这些末流小道上了，正经事一点不干，能有什么出息……”
宋仪当即打断他：“胡别驾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纵观千年春秋，盛唐商业繁荣，进而国力强盛；两宋商业繁荣，进而百姓安乐；到了蒙古治下，商业凋敝，结果不到百年就被驱逐北退，这其中的关系不可谓不深呐！”
宋仪这话不是客套而是真心之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在现代已经成为真理，在古代却无人相信。即便是被人们称为窝囊的宋朝，也并非国弱，只是当时强干弱枝的国策所致而已。
胡伟才听后一愣，宋仪这套商兴而国兴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仔细一想历朝历代的现实，似乎也不无道理，可是以农为本乃传承千年的铁律，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与他完全不同的是胡瀚的表情，胡瀚此时两眼放光，对宋仪所说十分感兴趣。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所做的行当表达肯定。
旁边一直埋着头沉默的胡婉莹也微微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
“大人所说，真是惊世之言，令人醍醐灌顶，小人佩服之至！”胡瀚惊讶之后，郑重起身道。
“公子不必如此，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此时随着一个个侍女出现，饭菜被端上了桌。
春香期待已久，一下子从刚才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只待主客双方动了筷子，就准备大快朵颐。
谈完了正事，一桌人推杯换盏，话题逐渐轻松起来。
徐氏在桌下悄悄戳了戳女儿的腿，并给她使了个眼色。
胡婉莹更加紧张，犹豫了很久，终于在母亲略带催促的眼神中小声开口：“太、太守大人，此间、此间冷清，让小女给大人弹、弹、弹首曲子吧……”
这句话是入席之前她爹娘反复教她的，她在紧张之下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全凭着潜意识磕磕巴巴说完了这句短短的话。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总算是顺利传到了宋仪耳中。
“莹儿姑娘如此美意怎能拒绝，我等就洗耳恭听了。”宋仪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胡婉莹见终究躲不过，机械般的起身，移动时两腿依然紧张到发抖，幸好裙摆宽大看不出来。一台七弦琴适时的从屏风后被抬了出来。
宋仪放下筷子酒杯，期待的等着，顾思甜也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只有春香看了看这明显预演好的场面，又看了看胡家夫妇热切地目光，心底微微一笑，懂了这其中的意义。
胡婉莹朝琴台走去，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因过度紧张而两脚一绊，轻声惊叫一下后就脸朝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这孩子……”胡伟才见了女儿的表现，不禁扶额。
顾思甜见状，第一个站起来，跑过去将小姑娘扶起，温柔地问：“莹儿妹妹没事吧？”
春香本想无动于衷，但见了顾思甜的举动，心中不禁对她的单纯暗道无奈：“甜儿啊，这姑娘可是要挖你墙角诶……”
小姑娘看着顾思甜温柔的笑连连摇头，在搀扶下拘谨的坐在了琴台后，拨动了琴弦。
虽然她说话做事都很胆小，不过弹琴这事儿她还是拿手的，毕竟长年练习下来，每一个音符已经深深刻在了手指上，光凭肌肉记忆都可以完美的奏完整首曲子。
顾思甜坐回原位，带着羡慕的欣赏清脆悦耳乐声，期间还偷眼瞄了几眼宋仪，暗暗决定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将琴弹得这么好！
一曲作罢，长桌两边掌声雷动。胡婉莹微红着脸站起来躬身，逃也似地坐了回去。
“小女没见过大场面，在大人面前出了丑，实在惭愧。”胡伟才尴尬地说。
“莹儿姑娘琴艺如此高超，果然胡别驾的儿女都是才华横溢呀！”宋仪一边鼓掌一边赞赏。
“唉，只可惜太过胆怯，眼看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下官给她物色了几户人家，这丫头连见都不敢见，今日若不是大人前来，恐怕也不会出来……”胡伟才兜兜转转终于绕到了这个话题。
宋仪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这家伙还不死心吗……”他顿感尴尬，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顾思甜，发现顾思甜也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咳，以莹儿小姐这么出色的条件，前来求亲的优秀公子定然数不胜数……”宋仪敷衍道。
一旁的春香刚将口中的一块肉咽下去就见宋仪遇上了困境，眼神一扫又看见小黑默默坐在一旁欣赏窗外夜色，顿时心生一计。
“胡大人，何须忧虑这些？优秀的男子不是近在眼前么？”春香笑眯眯的插嘴。
“哦？此话怎讲？”胡伟才听了春香此话，以为是友军，当即追问。
宋仪以为春香又要戏弄他，此时的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小黑不就是嘛！温柔善良又身手矫健，当初在战场上屡建奇功，虽然现在身无功名，但等回了京城一定少不了封赏，绝对是值得投资的大好男人呢~”春香眼神玩味，掩着嘴轻笑。
“啊？”小黑一愣，满脸问号。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身上了？
“漂亮啊春香！”宋仪心中大喜，春香这手主动出击反将一军实在太妙。于是也顺着说下去：“是啊，我这三弟不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出色得很，日后绝不会比那些大家族公子们差！”
“二哥？？”小黑手足无措，没想到连自家二哥都来戏弄自己，又不能像平日对春香一样怼回去，急得直冒汗。
比小黑更窘迫的却是对面的胡伟才夫妇，他们本想给宋仪推销自家女儿，没想到却被推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夫妇俩人打量着小黑，见小黑皮肤黝黑，脸上还有大片伤疤。虽然能和太守结为兄弟，能力和品行不必怀疑，但这外形实在是……
“小黑兄弟确实是人中之杰，不过两情相悦之事，到最后还得他们两人决断……莹儿，你、你觉得如何？”胡伟才无奈之下问道，心中却不停念叨：女儿呀，可千万不能答应呀。
“诶？”胡婉莹僵硬的抬起头，视线在小黑和爹爹之间徘徊，最后嗫嚅地说：“我都听爹爹的……”
她现在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向小黑，之前都不敢看。小黑身上不管是肤色、略带卷曲的头发，还是脸上大片的伤疤，都让她有些害怕，毕竟之前从来没见过长这样子的人。
小黑见自己突然成了焦点，又没人来解救自己，只能积极自救，硬着头皮站起来诚恳地说：“胡大人，您别听二哥和春香的，他们那是在戏弄我……胡小姐千金之躯，我身无长物，又是个粗人，怎能配得上？大人就当听了个玩笑吧。”
“小黑兄弟太过自谦，能和太守大人结为兄弟，又岂会是平凡之人？只是我这女儿一到了人跟前就连句话都不会说了。不如待我回去和她谈谈，若是她愿意，那就皆大欢喜了。”胡伟才一边恭维一边给自己找退路。
接下来的时间，只剩下窘迫的小黑和胡家夫妇相互客套，宋仪等人都在努力憋笑。
终于熬到了宴会结束，小黑像是脱掉一层皮一般，颓然又无力的跟在宋仪身边。刚才的危机实在是让他耗尽了精力。
“哈哈哈三弟，刚才大好的机会怎么不积极争取一下呀？我看那姑娘不错，虽然胆怯了些，但多才多艺又漂亮，确实是个良配哦！”宋仪即使走在路上还在调笑小黑。
“别开玩笑了二哥……都怪春香害我！”小黑咬牙切齿地盯着春香。
“这不是为了给你二哥解围么？你就当奉献自己为兄捐躯了嘛哈哈！”春香也笑得合不拢嘴。
小黑暗自叫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遇上了这种倒霉事。
“不过更可怜的还是刚才那姑娘呀，强行跟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怕是吓坏她了吧……”小黑边走边想。
“宋大人！宋大人！”
就在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声呼唤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见是胡瀚。
“胡公子还有何事？”宋仪上前问。
“大人，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希望能和大人多谈一谈商业之道！”胡瀚壮着胆子说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这很唐突，但宋仪之前那番商与国的言论着实深深的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