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间鬼域（九）

第三十七章：救赎之路

仿佛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了一下脑袋，郅牧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听觉和体感也在此刻全部丧失。

接着，是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郅牧在洪都书院中所见证的漫长经历。

“啊，我都看见了……那是我……也是你的努力……我都看见了！”大量的回忆突然被灌入脑海，郅牧此刻鼻血喷涌，眼泪和鼻涕也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

郅牧的眼前突然涌现出许多灰色的回忆。

那是一次次的策划，一次次的逃离，最后都付之东流。

那是一次次的折磨，只有用尽力气在无名指上掐破的痕迹还隐隐作痛。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那应该是你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而我，将救赎你！”郅牧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视角转动，他再次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又遍布虫豸的禁闭室里，眼前则是那个表情麻木的少年。不知为何，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份馊掉的盒饭，似乎是想要拿给郅牧吃。

“呼……呼……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郅牧急促的喘着气，想要蹲下来以示友好，但愕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要高。郅牧摇了摇头，继续尝试跟少年沟通：

“我明白，在这里很痛苦吧。”郅牧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让对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

“请一定要记住，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那不是你的错。”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像我们这样的，传递的是温暖，而不是痛苦。”郅牧紧紧抱住少年的单薄身体，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们不能屈服，让我来帮助你吧，让我们逃出去！不但要走，还要给这帮衣冠禽兽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少年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放声大哭，但郅牧却吓得赶紧捂上他的嘴。

“老弟，别哭！我知道你现在情绪激动，但引来他们就不好了！”

“没，没事……他们对我很放心，因为，因为我是最听话的那个，比人偶还听话，所以他们不会监视我……”少年哽咽着，诉说着他的悲伤。

“哎，我向你保证，这一切即将会过去的，相信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我叫张九六！”

“……”郅牧一时无言，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疑惑顿时被打开。

“都一一对应上了，毫无疑问，这是张九六的童年回忆，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那一面。”

话音未落，白炽灯下的墙壁却突然出现裂痕，而对面的另一堵墙则逐渐像冰激凌一样融化，开始缓慢的与一道铁门融合在一起。

“要尽快了，照那种世界崩坏的速度来看，恐怕是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郅牧不再犹豫，在确定了物品栏还是无法使用后，他飞身跃起，一脚踢爆了空调，又把遥控器里的的外壳也拆开，将两者的零件收集起来并放在了口袋里。

“走，小六，辛苦你带路，带我熟悉一下这学校内部的地形吧！”两人从阴暗的地下走廊悄悄探出头来，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栋教学楼内，远处则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小六，你给我送完饭之后原本是要去哪里来着？”

“回去上课，背《孝经》。”

“给你们上课的是哪个老师？”

“这里、这里一共只有四个老师，他们是管理宿舍的刘老师，监督我们军训的张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李老师，还有、还有给我们‘治病’的杨、杨校长。”

郅牧将这些名字与记忆中的形象一一做出对应：“刘老师应该就是那个自带相机的怪物，管军训那个喇叭头是张老师。上课的李老师还没见过，杨校长大概就是那个没有脸皮的腐烂怪物吧，也是最后说我不听话的那个，毕竟就他是浑身带电的……”

两人一路顺着墙壁潜行，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有机械化的读书声传来，郅牧观察了一下两侧的窗户，决定带着小六四肢着地，匍匐潜行过去。

“事母孝，故事地察；长幼顺，故上下治……”

“你！坏孩子！背不出来，就是不孝顺父母，该打！”左边教室中传来了刺耳的劣质喇叭声音，那是所谓的张老师在训诫学生。右边的教室里似乎有铁链摩擦的声音，郅牧正依此在快速思考对策。

埋头爬行了一会儿，小六拉了拉郅牧的衣服，示意他快到自己的教室了。

“也就是说，四个老师分别位于相邻的四间教室之中，如果我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动手，那么剩下的就会迅速围拢过来。不过好消息是，课程还有半个小时才会结束，刚好可以让我去做些布置。”

在小六的带领下，郅牧成功摸到了校长办公室附近。

“这样看来，其实这间书院也不大，只有四个教室，两三百个学生，一间校长办公室，一间老师办公室，再加上个宿舍和杂物间。”然而，在他踏入房门前，却再一次被动触发了【感知】技能。

“左右没有异动，是哪里传来的危险？”郅牧看了一眼露出畏惧之色的少年张九六，将手臂凑近了门框的位置。

只见根根汗毛竖起，手臂上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

“门框居然是通电的……”无奈之下，郅牧只得优先去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和配电室进行探索。但却发现有几个僵硬的人偶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

“行了，我知道你们也是被虐待的苦命学生，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去劝导你们了，让开，或者在地上躺一会！”人偶们不发一语，只是低着头朝着郅牧冲过来。郅牧看着走廊外越来越近的崩坏和轰隆声，只好飞起几脚将人偶们踹到一旁。

“虽然摸上去是木头的质地，但是依然有着人类的要害，恐怕失去阴间滤镜后的他们就是一些普通学生，还是避免伤害这些无辜者吧。”郅牧撇下这些努力做出眩晕表情的人偶，精准的切断了办公室的电源。

两人再次折返到杨姓校长的办公室，郅牧当先跨入，快速搜刮着房间内的物品：

【名称：怨念之鞭】

【分类：单手武器】

【品质：优秀】

【攻击力：D-】

【效果：在攻击时有几率附着恐惧效果】

【备注：“沾染斑驳血迹的‘龙鞭’，虽然被叫做鞭子，但实际上确实一根被打磨过的钢筋。”】

这是唯一一件带有属性的道具，此外，还有众多带有暗红色斑痕的白板道具，让郅牧看得一阵恶寒。

“砰！”郅牧一拳打破了最后那个被上锁的箱子，里面是被码的整整齐齐的现金。

“机会来了！小六，你先回班里去跟姓杨的说，我不但跑出来了，还溜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引他过来！”望着张九六离去的背影，郅牧的计策也逐渐成型。

“不错，你是好孩子！知道帮老师通风报信！”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个缺失了眼皮、鼻翼和嘴唇的可怖面容再一次出现，然而，他昏黄的眼睛底下倒映的，却是漫天飞舞的钞票和熊熊燃烧的大火。

“啊！我的钱！”仿佛是被捏住脖子的老母鸡一般，杨校长发出刺耳的悲鸣，它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想要找到办法扑灭火焰。

就在这时，它的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只见郅牧挥舞着龙鞭，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这怪物的身上。

“差生！你忍心看你父母生气吗？你愿意看到我生气吗？！”怪物体内发出了机器般的蜂鸣声，两人的毛发再次虚张，让郅牧明白是电击到来了。

“好在我早有准备！”仔细看去，郅牧在握住龙鞭的位置缠绕了许多黑色的衬垫，那是他在空调机中“拆卸”下来的一大块橡塑板，原先主要是用于保温和减少机器的噪音。如今则被郅牧当做了绝缘的防护品。

“你，整天好孩子、坏学生之类的挂在嘴边……真的不会良心作痛吗？”看着怪物的神色由得意转为惊愕，郅牧面沉如水，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我看来，学习不好、爱玩游戏，这都不是你虐待他们的理由。不爱学习的人，或许不是个好学生。但绝对不是个坏孩子！”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抽过去，让怪物直接跌倒在地。此时郅牧才发现，这怪物充其量也就跟他的身体素质差不多，远远没有最初遇到对方时的那种压迫感了。

“啊！别打了！都是他们父母送他们来的！如果他是你什么什么人，算我们倒霉，你带他走！我把学费退给你！”

“孩子没有按照父母预想的轨迹而发展，那是父母的责任，是他们教育失败。但你们接着教育的名义去迫害人家，还要脸不？”

“用暴力和镇压，把孩子们塑造成温顺的羔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他们的家事？家长能够获得一个好孩子，书院收获金钱，媒体则多了一份抨击网瘾的稿子，而社会大众也纷纷表示赞赏，这明明是互利共赢的局面啊！”讽刺的是，越是到了生死关头，眼前的怪物却越来越表露出作为‘人’的一面。

“小兄弟，你那么能打，来我这里吧！我这里是龙哥关照的啊，龙哥你认识吧？咱们这片儿的地头蛇！”

“……所有人都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只有这些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力啊……”郅牧此时的神色哀伤，完全不像是即将胜利的表情，他又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不！不！你别冲动啊！”

“随意定义他人的人生……”

“将‘第九艺术’曲解为‘精神鸦.片’……”

“与黑社会沆瀣一气，动用私刑虐待这些无辜的生命……”

“以我骑士之名，审判你！”沉重的钢筋条在此刻化为疾风，【制疤者】再次发动，将钢筋狠狠的灌入了杨校长的脑子里。

清澈的破碎声传来，萦绕在张九六童年中的梦魇，如同沙尘一般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