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晚宴
“哎呀呀,二位可算是回来了,我等翘首以盼多时了!”当李木和唐黄优哉游哉地出现在沈府门口时,背着手走来走去很多遍,早就焦急等待的沈府下人们兴奋地迎了上来,把二人围得个团团转,着急忙慌地就要把两人往里引。
李木都被这阵势吓懵了,咋地啦,悄悄干的坏事儿被发觉了没道理啊,兴师问罪也不是这个动静啊。我俩来蹭你们家饭,你们这么激动“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在晚饭前回来了吗”
“两位公子哟,你们当然是在晚饭前回来了,你们不到,我们老爷都不开席,全府上下的人到处找你们也找不到,只能苦等,可等二位好一阵了,现在总算是回来了,快快请进!”仆人焦急地直跺脚,语气无奈得像是面对家里的小祖宗。
但人间的悲喜从不相通,仆人们很急,李木和唐黄却一点儿都不慌,听着他的话,心中还在腹诽:能让你们找到找到事情不就砸了吗
李木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耗时是长了些,但天还算比较亮,现在是春天,天黑得早,所以按理说现在也不算太晚,就这都晚饭等着了,沈家人吃这么早的吗普通人都还没有下工呢!一天到晚没有事儿需要忙,所以就顾着吃饭吗
吐槽归吐槽,该吃还得吃,李木和唐黄也懒得再多话,跟着仆人往吃饭的地方走,一路上遇到的奴仆纷纷给两人行礼。哈,看样子是半个下午的时间,所有仆人就都认识李木了,执掌空净庄的四方确实有些手段。
李木和唐黄来到了晚上吃饭的地方,不是中午吃饭的地儿,而是换了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午饭晚饭要在不同地方吃,还是说待客和自家人吃饭的地方不同。李木会有后一猜测,那是因为今晚桌上坐满了人,看服饰打扮,神情举止,年龄啥的,挺像是一家子,就李木和唐黄格格不入。
李木和唐黄一露面,直接吸引来了满桌人的目光,沈海更是立马起身,招呼二人:“李老弟和唐公子回来了快来坐,快来坐。”沈海当然是坐主位,他的左右两个位置还空着,显然是留给李木和唐黄的。
他俩也没纠结,让坐哪就坐哪,仿佛看不出沈海想隔断他们的小心思。
之前听说沈海下午在忙公务,这公务应该挺少的,要不然晚上他没这么好的精神头,李木和唐黄还在往座位走,沈家主又忙活着开始招呼了:“这桌子菜都凉了,赶紧都撤下去,把热乎的端上来。”
等李木走近了,沈家主又握着他的双臂,怜惜地说道:“李老弟出去玩得可好怎么看上去有些疲惫啊是不是哪个狗东西顶撞你了”
李木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下午逛街逛得有点儿累。”
沈海立即关切道:“那怎么不休息一下再来吃饭是不是他说了些,什么等着老弟开席的话胡说八道的!李老弟要是累了,且先歇息歇息也无妨。”沈海说的“他”是带路的仆人,这不,跟李木说完就转头骂他:“你多嘴多舌什么!”
李木帮他开脱道:“是我自己想先来吃饭的,我想着早点吃完,早点睡觉不是今天还是蛮累的。再说了,走半个下午也饿了不是”
李木是真的累了,中午演一出大戏,下午和暗中跟踪监视的人斗智斗勇,为了摆脱他们,乔装打扮都用上了,这会儿是真没心情和精力折腾了,要不是时机不成熟,李木都想大喊一句:老子这戏不演了!
这里要点名表扬沈海沈大家主,中午同样参演大戏,下午还工作,你看人家晚上多精神,到现在都还不忘记演戏呢,仆人多嘴多舌什么的,你骗鬼呢还换掉满桌子的菜,哦,这个或许还真是常规操作。总之,沈海可能是真的很热爱演戏吧,你看他多刻苦,反正李木不行,他差远了,现在是真的演不动了。
沈海骂完自家下人,李木表示都是自己的原因,没啥别的戏需要演之后,沈海开始进行正常社交流程。趁着上菜的功夫,沈海热情洋溢地为李木和唐黄介绍桌上的其他人,一听,还真是沈海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啥的,而且听意思还没来全,有些不够格上这桌。
演不动的李木才不想管这些东西,疲惫地一一打过招呼,遇到啥问题、恭维之类的,一律“嗯”,“啊”,“哦”地应付过去,等菜上来了,语气词都没有了,埋头干饭!
李木中午和晚上表现出来的差距有点儿大啊,看得沈海都起疑心了:“我看李老弟好像累得不轻啊,这是发生什么了”
这会儿的李木连脑筋都懒得动,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慢吞吞地编织借口,半天都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唐黄靠谱,抢先出言为李木解围:“嗨,李木就那个样儿,这人懒得跟沙漠里的蛇一样,有点儿阳光温暖才可能活跃一会儿,等体内的热量耗尽就恢复到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了。今天中午和沈家主痛快畅饮,还四处闲逛,把他这几天的精力都消耗光了,他是再也提不起精神了,你不用管他。”
沈海恍然大悟,借着喝杯酒的功夫,仔细想了想这说法到底靠不靠谱,喝完之后笑着对李木说:“李老弟这体质还真是有趣啊。”算是认可这个说法了。
李木摆摆手权当回应,继续埋头苦干。
李木这边没有热情,也没有正经回应,那沈家主就会偃旗息鼓,吃顿正常的晚宴吗那不能够啊!那不是对自己职业的侮辱吗所以沈海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聊着,说些有趣的笑话,讲些奇特的故事,时不时还拐弯抹角地夸一夸李木,努力地营造着气氛。
吃到第三轮的时候,也许是累了,也可能是沈海觉着氛围到位了,舍得问出那个早该问出的问题:“李老弟下午都去哪玩儿了啊”
李木也是真饿了,吃了这么久还是干劲儿十足,啃着一块带骨头的灵兽肉,含糊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俩在空净庄人生地不熟的,不晓得去的地方叫啥,反正挺热闹的,我们又是吃喝又是玩乐,还买了些东西,这件衣服就是当时买的。”李木现在身上这件其实也挺“便宜”的,所以沈海还以为只是单纯换了一件。
沈海正要接过话茬,多探听点儿消息,看李木他们到底是去的哪儿,李木似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对了,我还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小玩意儿,我拿出来让你们看看。”
说完,李木把筷子上夹的肉扔回碗里,从身旁侍女捧着的银盘里取过柔软的毛巾,胡乱擦了擦手和嘴,伸手就要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唐黄见状,连忙阻止,着急得都快起身了,“诶,诶,吃饭呢,你就别把那玩意儿拿出来丢人现眼行不到时候大家还吃得下去吗”
李木犹豫了,他觉着唐黄说的可能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拿出来。
唐黄如果坐在李木旁边,他伸手就阻止了,但这不中间隔着个沈海吗现在只能隔空吆喝,真要阻止还得看沈海。
那沈海想不想看呢那是必定想看啊,就指着能不能从中看出点儿什么线索,好据此调查李木和唐黄他们到底去了哪,都干了什么。唉,要不是人手吃紧,也不至于把人“弄丢”!
于是沈海压住唐黄,在旁边对李木不停怂恿道:“既然是李老弟觉得有趣的东西,我们必然也觉得有趣,不管拿出来会不会败胃口,李老弟要是这么说话说一半,我们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反倒是会吃不好,还不如拿出来看看。”
沈海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李木再也不用犹豫,干脆利落地抓着一个小物件儿,把紧握的手伸到桌子中间,手腕一转,摊开来让所有人都看到到底握着的是啥。
沈家人伸长脖子,定睛一看,看清楚李木手里是什么东西之后,尽皆哑然失笑。
“我说是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原来就是一支墟笛啊!”沈海忍不住笑道,“不过想来也是,墟笛是我们这一带特有的民间乐器,李老弟过去一直在罗象国西南,没见过实属正常。”
“对对对,卖东西那老头就说它叫墟笛,我看墟笛长得别致,他吹得还好玩,就买了一个。”李木点点头,认同沈海的说法。
李木手里的墟笛确实挺别致的,巴掌大小,陶土烧制,中间鼓,两头小,整体看上去圆墩墩的,形似圆柱体,只是两个端面往内缩了,没有中间胖。墟笛只有一头开孔,想来是吹气的,另外,它的前后两面都打了两排大小不一的小眼儿,从小眼儿里可以看出里面还有玄机。
沈海见李木掏出的是墟笛,心头有些失望,略微有些走神。只因为墟笛在空净庄到处都有卖,还样式形制都差不多,毕竟都是他家的,不好查李木去过哪,或者说查起来有点儿费劲儿。
就在沈海愣神的片刻,李木乐呵呵地自顾自说起来:“我今天下午是第一次听这东西吹的曲子,感觉真的很特别,所以我就跟卖东西的老头学了学,现在我来给你们露一手。”
李木这一露手,沈家人就明白,为什么不过是一支墟笛,唐黄要拼命阻止,还会说什么吃不下饭的话了。
李木自信地拿起了墟笛,十指按住墟笛前后特定的孔洞,嘴对准墟笛上头的口,之后,李木鼓起来了腮帮子,他吹气了,墟笛响了,沈家人的脸全都僵住了。
李木闭着眼睛浑然不觉,十指有规律地律动,墟笛发出,发出,对不起,相关的象声词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那是一种古怪到了极点的声音,古怪到听了一辈子墟笛的沈家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儿还能发出这种声音,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而这些声音组成的曲调,呕哑嘲哳难为听只能勉强形容它的难听程度,这东西都不是噪音、嘶吼这种人类已知的词语能概括的。
“停!”捂着耳朵的唐黄大吼道,“你是聋的吗听不到自己弄出来的是啥响动”
这一声吼让沈家人齐齐投来感激的目光,这一刻,唐黄就是英雄,声音停下那一瞬间,他们仿佛来到了天堂。
李木住了嘴,委屈地说道:“我下午听那老头吹的曲子不是这样的啊我为什么会吹起来怪怪的。”
沈海抬起手准备安慰一句,想告诉李木,墟笛内部结构复杂,前后有二十四孔,孔大小还不一样,音调极多,这玩意儿号称罗象国最难掌控的乐器。想归想,就是沈海听完头晕脑胀,胃里犯恶心,安慰的话死活说不出口,只得虚弱地说着:“吃饭吧,这个以后再练习练习。”
李木的曲子彻底击溃了沈海对于演戏的热爱,他演不动了。
说是让大家继续吃饭,事实上,听完李木“此曲只应地下有,人间哪敢几回闻”的旷世巨作之后,现在只有李木一个人还吃得下,其他人只能是夹点菜意思意思,连沈海都装不下去了,被破了大防,萎靡不振地坐在那儿喝闷酒。
李木开开心心地吃着,瞥了一眼虚弱不堪的沈海,“沈老哥,明天是陀沐节,我想和唐黄单独出去玩玩。”
“好啊,你开心就好。”沈海随口就答应,话落地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赶紧补充道,“这陀沐节活动可多了,最大最好的盛事是在永林师父坐镇的严台寺,李老弟想要尽兴,明天就去那儿好好玩玩儿吧,永林会好好招待你的。”
“好啊!”李木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从今天下午的事就可以知道,沈家根本不放心李木他们脱离掌控,本来只是想整个花活把晚宴的问询糊弄过去,不成想用力过猛,把沈海干迷糊了,让他答应单独行动。虽然是去严台寺,但从熟悉自己的一方到不熟悉自己的一方,搞事儿的机会肯定会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