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噩耗
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他们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大多数需求得到了满足,在满足之后还怀有对美好未来的期盼;而不幸的人生有种种,其中之一是,在期待明天时,今天的厄难突然来临,它无情地击碎未来的一切可能。
李木他们最后还是没有走掉,在他们游玩豨家别苑的时候,巴壁庄里豨家所有庆祝活动全部停止了,并以最快的速度扯掉所有红色的装饰,只因一个噩耗突然传来:豨枨去世了。
这个消息来得毫无预兆,当豨家管事告诉李木他们时,没有一个人敢相信,李木甚至在想,这是不是什么假死骗天的把戏,好躲过命中的那一劫难,可豨家上下的忙乱和凝重告诉李木,很可能是真的。
李木依旧很惊愕,今天的寿星豨枨不是和大伙一起去蚤休街玩耍了吗有两位四品强者和一位巴壁庄缉魔司二把手作陪,能出什么岔子况且整个下午,李木他们也没有察觉到巴壁庄里有什么灵力波动啊,到底怎么出的事
“三位仙人,豨枨小少爷突然出了意外,现在遗体正停放在金鲤街的主宅。”管事弯着腰恭敬地说道,只是简单地叙述事实,没有讲述豨家的打算,也没有说对宾客的处置,因为眼前这三个人实在身份特殊,实力强,惹不起,关系还浅,是他们自己凑上来的,整个府邸乱成一锅粥,家主也没有具体指示,只好让客人自行决定去留。
李木他们也听懂了管事的意思,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深感哀悼。
管事离开,去忙其他事了,李木他们便商议起来。“现在怎么办是走是留啊”李木直截了当,提出问题。
胡不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两位的。”
唐黄不甚在意,回答道:“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知道你有打算。”
唐黄确实懂李木,李木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吃了人家一顿饭,我想去金鲤街告个别。”唐黄也是吃了豨家一顿饭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三人在胡不饮的带领下朝金鲤街的豨家赶去了。
在金鲤街上,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生气勃勃的,唯独到了豨家门口,变成了哀寂。
豨家大门敞开着,门口仆人分列两边,与李木他们去别苑赴宴时看到的场景相差无几,只是仆人们穿的衣服从红色变成了白色,一个个的也都低着头,门上的牌匾也挂着黑布。
李木叹了一口气便要进去,胡不饮却站住不动了。“我只会笑,没办法哭丧着脸,在这种场合下会多有冒犯,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帮我致意一下就好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李木和唐黄听了这话有些惊愕,不过回想一下好像又确实如此,他俩便不坚持什么,准备进去。临走前,李木看着胡不饮失落的眼睛说道:“胡兄弟,豨枨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什么凶星,千万不要为此自责,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还不知道,不要那么急着下论断。”
这事儿是李木始料未及的,也很玄乎,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语来抚慰胡不饮,不过好在这干瘪的话语稍稍提振了些胡不饮的精神。
安慰了胡不饮后,李木和唐黄不再耽搁,径直往豨府里走,仆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闷声在前面指引带路。
行进间,李木注意到,在路面角落还残留着之前匆匆撕下来的红纸碎屑,笼着灯的白布是直接盖在红布上的,因为李木看到有块白布破了一个小洞,从中露出一点红色。唉,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李木和唐黄还没到大堂,便听到传来的家属哭声,等到了大堂才看清,大堂中间盖着一块白布,布上渗着一团殷红,白布之下应该就是豨枨了。
豨枨静静躺着,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正围着他嚎啕大哭,而他的父亲,豨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双目红肿,神情憔悴,相比于李木初见他时的活力四射,豨莶现在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李木很理解豨莶的悲痛,这本是开开心心的大喜之日,结果晴转直下,一下子就变成了大丧之日,豨枨还未弱冠却反倒丧命,豨莶老来得子,最后落得个老来丧子。
另外,李木也曾听胡不饮说过,豨枨的几个兄弟姐妹,要么不能感灵,要么资质太差,虽然可以打理家业,但在修行路上难有成就,唯独豨枨后来居上,未来可期,有成为四品强者的希望,四品才是增加家业或者说守住家业的王道,这也是豨莶对豨枨如此宠爱的一个重要原因,甚至为了他不惜代价,办了这场寿宴。
如今,一切都成空。
在豨家别苑大堂,郑重迎接李木的是豨莶,现在这个局势,豨莶显然无法接待他了。这次迎上来的是悲痛的豨家长子,李木与唐黄两人和豨家长子交流几句后便退到一旁了。
李木这时才观察客人,发现差不多就是上午看戏的那些人,玉面书生榖梁玉,文墨公郞俞,还有缉魔司次庄司王刚也都还在,不时在交流些什么。
李木悄悄挪到榖梁玉旁边,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突然就成这样了。”
榖梁玉面带深深的自责,说道:“这都怪我,是我的错。”
李木愕然,“这话从何说起你不是帮豨枨渡劫的贵人吗怎么如今又……”
“唉……”看得出来,榖梁玉难以忍受这个错误,但他依旧娓娓道来,“下午去蚤休街的路上,豨枨偷偷和我抱怨,说他到蚤休街逛了无数遍了,实在提不起兴致,还是和这些长辈们一起,拘束得很。
“他强调,这是他的生日,理应快快乐乐的,不该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变得这么沉闷憋屈,他想出去耍耍。况且,只要我跟他一起去,那么预言中的一线生机就还在,没有丝毫影响。”听得出来,榖梁玉对当时的对话内容经过了一定的美化,李木猜测,豨枨估计当时已经焦躁得很,甚至出言不逊了,不然,榖梁玉不会在不与豨莶商量的情况下轻易答应他的请求。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唐黄听到后也凑了上来,追问故事的后续。
“我没有顶住豨枨的苦苦哀求,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在戏院,与豨莶说了一声后,我们俩就带着几个伴当偷偷溜走了。”讲到这儿,榖梁玉闭上了双眼,显然有些悔恨当初的决定。
“我们出了戏院没有停留,一直往西出了庄子,豨枨说西边山林中有一片湖,叫做秋池,去那里玩玩很不错,于是我们便去了。一路上,豨枨很是快意,颇有复得返自然的意味,四周也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在相谈甚欢中就到达了秋池。”
“到达秋池后,我发现湖边还有一处残荷未败,当时风平浪静,以水面为镜,残荷与白云相映成趣,令我流连忘返。可豨枨却不喜其中的衰败感,便去旁边林子找寻蛰伏的生趣。”李木听懂榖梁玉的话了,榖梁玉看残荷看得入迷,豨枨欣赏不来,跑林子里打猎去了。
“唉,早知道会出事,我就不会贪恋那点景色,跟随豨枨一同前去。”看样子,事情就发生在进林子那段时间,“我当时还在湖边,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随之而来的便是虎彘的吼声,我一时不备中了招,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急忙赶去击退虎彘,豨枨却已经遇害,我只抢回他的尸首。”
听到这儿,李木和唐黄想起点什么,追问道:“巴壁庄附近有虎彘出没”
对此,榖梁玉摇了摇头,“没有。我虽然不是渝丘当地人,但我也知道,由于渝丘是商贸重镇,朝廷和世家宗门经常联手清剿周边,按理说附近不该出现实力高达四品的恶灵兽。不过灵兽也并不一直呆在自己的地盘里,偶尔也会因为觅食和求偶去往别处,想必那头虎彘便是如此吧。”
李木也觉得榖梁玉说的有道理,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可惜了豨枨,在大好年华偏偏遭遇这样的不幸。
就在李木准备宽慰榖梁玉几句的时候,豨莶终于开口了,“我要报仇!”豨莶的声音因为悲痛而十分沙哑,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豨莶表达完自己的立场后,次庄司王刚第一个站了出来,“豨掌柜节哀顺变,令郎在巴壁庄附近遭到恶灵兽的袭击,这是我们缉魔司的失职,我们必当全力绞杀这头畜生。只是你也知道,朝廷来人与渝丘两大派议事,司里很多人都被抽调走了,还得等些时候我们缉魔司才能出动。”
豨莶既然已经开口,那就说明他已经掌控了自己部分情绪,听了王刚的话,豨莶并没有发怒,而是平静地说道:“次庄司言重了,缉魔司一直尽职尽责,这事与缉魔司无关,只是我难平我心中之气,我自会宰了那畜生。但有一事相求。”
“请讲。”死者为大,王刚理解豨莶心情,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我儿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我想请次庄司帮我查查我的对手们是不是有暗中做手脚。”豨枨的死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哪怕看上去毫无异常,豨莶还是忍不住有所怀疑。
王刚面对这个请求皱眉思索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收到王刚肯定的答复,豨莶抱拳答谢,之后对众人说道:“我将出一百万铢,只求有人诛杀那害了我儿性命的虎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