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狗尾巴花
太阳才刚出来不久，阳光便已灼热，屋子像个烤炉，即使开着窗子屋内仍然闷热难耐。明明已经是九月份了，可是这抚阳城仍是一副盛夏的模样。
“这鬼天气，呼，热死个人。”王琉风擦了擦汗，上次遇见洛川师兄弟是四日前，他现在无比希望剑阁的人能早点来，这样他就可以发动“为小竹报仇雪恨”大计，然后早点离开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此方世界人类修的是真气，但那些动物为何看起来好像西方的魔兽一般。”
王琉风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想了十几年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只当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有选择困难症吧。
他先是到桑小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等了半晌见无人回应，转身走向躲在墙角阴凉处的老白身边。
“他们一家子是不是一大早就出摊了？”王琉风蹲下来身子，也不知道这懒马怎么回事，别的马都是站着睡觉，就它喜欢躺着休息。
“唏律律……”老白翻了个白眼，问我干嘛，你又听不懂我说话。
“我也要出门了，你好好看家，不许乱跑，我回来给你带鸡蛋。”王琉风站起身，拍去衣角沾到的细沙。
……
王琉风走到茶棚时已经快到晌午，此时的茶棚依旧坐无缺席。
他并未入座，只是远远看着。
茶棚不卖饭食，连点心都没有，只有粗面馒头，来茶棚的客人大多也都是自己带的干粮，来这里只是为了喝茶消暑。不过三婶拌的辣椒是真不错，大多客人都会点上一碟小菜两碗凉茶，配上自带的大饼，便当做午饭了。
“七叔公，我都告诉你好多次啦，老年人有优惠，喝茶六折，你给一文钱就够啦。”
桑小竹说着把手中的一文钱放在七叔公手里，然后合上七叔公满是褶皱的手。
“小竹子，大家都是熟客，给我们也打个折嘛。”
旁边一桌穿着背心的汉子对着桑小竹笑道。
桑小竹回头撇了他们一眼，也不停留，边往回走边说道：“赵叔李叔，我家凉茶一碗的成本都一文多，给你们算两文钱一大碗已经够便宜啦，我前些天卖外人都二十文一碗呢。
不和你们拌嘴了，我还得去教小六子数数呢。”
小丫头走到茶棚最里面，一把把已经爬到桌子下面的小六子抓出来，右边眉毛挑起，凶狠狠地说道：“快背，刚刚背到三五一十五了，继续！”
小六子摸着圆滚滚光秃秃的脑袋，对着桑小竹嘿嘿直笑：“竹子姐，我想吃糖，前几天公子给的糖可甜啦。”
“吃个屁，再不背，你就吃老娘的巴掌！”
小丫头虎目瞪得溜圆，她年纪太小，怎么做凶狠状都只能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可是在小六子眼里，如凶神恶煞一般，他马上停住嘿笑，磕磕绊绊说道：“三五一十五，四五二十，五五三十五，不对，五五，五五，呜呜呜……”
眼看着小六子急得要哭，桑小竹不但不心软，反而一拍桌子，吼道：“憋回去！”
小六子被眼前的母老虎一吓，果然停住了马上就奔涌而出的眼泪，连气都不敢出。
坐在一旁的吴老六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不但不心疼，反而比桑小竹更生气，劈手把小六子抓在腿上，扒开裤子就是狠狠一巴掌：“我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穷乡僻壤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谁不知道读书是个多金贵的事儿，你居然还不好好学。再不用心和你小竹姐学习，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桑小竹也没想到吴老六反应会这么激烈，见状马上拦住放羊汉子高高扬起的手：“好啦，六叔，消消气，我多教几次就是啦，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你下手那么狠，不心疼自己儿子呀。”
“小竹子啊，我已经在这活了二十多年，我不想这小子也在这活一辈子啊，现在有你能教他读书识数，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这比我五年前结婚还要开心啊！”吴老六松手把小六子扔在一边，转过头对着桑小竹说道。
“六哥，那有没有你洞房的时候开心啊？”坐在吴老六一旁的汉子用肩膀贱兮兮的撞了撞吴老六。
“老四你滚一边去，小孩子还在这呢，瞎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棚子里面无论是不是相熟的人，听闻此处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就像戈壁中的小黄花，对吗？”
一阵温和的嗓音从王琉风身后传来。
“洛兄此言差矣，我觉得像狗尾巴花。”
狗尾巴草这东西，好活，而且一活一大片。
王琉风转身看向身后的洛川，发现他身边跟的不是背景板一样的沈天英，而是两名尚未见过的剑阁弟子。
“王兄的见地果然别有风格，这两位我师弟，天奇，天峰。此次剑阁弟子来抚阳城共三十七人，外门长老一人，其余人都被天英师弟带去客栈休息了。”
洛川不知为何，不仅介绍了两位师弟，更是连剑阁此行的人数都告诉了王琉风。
“不知王兄会在此处再待多久？”
“约摸三五日吧。”王琉风答。
“待此间事了，愿与王兄共饮。我们还有事，先不奉陪了，王兄保重！”洛川三人对王琉风略一拱手，转身而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几位保重啊！”
王琉风看着洛川三人有些奇怪，好似他们一行人是专门来通报似得。
没想到剑阁来了这么多人，不过人越多越好。既然剑阁的人已经到位，那么……
王琉风走进茶棚，乱哄哄的茶棚先是陡然一静。大家伙看着小竹熟练地和王琉风打着招呼，声音才继续嘈杂起来，不过声音较之前还是小了不少。
“小家伙，没想到你竟是个读过书的。”王琉风轻轻揉了揉小丫头有些干枯的头发。
桑小竹用力摇了摇头，把王琉风的手甩了下去。
经过几日的接触，桑小竹也知道王琉风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除了从王琉风手里拿钱的时候，平时对他的尊敬似乎少了不少。
“那是当然，谁还没念过几年书，我可是浙大高材生呢。”
“浙什么才生？”王琉风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我爹娘以前给我找过一个小地方的私塾先生教过我几年罢了。”桑小竹的声音有些低落。
王琉风再次把手轻轻放在了小丫头的头上，只不过这次他的手没有被甩下去。
也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桑小竹不仅身形比正常的同龄孩子要娇小，她的头发也略显稀疏干枯，并不顺滑，摸起来有点毛茸茸的。
王琉风看着小丫头黝黑的脸蛋，欲言又止。
半晌，还是桑小竹先打破了沉默。
“你平时不是都要睡到下午的吗？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早？”
还没等王琉风说话，桑小竹继续说道：“你是不是饿啦？你等一会，我和小六子说几句话，就带你去香园楼吃饭。”
额，怎么感觉这语气有点像我老妈。
王琉风嘴角不动神色的抽了抽。
他看着外面大街上满面愁苦好似行尸走肉的人们，对桑小竹说：“今天早一些收摊吧，有些事要和你们说。”
说完也不等桑小竹追问，便起身离去。
小丫头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离去，感觉自己今日似乎也挺累的，之后和二叔二婶说一声就早些回去吧。
……
相比五颜六色的娇嫩花朵，狗尾巴花无论在如何贫瘠的土地都能顽强扎根，生机勃勃，如野草般扎堆着生存。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况且狗尾巴花，毛茸茸的，很可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