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叫我先生吧
应文和肃容跪在地上，对面年前的白衣男子郑重道：“师父请问。”
王琉风单手虚扶，“起来说话，先不急着叫师父。”
跪地的少年犹豫片刻，缓缓起身，学着自己在私塾看到学生回答先生提问时的样子，对着王琉风颔首行礼。
“两个问题，其一，我不会在樊阳城久留，我若离开，介时你何去何从？”
“其二，你来拜师，应该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你家中是否知道？能看得出来你们一家人感情很好，好得令人羡慕，若他们不同意，你又该如何？”
王琉风的问题直击应文和自前几日以来一直逃避的地方，这些是最不可调节之处。明明自己为了不再令英姐承担分离之苦才选择拜师，偏偏拜师又不得不面对离别。
应文和深深长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
“我会在公子身边投入全部心神习武，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功法的学习。此外，樊阳太过荒僻，英姐早就说过我们不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她一直觉得我们应该受到更好的教育，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在樊阳城腐化成泥。之前一直没有离开樊阳城，不过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赚到足够的路费学费。想必公子离去时商队也会随行，我们已经加入了商行，自会作为商行的一份子紧紧跟随。”
少年说完，看向地面低声说道：
“前来拜师的决定的确是我自己的想法，没告诉任何人，但我有信心劝服英姐，只要英姐同意，大家自然都不会拒绝。”
“在这个世界想安稳活下去，力量不可或缺，我需要这份守护家人的力量！”
他抬起头，直视王琉风的双眼充满坚定，语气同样坚决。
守护……
看着面前这个骄阳的少年，王琉风似乎被他双眼中的渴望所触动，他挥挥手，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
“回去和你家里人好好谈谈，明日我在这里等你们。”
见王琉风似乎答应，往日里无论遇到何事都平静的少年此时激动万分，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激动得发抖。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的王琉风身影越来越亮，仿佛直接照映在他心底，驱散了一直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乌云。
“好，我……我这就去。”
少年的养气功夫此刻完全破功，对着王琉风深鞠一躬转身就跑。
终于在他身上见到了些孩子的样子……
目送少年欢快地跑出商行，王琉风弯腰将瘦小的桑小竹抱起，在小姑娘脸蛋通红的表情中将她背在身后。
“走吧，耽误了些时间，我背你回家。”
知道桑小竹损耗的灵魂之力尚未恢复，王琉风晚饭做的很早，吃过晚饭就让小姑娘赶紧回去休息。回自己屋子前，王琉风将两只猫丢在老白的肚子上，让它看好这对总是腻着桑小竹的跟屁虫，别去打扰那小姑娘休息。
躺在床上的桑小竹不知想到什么，本有些苍白的小脸在黑暗中微微发红，她拿起被子遮住发烫的脸颊，好像被饺子皮包住的馅。
……
将军府
曹雪阳今日到家时天色尚早，想到薛楼近几日在家经常愁眉不展，男装丽人忙碌半个多时辰做了道从王琉风那学来的糯米鸡，又炒了两道青菜，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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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汤，准备好好给自家夫君补补。
“好香的味道，娘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尚未走进屋子，薛楼的赞美声率先传了进来。身披轻甲的薛楼在小安的服侍下卸下身上的裙甲，清洗过双手，环住曹雪阳，将鼻子凑到怀中女子的秀发旁深深吸气。
“真香，比饭菜还香。”
曹雪阳娇羞着推开一回家便动手动脚的夫君，别过头去，轻啐一口。
“整天没个正形，小安还看着呢，坐下吃饭吧。”
“哈哈哈，依娘子的。”
尝过糯米鸡后，薛楼笑眯眯着对这道菜赞不绝口，曹雪阳则不停与他说些白天所见的趣事。
风煞的案子，无论薛楼还是曹雪阳都未提及，两人不约而同避开这一话题。
用过晚饭，薛楼拍着鼓起的肚子回书房办公，曹雪阳则担忧地看着薛楼离开的方向。
夫君今日回家心情看似极好，但无论刚回来时对自己的拥抱还是席间的谈笑，她都能感到一抹虚假。是啊，夫君装作无事的样子不希望我为他担忧，可我又怎会真的不去担忧。
若是当年我没有……
算了，想那个干嘛，过往云烟罢了。
……
第二日，见睡了一整晚的桑小竹已经完全恢复，王琉风早早带着小姑娘出门，直奔上次去过的铁匠铺子。
据曹雪阳所言，这家铺子的主人早些年就是专门给府兵打造铁器之人，又曾受过薛楼的救命之恩，自不必担心他会在外乱嚼舌根。
休息一夜后完全恢复精神的王琉风在火炉前卖力挥舞着重锤，密集的打铁声好似骑兵过境的马蹄声。在铁匠目瞪口呆的围观中，王琉风用了大半日时间打造好了一整套给桑小竹准备的暗器。想到今日可能会收徒，他又多花费半个时辰顺手打造了两份小玩意。
午饭吃了五颗黑泥药丸的桑小竹本满腹怨念，但看见王琉风递给自己的整套暗器不禁喜笑开颜。
“这些东西你先收好，晚些回去涂上迷药。现在去商行，说不定有些人都等得急死了。”
“昂！”
二人来到苏宁淘宝店时，果然远远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不断张望的应文和。瞧见二人后，焦急的少年快步跑来。
“师……公子，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之前有些事情耽搁了。”
王琉风理解少年心中的忐忑，他太了解当一个男人对自己执着之物的渴望有多强烈。本以为自己午前便能到这，不曾想小看了桑小竹的暗器打造起来有多麻烦。
没想到王琉风居然会对自己道歉，应文和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回话。
“进去吧，想必沈英她们都在后院？”王琉风问道。
“啊，对，公子请随我来。”
应文和转身带路，走在前方的少年暗恼自己怎么尽失往日的精明。从门口走到后院，他始终强忍着不回头观察王琉风的表情，脚下生风，来到站满了人的后院。
见王琉风和桑小竹到来，满院的人尽都围上前。孩子们跟在沈英身后，曹雪阳和小安彭掌柜站在最外侧，应文和上前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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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地站在沈英身边，面对王琉风，目光灼热。
沈英上前说道：“王公子，昨日文和与我谈了半夜，知道他想拜你为师时我很意外。”
说话间，她低头摸了摸应文和的后脑，“这孩子一直很有主意，九岁开始就知道背着我出去赚钱。”
感到自己手下的少年身体一僵，沈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继续道：
“他很有说的很对，想要在这世上生存，怎能没有自保之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从不担心这孩子会在脑子上吃亏，但这几日的经历让我意识到这世上有一些人是不会讲道理的。正如文和所说，既然上天让他三番两次得救于公子之手，怎能不珍惜这份天意。”
沈英今日特地换上了许久未穿的长袍，尽管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宽大的袖口绣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衣摆绣有镂空云纹，穿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更显几分清新。她拉着应文和上前一步，对王琉风揖了多年不曾用过的，只有在望族间才使用的鞠躬礼。
“请公子收文和为徒。”
应文和同样跪倒在地，语气中满是诚恳之意。
“求师父收我为徒！”
沈英身后的孩子们见状，也不由纷纷跪倒在地，乱糟糟地喊道：
“王哥哥，你就收下文和吧。”
“文和好聪明的，收下文和绝对不亏的。”
“呜……方方，什么是师父啊？”
“笨圆子，管那么多干嘛，快一起求王家哥哥答应。”
王琉风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赶紧扶起沈英和这群可爱的小家伙。他走到跪向自己的应文和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说道：
“你还是个孩子，收徒之事必要问过你家中的意思。既然家中之人均已赞同，我当然乐得收下你这个懂事的徒弟。本门人脉不兴，只有那小丫头算你半个师姐，你师公不知跑到哪里逍遥，我已经找了许久还未找到。我拜师时没什么繁琐的规矩，所以你拜师也无需麻烦，一跪足矣。”
沈英和孩子们没接触过修行，桑小竹一个现代人自然也不会看重这种拜师的形式。但曹雪阳和彭掌柜两名土生土长的武林人士，听了王琉风的言论如何能不嘴角抽搐。
曹雪阳赶紧回身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茶塞进应文和手中，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茶，再次暗骂自己一声，赶紧高举过头顶。
王琉风接过茶杯，也不管茶水尚热，一口饮下。他扶起应文和，弯腰拍去小家伙膝盖的灰尘，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巧的物件交给自己刚收的徒弟。
“拜师礼我受了，拜师茶我也喝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些你拿着，做防身之用。”
应文和一时看不出手中两个模样奇怪的物件为何物，他揖了一礼：
“多谢师父，赎文和愚钝，不知这两物该如何使用？”
王琉风听着这句“师父”，有些别扭地挠挠脸。
“左手的叫袖箭，你套在小臂上，遇敌时可以触发机括射出弩箭。右手那个叫迷魂砂，用的时候用力往敌人脸上甩就是了。另外，你先叫我先生吧，师父二字，总觉得有些别扭。”
应文和闻言愣了一下，应道：
“是，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