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最后的考验

“不幸。”林仃回答。

“只有不幸吗？”【林仃】笑了。

“只有不幸。”

林仃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好好看看你的幻境，看似混乱无章的想法里，早就埋藏着你内心真正的目的。”【林仃】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你的幻境里，出现过……你的父母吗？”

“你什么意思。”林仃面无表情。

黑暗包裹着两人，可林仃能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彻骨的寒冷不知何时升腾而起，林仃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为什么你的幻境里，没有提到你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林仃眼神坚定地回答。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特意去忘记？”

对方像是抓住了林仃的软肋，一直在不断地进攻。

“那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我的父母，档案上也说了，我是孤儿，我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林仃说道。

可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是嘛？”【林仃】的表情变得更加狂妄，“那为什么……在你的理想幻境里，没有你的父母呢？”

“我对父母没有任何记忆。”

“是没有记忆，还是选择了忘记。”

林仃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大口气地呼吸：“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林仃】说道，“你对我说谎没有任何的必要，因为我和你拥有同样的记忆，我们不分彼此，所以我才要让你回想起一些事。”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在理想的幻境之中，没有你父母的身影？为什么在不幸的幻境里，也没有你的父母？”【林仃】继续紧迫地追问。

“因为我早就不记得父母的任何性格，任何行为，甚至连他们说的话也完全不记得，我对他们没有记忆，我不知道在我的理想幻境之中，他们会说什么，在不幸的环境里，他们又会说什么……”

“你把父母给忘了吗？”

“没有人还保留着幼儿园时期的记忆。”

“记忆可不会消失，它只是藏在你脑海的最深处之中，当某样东西触发了你的回忆，你就会想到，哦，原来那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啊……就像一张老旧的唱片，你听腻了，你决定把唱片放到最深处的角落里，可当你搬家时，突然翻出了那熟悉的唱片，旋律想起，你知道，原来自己曾经买过这样的唱片啊……”

【林仃】继续说道：“人的记忆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总以为自己会遗忘很多事，可我们不知道的是，大脑其实一直在最深处帮你保留着记忆，就看你能不能翻出来。”

“你呢？林仃，你对父母的记忆，到底藏在多深的角落里？以至于你到现在都不肯翻出来？”【林仃】笑了。

林仃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笑脸，第一次升起恶寒。

他不是在照镜子，对方是完全和他一样的，同样是【林仃】，并且在一步步地诱导着他走向那记忆回廊，一步步往最深处前进。

一口深井，如果不亲自掉落下去看看，你是永远无法抹除对它的恐惧。

当你知道，深井原来也就只有这么点高度，你也就不再惧怕古井。

林仃一直惧怕着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就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古井的深处似乎埋藏着许多的东西。

“想要克服恐惧，就要先直面恐惧。”【林仃】说。

林仃的内心在挣扎，这份挣扎在黑暗之中酝酿后发酵，一张无形的大手将林仃托住……并不是大手，是他内心恐惧的投影。

心理学上，只要是能够激发人内心恐惧的事物，人们总会在心里设下一个保护的壁垒，以此来抵御那恐惧。

林仃被手包围着，他感觉这样很安全，他不想再跟【林仃】说话，跟那个家伙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人喜欢自言自语，除非孤独到了极点。

“你是怎么看我的呢？害怕我把你内心一直埋藏的记忆给挖掘出来吗？”【林仃】的脸部又开始狰狞。

“够了，我认输，我不想发掘什么内心的记忆，让我出去，我不要冠军了。”林仃在‘大手’里安心地躺着。

跟以往的自己一样，蜷缩在被窝里，外面的事情有钟默和吴劫去解决，他们两个联手能解决这个世上的大部分难题，自己只需要躲在后面就好。

大手似乎开始合拢，它要将林仃彻底包裹起来。

“如果你连自己的过往都无法面对，那可不是比赛的事情，是你的事情，你不是被这个什么极寒之渊竞赛打败了，你是被你内心的软弱打败了，也许没有人能够战胜各种各样的怪物，但我们也许可以战胜自己，每个人都可以战胜自己。”

【林仃】看着眼前被大手逐渐包裹的林仃，脸色也不再狰狞，他微笑着，还算俊朗的面孔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

“你一会跟一个洞察人心的怪物一样，可一会又变成了人生导师想来开导我？”林仃的双目无神。

黑暗隔绝在两人中间，他们只能看到彼此，此外，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的深处就是寂静无声，林仃不喜欢安静。

【林仃】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我就是你内心的投影，你需要我，可我随时是可以消失的，至于我现在还没有消失，因为你对我仍然抱有一丝的希望。”

“面对过去，听上去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但如果不面对，你今后的灵魂会一直放大这个弱点，直至无法填补，你已经躲了十几年，为什么不尝试一次，哪怕是一次，去面对它？”

包裹着林仃的大手突然停住了，没有什么东西再将他保护起来，大手消失。

留下在黑暗之中的，只有两个林仃，他们对视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瞳，眼瞳里都映衬着对方的倒影。

像是命中注定好的，一切都要在今天被揭开伤疤。

“为什么你的幻境里没有父母？”【林仃】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幻境的存在是反应人内心的空洞，你的美好幻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那就是父母。你的不幸幻境之中，什么都是不幸的，可却没有提到父母的任何一切情况，这也是一个空洞。幻境将你的内心彻底反映了出来。”

“为什么，你的幻境里，没有父母呢？”

林仃的声音开始细微，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他就是在自言自语，“我的父母，是我最恨的人。”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林仃】点点头，“为什么他们是你最恨的人？”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因为我在幼儿园里表现不好。”

“为什么要对你拳打脚踢？”

“我的父亲，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说是栋梁之材也不为过，我的母亲是大家庭里出来的大家闺秀，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

“所以？”【林仃】继续拷问。

“我让我父母失望了。两个聪明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愚笨、呆板、不思进取、惹是生非，成绩一塌糊涂。”

“他们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孩子？”

“我让他们失望了，可他们本就该对我有期望。”

“为什么呢？”

“将自己的期望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就强加在别人身上，得不到回报又气急败坏，这是可耻的行为。就像是我私心的认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定是洁身自好的，可她却走上了恶心的道路，我会生气……为什么生气？”

“我自私地将自己的想法加给别人，别人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又会生气……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偏见强加给别人呢？错的不应该是自己吗？看到好看的女生就认为她们一定是纯洁的，看到好看的花朵就认为它们一定是香的，看到流浪猫狗对自己谄媚，就认为对方一定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

林仃的语气开始愈发低落。

“我们总是在别人身上强加自己的欲望，跟蠢货一样，自私自利。”林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