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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情义?

兄弟之间,不会有太多的话语,不会有太多的离愁,不会有太多的造作。在某些困难的时刻,一杯酒,一个电话,甚至一个巴掌,就可以化解掉多半的问题,剩余的小半,留给女人。

大灯对我的冷漠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他的脸上虽然依旧有着憨厚的面容,但在我心里,他已经是一个冷酷的职业杀手。我从未想过一个要成为优秀作家的人,竟然是一个擅长割喉的杀手,果然是“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大灯的人生信条,大概就是:白天杀猪,晚上写书。

那些人虽然该死,但想到他们的生命是被我身边的这个看似痴傻憨厚,甚至于有些迂腐的二愣子所剥夺的,我心中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块板儿砖,沉甸甸的,压得人很难过。

大灯打开身后的屋门,伸手道:“几位,外面冷,还是进来说吧。”

此时最摸不着头脑的人是俞老四,他在饭馆时虽然跟大灯碰过面,但他那时已经醉醺醺的,且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漂亮的+上官倾雪身上,根本不会看到那个傻乎乎的大灯。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跟我们对打的人,现在却好像成为了和颜悦色的朋友。我掀起帘子,让俞老四和叶寒先走进去,我最后入内,坐下后,我冲着依旧有些紧张的俞老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现在已然无事,不必太过紧张。

大灯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保持礼节,他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道:“飞兄,叶兄,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我说:“我刚才说了,你最多可以喊我阿飞。”

大灯道:“好的飞兄,不过直称别人名讳对我而言,显得太过无礼,请你尊重下我的修养,谢谢。”

叶寒笑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吧,你一个想操女鬼的人,还要他妈的什么修养。”

听到叶寒骂他,大灯竟然目露感激地笑了,他轻声道:“叶兄,今天你可以多骂几句,或者可以替飞兄也骂上几句,我抗的住。”

我冷冷道:“行了,大灯,不,刚才那人怎么说的来着,乌鸦先生,对吧。你不用装作一副跟我们是好兄弟的样子,你从第一次出现时就在跟我们演戏,我们不是你的兄弟,只是你利用的工具而已。”

大灯认真道:“飞兄,别的或许都是假的,但你我三人间的情义是真的。”

我猛地一拍桌子:“我去你妈的,情义是真的?要是有情有义,你会杀了沈四之后再叫我们去帮你报警来引发关注?要是有情有义,你会借叶寒的监控来制造假象,把我们当傻子一样去到处找凶手?要是有情有义,你会干掉王志远之后,以我们俩来当护身,让你去帮陈刚逃脱?最关键的,送了两个逃犯当礼物吧,你他妈的还不忘写纸条来羞辱我一顿?”

大灯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听我发完火,语速平稳地说道:“飞兄,事已至此,我承认,我是乌鸦。但那几个人都不是我杀的,确确实实是陈刚动的手。在制裁那几个禽兽的过程中,的确利用你们做了一些文章,但请你们理解,我没有恶意,最起码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请相信,我对你们的爱,不亚于我对文君的爱,非常之深沉。至于那张纸条么,我只是有感而发,飞兄不要生气。”

我明明特别想抽他一顿,还故意拍了下桌子来提升一下士气,为什么此刻在心底却还是气不起来?我和叶寒大眼瞪小眼,一瞬间竟搞不清眼前世界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大灯道:“飞兄,现在能否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等一切搞明白了,我可以让你们打上半小时,不可以用锤的哦。”

我说:“得了,就凭你刚才展现的那本事,万一给你打急眼了,你顺手把我割喉了可就赔大发了。”

大灯笑道:“飞兄,割你的喉不难,割这位俞四哥的喉,也不难,只是叶兄的喉,我怕是有命伸手,没命收啊。”说这话的时候,大灯看向叶寒的眼神里满是深意,显得很暧昧。

叶寒撇嘴道:“你俩愿意怎么掰扯就怎么掰扯,别他妈带上我啊,我就是个拎瓶子打酱油的,你俩就算互殴致死,我也就是在旁边帮你们挖俩大坑。”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我指着大灯道,“今天,把咱俩的帐算清楚。行,你不是想知道我从什么时候怀疑你的么,告诉你也无妨,那可要很早了。记得那天要把监听器悄悄放到王振远那里时,老叶被疾风大法师给撞飞后的事么?”

看到叶寒茫然的目光,我说:“当时你逃走之后,这位一向病恹恹的大灯却跑出了一条疯狗的感觉,那速度可不比大法师的红三轮慢,百米肯定能跑进11秒了。”

叶寒道:“这也没什么嘛,有些人天生就跑得快。”

我说:“他如果不解释还好,我也就当他天赋异禀了,可大灯当时说自己曾在是中学田径队的,专门练百米。我后来没事时候就顺手找人查了下大灯的档案,一看吓一跳,他那时的体育成绩比文化科成绩还要令人羞涩,能做到文体双废的学生也是不多见。”

大灯道:“没想到看似粗枝大叶的飞兄,却这么注重细节,连这都查了,小弟佩服!除了这个呢,我的身上还有什么被你发觉的闪光点没有?”

我继续说:“第二次,也是让我确信你有问题的那次。在陈刚死后,我们三人和你姐姐曾经一起吃了个饭,当时我故意说陈刚死后查出来有恶性脑瘤,你却在无意之中透露了陈刚是肺癌的情况,这表明,你要先于我们认识陈刚,并十分了解陈刚。”

大灯点头道:“一个有着优良品质的人,果然是无法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飞兄,事实证明,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恰巧能表现出这个人骨子里的修养啊!”

“我他妈怎么这么想敲你呢,”我举起铁锤冲他脑门比划了一下,“你这是修养么?你这是整天惦记女鬼了,肾虚外加前列腺分叉,脑子不够用导致的。”

大灯低声道:“飞兄,可不可以不提女鬼了,我现在可是有灵魂伴侣的人了。除了刚才你说的这条,是不是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了?”

我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后说道:“那可多了,你看看这个。上面写着:我既诛灭两畜,特来还尔两犯,本是同为天道,何必穷追不舍,你我黑夜白昼,各行孤桥大道。这字条儿,是我在小树林里被人跟踪时,追到那俩逃犯后发现的,是你留的吧。”

大灯好奇道:“为什么不是陈刚留的呢?”

我说:“陈刚很早就辍学了,文化程度较低……而这张字条,分明不是一个小学生水平所能写出来的。当然,很多学历低的人同样喜欢读书,读书久了,也一样能写出好的文章,但是陈刚是满心仇恨的人,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复仇上,并且在这些年里学习暗杀能力。一个被仇恨占据内心的人,是无法静下心来去读书的。所以,这张字条,绝对不是陈刚所写。”

大灯道:“飞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了这半天,是在夸奖我的文采。”

我说:“果然是你写的,当时我心里就想,写这种纸条的人要么少根筋,要么缺心眼,或者脑袋被卷帘门给夹过,如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大灯幽幽道:“飞兄,今天无论你怎么喷我,我都不会生气的。你继续,除了这些,还有那些疑点?”

我说:“多了,比如我们三人追陈刚的时候,他那时明明已经吐了血了,以你百米11秒的速度竟然会追不上他?再比如,你经常晚上出门,凌晨才回来,对我们说是去坟头上体验生活了,其实你只是去做了个样子而已,在有兴趣的前提下,顶多也就是蹲上半小时,意淫下小女鬼,其他时间恐怕都是去你们的基地了吧?”

大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行,飞兄,我服了,你厉害,你是爹!”

叶寒懵道:“卧槽!大灯你去坟地里体验生活不是真的啊?那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可就没那么光彩照人了。”

大灯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时间没那么久而已。只是,飞兄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半途离开呢?”

我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一个人若是想不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他不往人住的地方去,但凡是在有人的地方走过,必然会留下印记。小时候那首歌记得吗,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眼睛。”

叶寒笑道:“咱们飞哥身后可是有黑客高手的,天网系统都能黑得进去,更别说那些小眼睛了。大灯,你栽到阿飞手里不亏。”

大灯语气还算平稳:“叶兄,能栽在这位刑侦高手的手里,没什么可丢人的,毕竟飞兄可是临江市当年叱咤江湖的赏金猎人。”

听到这话时,我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还能理解,以他们这种覆盖范围极广的法外组织,想查一下我的具体资料,那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反倒是叶寒,呆呆地看看我又看看大灯,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口,索性闭上嘴巴去找烟了。

我和大灯也对视了一眼,虽然此刻我们各自的阵营有点尴尬,但心中却对彼此没什么敌意,有的大概只是一种关乎情义的悲伤。我忘不掉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共抢我手中毒药时的情景。什么都可以造假,名字可以,身份可以,但唯独情义不会。

我废了那么大的劲来逼大灯现出真身,并不是为了追究他欺骗我的责任,那些事情已然过去,甭管那几个人是不是陈刚所杀,也都不重要了。我也不会高尚到要把自己的兄弟去往阎王殿里送,无论对与错。

俞老四可能是听着有些累,便索性不听了,自己站起来去窗口那里按揉自己刚才受伤的地方了,按摩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拿大眼睛看上大灯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是被那个小子打的一样。

大灯表面虽然淡定,可无处安放的手指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安,一向哔哔叭叭像是村头小喇叭的叶寒也闭上了嘴,如同被人给贴了封条一样。在我印象里,我们三人只有在抢肉吃和一起拉屎的时候,才会短暂性的安静一会儿。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我无所适从,我将手伸进衣领里,掏出了那只跟随我许久的铜鱼,放在了桌上。“大灯,之前种种,我都可以当个屁给放了,我只问你,这只铜鱼是不是你们的?”

大灯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是。”

听到这个字,我的心底发出剧烈的战栗,几年的等待,只是为了寻找这只鱼的答案,现如今,答案就在眼前,而且就在我朝夕相处的兄弟嘴中。

我站起身,又坐下去,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手指却哆嗦的厉害,根本不听使唤。叶寒帮我拿了出来,将烟递给了我,我拿打火机想点烟,按了半天却都没见火星,我想应该是手心太滑了,无法触碰到着力点。叶寒伸过手来,将打火机反转,只一下就打着了火。他叹了口气,将烟拿过去放在嘴边点着后又塞到我嘴里,白将的强劲实力瞬间裹袭到我的肺中,在快要爆炸的时候才张开口,发出剧烈的咳嗽。

大灯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偏过头去。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沙哑着嗓子道:“乌鸦属于你,铜鱼属于你姐,对吧?”

叶寒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什么,倾雪妹子?那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是杀手?哎呦我操的嘞……”

大灯没有说话,再次选择了沉默,空气静止了好一会儿,最先发声的却是怀里的那只傻狗救命。

它应该是在我怀里憋得厉害,就拿小脑袋使劲往外拱,一边拱着,一边不满的哼哼起来。它露出了那两只比豌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狠心眨巴了几下,扫视了周围一眼,突然在我腿上抬起前爪跳了几下,又龇牙咧嘴的晃晃脑袋,我就明白,它是饿了。

大灯看到救命那一瞬,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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