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王大猛

秦楚没再搭理他们，快步上前，按动鞭头的一个按钮，我的脖子才得以解放，瞬间我感受到了人间的美好。在咽喉被勒紧的刹那，之前毫不在意的那口空气，竟然变成了奢望。

我们长久以来习惯享受的身边之物，总是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于人，如此，于万物，亦然。

“他妈的，什么他妈的世道！这破鞭子上都带机关了，下一部是不是都能云甩鞭了？还他妈讲不讲一点武德了？”我一边骂着，一边将他们三个人的腰带都抽了出来，扔出去很远。

我表面上看着很洒脱，其实心里慌得像条狗，李半仙的软鞭随意操控的这两下，就让我毫无招架之力，原本以为自己任督二脉开了，内气也比较丰满，还学了霍氏太极拳，按理说在江湖中也能算上一号人物了，没想到在一根软皮鞭面前却是被完虐。这对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都是强力的打击，我不应该那么菜啊，为什么会被虐成这个熊样子，我正因为自恃身体刚猛，才故意没有叫叶寒和大灯来帮忙，没想到却险些被按在这里，得亏是秦楚跟着我来了，在关键时刻甩出银针相救，否则我今天恐怕是要有机会拜见王母了。

秦楚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对我说：“药哥，你只是欠缺一些实战经验而已，不用难过，等咱回去，你去武林盟邀请赛中练上一圈，那你的实战能力绝对会有质的飞跃。”

“行，等我练好了，再碰到这种玩鞭子的，就揍他狗日的！”

此时那三人在地上已经疼得满地打滚了，嘴里还不断涌出白沫，场面有些触目惊心。我不禁问道：“小楚，他们这是咋了，就挨了几针，至于这样么？”

秦楚淡淡道：“哦，没事，恰巧银针上有毒而已。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毒不会让人丢了性命，顶多会落个残疾，半身不遂而已。”

那三人明显是有意识的，一听这话，急忙在百般痛苦之中抽出时间来进行了一番哀求和讨饶。

秦楚冷冷道：“敢欺负药哥，那就该死。”

李半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含糊道：“错了，我们错了，不……不敢了……姑奶奶。”

我搞不清楚那银针喂的毒性究竟有多强，但秦楚脸上越是淡定，我心里越没底，毕竟她妈黑曼陀可是玩毒专业户，别说是人了，就算是来一群野猪，黑曼陀也照样能全部毒翻。当下我对秦楚说：“秦长老，收了神通吧，要真给弄残废了，咱们可就白来了。”

秦楚疑惑道：“为什么残废了就不能用了？那什么火眼的，就算没有双臂双腿，只要有眼睛不就可以吗？”

我愣了下，苦笑道：“那好歹也得有张嘴啊，不然就算眼看到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楚点点头：“那是得有张嘴。”

我说：“腿最好也得有啊，万一真残废了，若是爬个山什么的，不还得我们背着么？”

秦楚道：“倒也是，算了，饶他们一条狗命好了。”说着，秦楚走上前去，收起了银针，小心的放进了她那神秘的小包里……我明明记得刚才他要扎我的时候也是从那里掏出来的，心里不禁一阵后怕，看来这媳妇儿不好惹啊，自从暴露了真实身份后，真是越来越残暴了。

银针拔出后，几人的疼痛感和吐白沫的症状就有点减轻了，我望着秦楚收好银针，对她说：“媳妇儿，你这暗器可要收好，成本太高，每次一出手撒上一把针，就得个三五百的，人多了咱可撒不起。”

秦楚收好银针，又掏出三颗药丸扔给他们，对我说：“成本是高了些，不过任何东西都是品质为先，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到哪都能体现。”

那三人看到地上的药丸，开始都不敢碰，还是那小眼睛率先一狠心，摸起一颗来扔进嘴里，另外两人也横下心来，学着小眼睛，将药丸放进嘴里吞了下去，李半仙吃下之后，半躺在地上道：“姑奶奶，怎么吃了没感觉啊？”

秦楚冷冷道：“废话，你以为是看电影呢？吃了就立刻奏效，再疼上十五分钟再说吧。敢伤害我家男人，没让你残废就算你烧高香了。居然还敢有别的要求？”

三人听了，有些绝望的躺到了地上继续经受痛苦的折磨。而我听到这些，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感动，有媳妇罩着……真好。

秦楚没有欺骗他们，在十几分钟过后，三人的呻吟声就慢慢减轻了，直到三人能靠着墙壁坐起身，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三个人都因为疼痛流汗而显得有些虚脱，嘴唇都是如地窖墙皮子一般的惨白色。

李半仙缓过劲来之后，望着我手里的软鞭，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将软鞭直接扔给他，笑着说：“半仙儿，看不出来，下手挺狠啊，出手就是杀招，差点把我给勒死。”

李半仙拿起软鞭握在手中，目光中犹疑不决，但在秦楚那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之后，他连忙吓的将软鞭扔了出去，道：“阿……阿飞兄弟，不要多想，我刚才根本没想勒死你，只是想控制住你而已。”

“哦？我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揭穿了你的把戏，难道你不想干掉我？反正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肯定是动了杀心了。”我笑道。

李半仙忙道：“真的，我李半仙虽然确实偶尔干一些倒斗的活儿，可也仅限于谋财啊，害命是万万不敢的。”

我反问：“那你拿那软鞭把我缠个半死，是图个什么？别告诉我是练功。”

李半仙看了看那小眼睛，欲言又止，小眼睛身体状态一般，这会儿才彻底缓了过来，脑袋倚在墙上发出重获新生般悠长的呼吸。

我说道：“算了，看你们说话也挺费劲的，我就替你们说了吧。这眼睛跟眼线没啥区别的哥们儿，就是王大猛吧？你们之所以想控制住我，是不是为了这东西？”说完，我掏出了那块总兵腰牌，在空中晃了晃，果然，除了李二黑之外，那两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异样的神采，我淡淡一笑，将腰牌收回兜里。

那小眼睛笑了笑，懒散的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沙哑：“你们是无柳市过来的，是我太爷爷在那边结识的救命恩人的后代，过来想找火眼的传人去帮你们做事，对不对？”

我笑道：“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你也承认自己就是王大猛了。”

小眼睛道：“哈哈哈，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再瞒着就没什么意思了，没错，老子就是王大猛，今天上午在缸里的人也是我。”

我还没说话，秦楚突然转向他，目光幽冷道：“你跟谁老子老子的呢？”

王大猛看向我时没有一丝惧怕之情，但看到秦楚的眼神之后，立刻满脸畏惧道：“那个……姑奶奶，他是老子，我是儿子，行了吧？”

秦楚道：“不要那么称呼我，会显得很老。”

王大猛苦笑道：“那我们该怎么称呼，喊你妹妹你也不愿意啊。”

“就你们？”秦楚斜着眼扫了他一眼，“算了，喊我仙女吧。”

“好……好的，仙……仙女。”王大猛结结巴巴道，看的出来，他真的是被秦楚的银针给扎怕了，也难怪，被扎那么一下，又是羊癫疯，又是剧痛，又是吐白沫的，算是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了，搁谁都得有心理阴影。

我走到王大猛跟前蹲下，笑道：“你明知道我是你们家救命恩人的后人，还在这里跟我甩鞭子？看你这年龄也得三十多了，怎么着，这三十年一直在学习恩将仇报？”

王大猛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兄弟，动鞭子的又不是我，是李半仙，我可没怎么着你。”

我说：“这你就不用强词夺理了，李半仙第一次看到我这总兵腰牌的时候，明明还没起贪心，定是后来告知于你了，你了解这总兵腰牌的价值，那才计划夺取，我说的没什么太大偏差吧？”

王大猛道：“嘿嘿，兄弟，难怪你这么菜也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女朋友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那可真是不多。牛逼的很，你今天所有的猜测基本全中。”

“不是猜测，是推测，谢谢。”我纠正道，“行了，既然你都大大方方承认了，也就好办了，这腰牌呢，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你何必要抢呢？真是一点都不稳健。”

王大猛努力睁了睁眼睛：“难道你要还给我？”

“开玩笑，我怎么会还给你，”我笑道，“你都恩将仇报了，我为什么要物归原主，你不仁，我肯定不义啊，我这话没什么逻辑问题吧？”

王大猛愣了下，拿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歪着嘴巴笑道：“行，兄弟，你女朋友够狠了，你比她还很，你俩，一个杀人，一个诛心呐。”

我说：“你这是对我不了解，等你跟我接触时间久了，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我们哪是杀人诛心啊，我们这只不过是赶尽杀绝而已。”

王大猛苦笑一声，没说话，我继续道：“行了，我也不废话了，说正事吧，王大猛，我想知道你家里这‘火眼’的活儿，你学的怎么样？这几年里既然挖了几个古墓，想必是你也掌握了火眼定穴的窍门了，我想知道，你这火眼练的怎么样？听说练成火眼的人是不敢见光的，出门必须要带墨镜或者眼罩。还有，当年你太爷爷留下的话，还算不算数？”

王大猛不假思索道：“算数，当然算数，那可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话，别说你还是带着总兵腰牌了，你就算不带，我也一样该帮。至于我这专业技能么，你只管放心好了，虽然我对祖宗留下来的火眼之术进行了一定的改良，但经过这几年的实战判断来看，现在的火眼，要比我爹，我爷爷他们那时候的能力要强的多，最起码不用带着墨镜装瞎子，你这活儿，我肯定要帮的。”

他答应的这么利索，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说道：“行，这话够场面，那怎么着，跟我们走一趟如何？帮着找点东西，我可以保证我们找的东西，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私欲，而是为了国家。”

“咋地，国家宝藏啊？”王大猛笑道，“不过兄弟，你要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倒是可以去帮你们，可是我他妈现在临时有点麻烦，必须要解决了才能去……”

我想起李半仙刚才的话，问道：“什么麻烦？欠了别人赌债吧？”

王大猛竖起大拇指道：“看，这他妈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啥都不用说，一看就懂，一点就透。”

我说：“欠了多少钱？”

王大猛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我问他：“三万？”

王大猛道：“三万都不够我一局玩的。”

我皱眉道：“三十万？”

王大猛笑道：“你不妨再大胆一点。”

“卧槽……就你这样的，把器官都卖了，能值三百万么？”我知道这家伙是个赌徒，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大手。

王大猛道：“哈哈哈，你看你们这些人，只要提到钱，就非得呛我几句，怎么就没点境界呢？钱财乃身外之物嘛，钱是王八蛋嘛，这人呐，就得及时享乐，有钱了就得先他妈享乐，那才叫快活，不然赚钱有个屁的意义啊，人生还有个屁的盼头啊。”

我说：“你这乐也享完了，怎么也没见你快活呢，天天蹲在地下室里，也不怕身上长毛。”

王大猛道：“那不一样，我虽然是享乐了，但作为一个拥有着绝对完美人格的人，是一定要把欠来享乐的钱给还回去的，那是灵魂的闪光，也是人生的意义。”

我说：“大哥，我想问一下，你所理解的享乐，是不是就是在赌桌上给别人送钱？那是你享乐，还是人家享乐？你是不是首先要搞清这个顺序关系。”

王大猛正色道：“兄弟，格局小了吧？论语里讲啊，君子要成人之美，佛经里也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圣人大德都有此等境界，我当然要向他们靠拢啊，所以，他们高兴了，我就高兴了，他们享乐了，我也就享乐了，我跳进地狱里，他们能高兴，那我也就是佛了，我都成佛了，这他妈万丈红尘中还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呢？”

这么看来，这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者说，这是一有底蕴，有境界的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