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库尔尼亚共和国国家公会 29
“你好，初次见面，格雷斯·亚美先生。”
亚美学长的父亲朝坐在桌前的我投去视线，眼神异常严厉。稍有不慎，就会误以为对方在盯着自己。
我歪着头，心里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但我进这个宅邸才几十分钟，而且和学长的父亲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无法猜测对方不高兴的理由。
“唔、唔!!”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亚美学长清了清嗓子，格雷斯先生简短地叹了口气，端正坐姿，一改之前严肃的表情。
“首先，在这次的作战中，你以惊人的勇气，拯救了骑士团以及公会委托人的生命，对此，我衷心感谢!”
“不、不，也有很多没能拯救的生命，实际上，多亏了亚美学长和骑士们的后方支援。”
气氛突然变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为了不失礼于贵族家主，我用尽全力礼貌的回答。
“嗯，谦虚得很。”
“哈……”
柔和的表情一变，这次变成了品头论足的目光，对方表情的变化让我不知所措。
“你可能已经从我们女儿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但这次你的出色表现,如果直接公布,那么，到目前为止，你的个人生活，可能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你不希望生活的变化,那就只能像目前这样处理吧。对这个事情，你怎么想?”
我在考虑用什么词来描述理解这背后的意思，但是我对这种场合的经验严重不足,特别是对方作为伯爵家的当家,骑士团长的要职的人物,我这样的平民如此无法鉴别他的本意。
“坦白地说，我并不渴望加爵荣达，我只是想过像以前一样的生活，将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行了。”
听到我的回答，格雷斯先生眯起眼睛盯着我，若有所思。
“哦，那么，你不想被册封吗?如果成为贵族，就能有稳定的收入，还能和漂亮的贵族女儿结婚，不是吗?”
听了格雷斯先生的话，我感觉旁边的学长似乎有了惊讶的反应，但我现在无法移开视线。
“从父母那里听说了关于贵族的事，这是一个构造独特的社会阶层，被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老实说，印象不太好……”
“原来如此……你父母说得没错。确实，贵族构筑了在平民看来独特的社会阶层，也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格雷斯先生先这样说了，然后用带着不快的锐利眼神看着我。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失去贵族的使命感，为国民、为国家鞠躬尽瘁地工作，这是我的骄傲。”
被他强烈的目光注视着，我不由得退缩了。大概是因为我对贵族这个阶层说了一些批判的话。引起格雷斯先生的反感也是正常的事吧。
“对、对不起!我并不是在批评贵族们……我只是听说，其中有人过着不属于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连喜欢一个人都得不到自由……”
我慌忙纠正，格雷斯先生的眼神缓和了一些。
“的确，贵族中有一定数量的态度傲慢的人，但这并不仅限于贵族。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力或经济实力，就会变换，这是一样的。”
我知道他说的这一点是很有道理的。回想起前些日子被放置在作战前线的冒险职的人的行为，我想起他们只是因为拥有较强的武力，所以不仅对我，对其他骑士也相当傲慢。
(最终结果还是取决于个人的性格吧……)
当我觉得对贵族多少有些了解时，格雷斯先生又开始继续反驳起来。
“而且，恋爱也不是完全不自由啊?”
“是、是这样吗?”
“嗯，成为贵族，很多地方确实不自由，但就算是上层贵族也可以自由恋爱，这是很正常的。”
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对亚美学长执着的乔什的言行，脑子里对这个事不禁打上了问号。格雷斯先生似乎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浅笑着开口。
“虽说恋爱是自由的，但那是双方各自的想法。单方面的想法只会让对方感到不快。”
这倒也是，我一边想着乔什，一边深深认同。
“而且，贵族之间确实也有算计的成分。就算是恋爱，也要考虑自己的将来。和对方在一起，自己会不会幸福。”
格雷斯先生一脸了然的表情，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似乎看了看身旁的学长，却不知道其中包含着怎样的感情。
“嗯、嗯!父亲，让我们回到话题上来吧?”
面对他的目光，学长似乎有些着急，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格雷斯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我已经很清楚你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想法了。那么，我们来确认一下这次谈话的主题吧?”
之前的对话似乎都是在试探我，格雷斯先生突然改变了气氛，用开朗的语气跟我搭话。
“嗯，你是说我在这次作战中击杀龙的待遇吗?”
我大致确认了一下格雷斯先生说的主题是什么，他微微一笑。
“是啊。看来你现在并不想要加爵荣达，那么现在传出的情报就足够了。”
“哦哦……是吗?”
“现在”这个词似乎有微妙的意味，但我不知道格雷斯先生在盯着什么看，也不知道这段话的后续打算是什么，所以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后续发言。
“到时候，我们来升级你的公会等级吧。同时，作为骑士团的特别协助金，骑士团会给你一百万库里的奖金。”
似乎是对格雷斯先生的话有所反应，亚美学长一副不可能的表情插嘴道。
“父亲大人!不管怎么说，击杀龙的奖励就只是升级公会等级，区区一百万库里难道就能抹杀他的努力吗?!”
“伊莱恩，就像你说的，确实，从击杀龙的奖励来看，你觉得这个奖励太少是可以理解的。”
“那……”
“可是……”
格雷斯先生对学长的指责表示理解，但他还是按捺住了他的气势，把理由告诉了学长。
“根据我们流传出去的情报，都是说他是和骑士团合作击退的。尽管如此，如果给他独自击杀龙同等程度的奖励，你觉得世人会怎么看待他呢?”
“……他一旦有什么消息，就会不断有人来探听?”
“是啊。即使是现在的情报，也会有不少人来探听，但如果想让他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就必须平衡外界的情报。”
“但是，光是他砍下的龙的材料就已经是一笔财产了。你那边打算怎么办呢?”
“目前的想法是先保留。不过，骑士团也必须按照公之于众的情报获得收益。之后再考虑如何将收益返还给他，但如果太过引人注目，可能会遭到其他贵族的横加干涉。”
对于这方面的往来，我是门外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对于我取得的功绩,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格雷斯先生所说的，如果给我一大笔钱,可能会产生与我不想破坏现在日常生活的希望背道而驰的结果。
(啊……我不擅长这么复杂的话题啊。如果齐娅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但现在不是在指望别人的时候……)
虽然事先受到齐娅的忠告而谨慎应对，但像我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既不会互相试探，也不会巧舌如簧，所以不管再怎么慎重地思考，似乎也会被对方的思想带入。
“那么，父亲大人，我想，作为骑士团不会掠夺其他人的功绩吧？但是关于龙的材料的出售金要好好管理吗?”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伊莱恩，你来管吧。这样他也放心吧?”
“……可以吗?”
“没关系!在骑士团中，有些人只是把标榜当作一种形式而已。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是廉洁的，这是事实。但是，只要有人妥善保管，然后再进行监督就可以了。”
“可是，这次是你这个领导没有做好吗?”
“别这么讽刺我。任何人制定的制度都不完美。虽然尽可能做出了调整，但也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时候。通过这次的事情，给了我们重新审视制度的好机会，如果有机会，就要抓紧完善相关的缺失之处。”
“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立刻就要调整相关制度，我觉得不太合适。”
“这就是成为管理人员的意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父女之间的对话，我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不禁担心学长和父亲是不是关系不好。
过了一会儿，他们事情好像谈妥了，结果我将公会的武力等级升级为C，奖励100万库里。龙的材料的出售金，由亚美学长负责管理，看准时机返还给我。
把所有需要决定的事项都综合在一起考虑，我认为这是无可非议的。最重要的是，这达到了我自己希望过的生活的结果。但是学长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我想，目前我也没想过成为贵族，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了，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吗?”
就在我以为谈话结束后，就只剩下离开格雷斯先生的时候，突然有人搭话了。
“啊，有什么事吗?”
“根据伊莱恩的说法，你在救女儿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白银斗气，你听说过这种情况吗?”
“……?”
我对格雷斯先生的问题毫无头绪，沉思良久也只能歪着头。
“嗯?你没听伊莱恩说吗?你是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从暗杀者手中救下我女儿的。”
“啊，不，这个事情我也听说过……是白银的斗气吗?”
回答我疑问的是亚美学长。
“对不起，当时有学院的人在场，所以我没有说。如果把我看到的如实说出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总觉得那不是斗气。艾达，你有什么想法吗?”
“……对不起。我在老家锻炼的时候也没有达到过那种状态，所以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样啊,那时候的你恐怕也能更加自主的控制杀气。以前在讲堂时，你释放的杀气会影响所有人，没有针对性，但是你失去意识的时候，好像可能把杀气完全针对某个人释放。证据就是,当时你的手臂拥抱着我，反而是完全没有恐惧的感觉……只要安心感觉了!”
学长红着脸这么说着，坐在面前的格雷斯先生从桌子上喊了一声“啊!”我把目光从学长身上移开，转头一看，只见面带狰狞笑容却握紧拳头，额头上血管突出的格雷斯先生就在那里盯着我看。
“艾达·范奈尔?你千万不要对女儿做奇怪的事，否则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明白吗？？！！！！。”
“是、是!”
面对弥漫着异样压力的格雷斯先生，我反射性地挺直腰杆回答。看到我们的样子，学长露出了一丝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