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说
离开傅书濯的视线,裴炀快乐得像一只脱缰的野猫。他先是在家预约了医院的号,然后准备慢慢悠悠晃过去,因为还没排到他。小区出来是东街,也是服务于周边三个小区的整条商务街,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左边卖炸鸡,右边卖冰淇淋,前面生煎包肉包裴炀口水都流了不下十次。看来傅书濯之前管得太严,导致这具身体现在看到好吃的已经起了本能反应。——反正裴炀坚决不承认是自己馋。不过还要检查身体,东西不能乱吃。等他从医院检查回来,刚好傅书濯也不在,午餐他还不是想吃什么都行?医院永远都那么忙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谁面带笑容,医生护士严肃,病人家属忧心忡忡。裴炀突然觉得有点孤单,就一点。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自己一个人前来。如果先生在的话……裴炀站在嘈杂的医院大厅里发愣,他始终想不明白原主是得了什么病,才会义无反顾地要和傅书濯离婚。他们有钱有人脉,一些可治愈的肿瘤完全不必绝望。如果是癌症,既然都要死了,那怎么也要好好陪对方度过最后的时光,这样才能不留遗憾。裴炀有些踌躇,迟疑很久后还是去取了号,然后按照程序进行一系列的检查。从基础的血常规开始,到心电图、CT拍片,他一项不漏地查完了。办公室前的医生看看报告,再看看裴炀,再次确认一遍:“今年多少岁?”裴炀:“应该是三十四。”“应该?”医生好笑地摇头,“你目前周岁三十三零十个月——真的不用太为身体健康恐慌。”裴炀一愣:“什么意思……我身体没问题吗?”“没什么大问题,检查一切都正常。”医生又翻了一遍,“基本就是一些亚健康问题,平时注意一下生活作息,少抽烟。”“好的……”这个结果让裴炀很意外,可没生病的话,原主怎么会那种反应?总不会是误诊。原主能做出离婚的决定,说明是确切地知道生病了,很可能还不止在一家医院检查过。医生翻到最后一项,又突然说:“不过你的脑电图……”裴炀心口一跳。医生推了下眼镜:“脑电图处于慢波状态,你可以挂个神经科专家的号看看。”裴炀没懂:“慢波什么意思?”医生:“通常来说,如果身体处于疲惫状态就有可能导致这样的检查结果。”裴炀倒没觉得疲惫,他琢磨了下:“还有其它可能性吗?”“也有,比如脑炎、癫痫都有可能,但你这不太像,具体可以找神经科医生再看看。”裴炀彻底疑惑了:“没有肿瘤吗?”医生无奈道:“没有,你这怎么还盼着自己出事呢?”裴炀只好又去了找了趟神经科医生,给出的答案大同小异。“一般来说患有脑炎、痴呆、癫痫等疾病的患者都有可能检查出这种情况。”神经科医生对此要更专业一点,说的
也很详细,“但你的CT并没有任何异常影像,也没有外伤,不用太担心,回去多休息。”短短“痴呆”两个字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医生包括裴炀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裴炀太年轻了。尽管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开始朝年轻群体蔓延,但大多都是个例,何况裴炀的表现也很清醒。裴炀不死心地又问一遍:“真的没有肿瘤?”医生快被他搞无语了:“怎么着?还盼着自己得肿瘤?”“没有没有。”裴炀连忙摆手,“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他拿着一打报告和片子来到回到医院大厅,周围是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有人来检查身体无事,笑着走出大门,也有些检查出绝症,满脸惶恐地来替家人办理临时住院。裴炀迷茫地站在人群中,完全不知道是原主出了错误,还是医院的检查出了错误。另一边,傅书濯刚忙完工作,正在解裴炀的电脑密码。他试了好几组数字,生日、结婚纪念日,恋爱纪念日,裴炀父母生日……但没一个正确。傅书濯摸着下巴,瞥了眼手机,定位显示裴炀已经在医院待了一上午。再试十分钟,不行就去抓猫。电脑密码最烦的就是,不是本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几位数,而裴炀的密保提示也很无厘头——“That autun”。翻译过来,就是“那个秋天”。裴炀很喜欢用特殊的日期作为密码,但跟“秋天”相关的特殊日子还真没有。江城的秋天太短,短到往往只有半个月,就从夏末进入初冬了。直到傅书濯没辙,打开游览器搜索这组英文单词,还真让他有了发现。《That autun》是17年上映的亲情片,由麦克·班芜导演…………讲述了混账叛逆的乔安娜,在一个秋天失去了她的母亲,并痛苦追忆的故事。傅书濯没由来蔓延起一片心悸,密码的由来已经十分明了。他的指尖轻颤,慢慢输入了裴炀母亲的忌日——按下回车键看到电脑主页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得一声,像是从高台坠在冰冷的地面上。裴母去世后,裴炀除了刚开始会经常失眠,夜半惊醒以外,他后来并没有太多异常表现,甚至像忘了这件事一样每天正常说笑。可现在想想,从来不主动提起,本身就足够异常。傅书濯一边注意定位里裴炀的动向,一边轻点鼠标。大致看来,电脑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基本都是工作相关的文件。傅书濯又进行了一遍深入删查,终于在C盘里看见了一个隐藏文件,名为《张扬》。他点了看了眼,发现这是一篇第一人称的自述,主角是裴炀本人。【这是我和傅书濯在一起的第十七年。真的很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们都会这么长情。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中,爸妈不顾我的意愿给我转学,我站在黑板前自我介绍,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讲,只有他
侧头看着窗外,手里转着一只黑色钢笔。真装逼啊……但也是真的帅。可如果不是这丫长得帅,谁会被他骗上贼船。】傅书濯看着看着,无意识地笑出声。他很意外裴炀对以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晰,清晰到某天早晨,他故意跟裴炀喝了同一个吸管;某个冬日,他把手挤在裴炀腿上暖手……然后裴炀可耻地硬了。从当事人的视角看这些回忆真的很奇妙,比如傅书濯从来不知道暖手的那天晚上回家,裴炀还想着他的脸来了一发。时间来不及了,傅书濯只能大致往下划拉一番,发现裴炀竟然还分了章节,篇幅不算短。这是把他们的经历写成了小说?傅书濯甚至不知道裴炀是什么时间写的,看着他们十七年的纠葛被浓缩成短短几十万字,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将文件传输到自己手机里,就直接下楼去了停车库,赶巧的话,还能陪傻猫吃顿中饭。·裴炀从医院出来后又去租了个保险柜,把检查报告都放进去,不然万一回家被傅书濯看见真的解释不清。全然不知道行程已经暴露的裴炀回到小区东街,准备放飞自我吃一顿。这几天一直吃傅书濯做的菜,嘴里寡淡的跟白开水一样,不辣不油也不甜,狗都不想吃。前面有一家重油重辣的肥肠鸡,裴炀不争气地咽了下喉咙:“老板,给我做一锅大份肥肠鸡,我等会来吃。”“几个人啊?”“我一个。”“一个人?确定吃大份?”裴炀点点头:“没事,老板你做,我先把钱给你。”结完账他又跑到斜对面摊子上:“老板,给我来一个冰淇淋蛋仔。”原主被傅书濯管制着不给吃冰淇淋,他也是,这几天温度飙升,来这个世界之前他想吃很久的冰淇淋了,可家里那个混蛋就是不许。老板笑问:“好嘞,冰淇淋要什么口味?”“蓝莓味。”“蓝莓味。”裴炀说完愣了一下,怎么觉着有重回音……他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见傅书濯贴得很近,笑着探头:“好吃吗?”刻在骨子里的夫管严还是让裴炀磕巴了:“我…这不是还没吃吗。”傅书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一份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份?”裴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他一个“失忆人士”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一点?怕个毛。心里是巨人,嘴上仍是矮子:“不用了……”“乖。”傅书濯揉了把他脑袋,“那肥肠鸡还吃吗?”裴炀回头看去,有些念念不舍:“我都付过钱了,浪费食物不好……”“也对。”傅书濯态度很好,“刚好我也没吃饭,一起?”裴炀一喜:“好——”十分钟后,裴炀坐在肥肠鸡店里,左手拿着冰淇淋蛋仔,右手拿着可乐,面前是老板端来的肥肠鸡。“您的大份肥肠鸡来喽!这是又加一位?马上给您添餐具。”裴炀试探地喝口可乐,傅书濯真的没制止。他有些怀疑人生,傅书濯也被
人穿了,随便他造作?傅书濯搅了下肥肠鸡的锅,有他三个脸大:“还点大份?”裴炀干笑:“这不是考虑到万一好吃,可以打包带回去分享给你吗?”傅书濯:“我做饭很难吃?”裴炀觉得这可能是自己难有的抗议机会,他委婉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太淡了……”傅书濯表示理解:“想尝尝鲜?”裴炀点头,他跃跃欲试:“那我开动了?”傅书濯拦了一下:“不先吃冰淇淋?要化了。”裴炀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抿了一口,口腔顿时一片冰凉,简直是人间美味。他紧接着又吃下第二口、第三口——然后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横刀夺食。还没过瘾的裴炀蒙了:“你干嘛?”“不是要给我分享?”傅书濯连大口吃冰淇淋都表现得十分雅致,四口就干完了。裴炀震惊到筷子都没拿住,上面的蛋仔他就吃了一颗!傅书濯解决完拍拍手,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你今天好像不太适合吃肥肠鸡,太辣了。”裴炀还是那副震惊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