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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自作聪明和巧合事

应天小学的事, 待将领们打完陈汉回应天时,许多人都看出了不对劲。要么应天小学之后就被这群文人把持,要么朱元璋再次得罪文人,好不容易因为厚待百姓而增加的一丝丝文人好感度又清零。对方用的是阳谋。朱元璋的下属们先回家敲打自己的家眷, 让他们别掺和这件事。已经不小心没脑子掺和进去的将领, 只能备了厚礼等着朱元璋回应天, 然后通过朱元璋去向陈标道歉。他们都知道陈标只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陈标的想法不重要, 关键看朱元璋如何做。谁曾想,朱元璋还未出手, 他们以为的棋子陈家标儿直接大杀八方,差点把棋盘都砸了。朱元璋的下属们拿到应天城中的情报,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这真的是陈标自己的想法, 没有高人在背后支招?”朱亮祖吓得嘴唇直哆嗦,话都差点说不圆。他想起自己在去打陈汉的路上, 嘀咕了不少陈标的坏话。不不不,他不是说坏话, 只是合理质疑!但陈标这个小孩子, 会不会心胸比较狭窄,记他的仇啊?俞通海瞥了朱亮祖一眼,不想说话。他和朱亮祖都为庐州人。朱亮祖归服朱元璋后,就认他为老乡,攀关系。朱亮祖很会打仗, 否则朱元璋也不会对朱亮祖二擒二纵,在朱亮祖反叛过一次后, 还纳他为大将。多个老乡多条路, 俞通海自然也认了这个老乡。但俞通海现在有点后悔。朱亮祖虽然打仗脑子很好, 但为人处世真的很没有脑子。俞通海的父亲俞廷玉和廖永忠的兄长廖永安同为巢湖水军首领之一,一同投靠朱元璋。俞廷玉战死,廖永安战败被俘,朱元璋的水军元帅才变成俞通海和廖永忠。巢湖水军不仅是朱元璋第一支水军,也是朱元璋麾下目前固定编制的水军。俞通海跟随朱元璋已经八年,自然也混到了半心腹的位置。他地位稳固后,看没脑子的朱亮祖就有点自己被拖后腿的感觉。可这老乡都认了好几年了,也不可能撕破脸,俞通海只能拐弯抹角提点朱亮祖:“陈标是不是真厉害,洪都府守将都快把陈标奉为神了,你还不了解吗?赵德胜是主公的同乡和元老,邓愈是在主公最困窘的时候第一个率部投靠主公的人,薛显是个性格暴虐的亡命徒……这些人个个眼高于顶,他们都声称自己功劳远不如陈标,还能有假?”朱亮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俞通海又道:“再说那神秘的陈国瑞。虽我没见过他,但陈家的名声你还不知道?我们大军吃的用的穿的,全是陈家一手经营。陈家家主的脑袋,悬赏金额比咱们徐达徐大元帅还高得多。还有那城中赋税制定、商业规则……凡是和钱沾边的事,哪一点没有陈家沾手?”朱亮祖结结巴巴道:“这、这样啊,有点厉害。”俞通海扶额:“不是有点厉

害,是很厉害!独一份的厉害!你我算是厉害的将领,但能替代我们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主公麾下水军将领奇缺,我死了还有我弟弟,还有廖永忠。陈国瑞死了,陈家散了,你想想,有谁能替代陈家?”朱亮祖这才在脑海里细思陈家在朱元璋麾下做的事。这些事不思索的时候,很少有人在意。待细思之后,陈家所做的事仿佛润物细无声,已经融入朱元璋麾下领地方方面面,仿佛一张大网,将朱元璋所有势力都套了进去,仿佛无冕之王。朱亮祖惊出了一身冷汗:“主公、主公居然如此信任陈家?还是……还是……”朱亮祖眼神游移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陈家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俞通海道:“我原本也以为陈家太嚣张,虽立的功劳很大,但风险也很大。谁能容忍自己的势力全部被另一个人掌控?但现在看来,主公和陈家是真的相互信任。你认识陈国瑞吗?”朱亮祖疑惑:“你说什么废话?”俞通海露出被噎住的表情。和低智商的人说话,真的非常非常难受!他只好不再打哑谜,直白道:“除了主公少数发小心腹,几乎没有人见过陈国瑞。陈国瑞的官职不显,功劳也未曾公开过。他简直就像是白干活不拿钱。而陈标却异常高调,不仅成为主公麾下将领后代的小先生,此次陈标小军师之名,显然也有主公帮他宣扬。”朱亮祖若有所思,但没思出个好歹来,继续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俞通海。俞通海再次扶额,道:“我猜陈家和主公已经形成了默契。陈家的功劳可能直到主公当皇帝也不会显露;陈家现在的人脉将来会直接交给主公,成为主公的文官,甚至现在陈家实质上的家主可能就是主公本人。”“陈家的这些牺牲和退让,主公会全部补偿到陈标身上。主公把自己的嫡子藏得死死的,却早早宣布陈标为嫡子伴读,将未来太子和陈标绑定。这是承诺陈家百年富贵啊。”俞通海分析着分析着,对陈家越来越佩服。能舍下当下富贵,去拼一个朱元璋未来的承诺,陈家的心胸和眼界,真是令人感叹。陈家如此信任朱元璋,朱元璋是否能不辜负陈家的信任?俞通海换位思考,他认为未来陈标只要不反叛,恐怕就算太子换人做,朱元璋也会让陈标成为新的太子的辅佐。这沉甸甸的信任,是个人就会被感动吧?朱亮祖有些坐蜡了,他焦急道:“我、我……你、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因为一时嘴欠,得罪了主公未来的心腹重臣?”俞通海白了朱亮祖一眼:“你看看陈标在洪都立下的功劳,又看看陈标在应天轻描淡写便让我等以为非常难处理的那群大文人丢盔弃甲,你说他是主公未来的心腹重臣?有才华的人,是不需要看年龄的!”朱亮祖颓然地瘫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俞通海见朱亮祖终于意

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拍了拍朱亮祖的肩膀,道:“不过你只是嘴欠了几句,以陈家连眼前的富贵都能舍弃的心胸,大概率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是主公小小的惩戒了一下你,敲打了一下你而已。”朱亮祖茫然:“啊?主公敲打我了?什么时候?”俞通海:“……”俞通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从亮,你在开玩笑吗?主公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完全没发现?”朱亮祖更加茫然。俞通海顿时不知道是同情媚眼抛给瞎子看的主公,还是这个脑袋完全不开窍的朱亮祖。朱亮祖连主公如此明显的敲打都看不懂,将来怕不是直接一路走到黑,往抄家灭族的绝境走吧?!俞通海解释:“从亮啊,主公不是最初有让你率兵攻伐陈友定的意向吗?后来换成了徐元帅亲自领军?”朱亮祖道:“是啊。原本徐元帅不去,我就去;徐元帅去了,那还轮的上我?”这不是很正常吗?不正常吗?俞通海反问:“从亮,你就没考虑过,主公临时让徐元帅替代你出征,可能是对你不满,让你反省一下?”朱亮祖:“……”反省?完全没有反省。朱亮祖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有任何问题呢!原本历史中,陈汉政权要在第二年才会被完全消灭。消灭陈汉政权之后,朱亮祖率军攻打陈友定,虽因狂妄轻敌让倒霉的胡深马失前蹄阵亡,但他也一鼓作气平定闽广,累功封侯。朱元璋信任朱亮祖,让其坐镇两广。朱亮祖却狂妄自满,勾结两广豪族为非作歹,诬告番禺知县道同,导致道同被冤杀。之后,为非作歹的朱亮祖父子二人被朱元璋召回处死。但朱亮祖又没开千里眼,他怎么知道自己封侯的功劳就来自福建两广?徐达替代了他,他恐怕凑不够开国就封侯的功劳,更不可能去两广当土皇帝了。他不知道,所以他没反省,他还在应天府提着鸟笼四处闲逛,每日去戏楼里追新戏连载,过得可潇洒自在。俞通海看着自家没脑子老乡的眼神略带忧伤。朱亮祖看着自家有脑子老乡的眼神还是如此迷茫。俞通海破防了。他连连摆手让朱亮祖快滚。他再看着朱亮祖这张智障脸,恐怕会气得心窝子疼!朱亮祖挤出眼泪,抱着俞通海挥舞的手不撒手:“别这样啊!救救我啊!老乡!我们是老乡!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乖乖在家里吃素反省吗?”俞通海骂道:“为什么反省要吃素啊!反省就是认真反省,思索你什么地方做错了!以后更加谨言慎行!”朱亮祖:“……”他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不懂”。俞通海把朱亮祖赶走了。朱亮祖再不走,他都想揍人了。朱亮祖灰溜溜离开,倒也没有记恨俞通海。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蠢蠢的模样有些气人,但他也没办法,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如果朱亮祖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在第一次被

朱元璋抓住并厚待后叛离了。朱亮祖摸了摸脑袋,去找另一个老乡廖永忠。廖永忠是无为州巢县人。无为州属于庐州府管辖,大家都是老乡,都可以依靠!廖永忠听完朱亮祖来意后,哭笑不得。他与俞通海守望相助,早已经结成义兄弟。能把他那个有着十足耐心的兄弟气得赶人,朱亮祖这功力也是绝了。廖永忠道:“我夫人希望能让儿子提前入学。你儿子也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何不与我一同备礼去应天小学拜访陈标?主公说不准我们接触陈家,但有正当的理由,去应天小学寻找陈标,应该是没问题的。”朱亮祖眼睛一亮:“对啊!等我儿子给陈标当了学生,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陈家了!”廖永忠哭笑不得:“恐怕不能。应天小学中的学子们的长辈也是不被允许去陈家的。”朱亮祖眼神黯淡:“那、那也行吧。至少能多送点礼,表明我只是嘴欠,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陈标喜欢什么?如果送的礼他不喜欢,会不会认为咱们轻视他?陈标是读书人,我可不会挑给读书人的礼物。”朱亮祖是个大老粗,就喜欢金银财宝。但陈标身为豪商之子,恐怕见腻了金银财宝。廖永忠道:“结交友人和行军打仗一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准备派人观察陈标一阵子,摸清陈标的喜好。”朱亮祖想也没想,认为应该跟着聪明人走,于是立刻道:“我也加入!”一个不聪明和一个大聪明就这么派出了自己的家丁,偷偷跟踪和打探陈标的喜好。他们才派出人跟踪了陈标一天,当晚朱元璋就得到了自家宝贝儿子被跟踪的消息。朱元璋大怒,以为谁要对陈标不利。经过严查后,朱元璋脱掉了陈国瑞的马甲,气势汹汹来到元帅府,让朱亮祖和廖永忠滚过来问话。朱亮祖和廖永忠都十分茫然,不明白为何朱元璋会如此生气。当朱元璋把跟踪陈标的人丢到他们面前时,两人虽然心慌,但也没认为自己错到哪,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们只是想送礼,所以提前摸清陈标的喜好而已!我们没打算对他不利!主公你请严查!朱元璋的谋士们都被派去了各大将领身边,连宋濂这个不太会打仗的人也被派到地方上修学校去了。现在朱元璋身边只有朱升和刚投靠的季仁寿。朱升和季仁寿一左一右站在朱元璋背后,看着这两个自作聪明的人,都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朱元璋沉默了半晌,给两人赐座。他对廖永忠道:“就朱亮祖这个蠢货,想不出这个主意。主意是你出的吧?”廖永忠讪讪道:“是、是我。”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我早就发现了,你经常派人打探同僚的消息,也打探我的消息,摸清众人的喜好,才能在众人那里如鱼得水。你是好意,我便没有提醒你。不过……唉。”朱元璋对朱亮祖道:“从亮,滚

过来陪我喝酒。朱先生,季先生,你们好好和廖永忠聊聊吧。”朱亮祖一头雾水被朱元璋拎到旁边,被朱元璋猛灌酒。廖永忠看着两位板着脸的老先生,魁梧的身躯不由自主萎缩了一下。时人都尊敬读书人。身为武人,对上有学问的大先生,总会觉得矮一头。朱元璋离开,朱升和季仁寿就径直坐下了。下人奉上茶水,三人喝着茶聊起来。主要是朱升和季仁寿在苦口婆心教导廖永忠。他们看出来,主公对廖永忠容忍度很高,给予的希望也很高。廖永忠目前看来对主公也很忠诚,且人很聪明。但最容易死的不是蠢货,而是自作聪明的人。廖永忠八面玲珑,善于揣测别人的心思,常自作主张。若将来主公当了皇帝,这就是窥伺圣踪,私揣圣意,是最犯忌讳的行为。经过朱升和季仁寿苦口婆心教导后,廖永忠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朱元璋多次下令不准其他人接近陈家,明显陈家有大秘密。他派人跟踪陈标,就是窥探朱元璋不准其他人知道的秘密。朱升道:“现在你不要再把主公当做大帅,而是该把主公当做未来的皇帝了。你想想你做的事,去跟踪皇帝的心腹重臣,揣摩心腹重臣的喜好以讨好,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会被皇帝厌恶的事。”季仁寿道:“我听闻你还交好元帅府文吏,询问主公的生活。在你看来,你是关心主公,但若主公是皇帝……唉,你自己想。”廖永忠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连对朱升和季仁寿抱拳作揖:“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先生,谢谢你们,我、我糊涂了……”季仁寿见廖永忠真的在反省,笑道:“你明白便好。主公故意避开,让我们与你好好说道,就是现在并未恼你,只是担心以后的事。你明白就好。”朱升继续板着脸;“我知道你对主公忠诚。但忠诚就该时时以主公为主,向主公汇报,而不是打着为主公好的旗号自作聪明。你这次接触标儿,可不只是为了孩子入学吧?”季仁寿不了解廖永忠。他看了朱升一眼,又看了不断擦汗的廖永忠一眼,暂时沉默。廖永忠擦着脑门上的汗,道:“我……我只是……”朱升半阖的眼目一张,怒喝道:“都到此刻,还不招来!”廖永忠心头激荡,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让标儿帮我算算,能不能救回兄长!”他说完后,身形瞬间佝偻,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垮塌了。季仁寿疑惑:“兄长?”朱升怒张的眼目又半阖上,变回温和的老儒生:“他兄长在六年前被张士诚俘虏,如今在张士诚牢中。”季仁寿更疑惑了:“这种事,为何他不向主公询问,却要找标儿?”朱升道:“所以说他蠢。他擅自揣摩主公的意图,大概以为主公已经放弃廖永安。”朱升深深叹了一口气,对季仁寿将当年之事道来。廖永安被张

士诚俘虏后不久,朱元璋俘虏了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张士诚便想用张士德换廖永安。但廖永安只是朱元璋麾下一普通将领。张士德不仅是张士诚的亲信,还是当时张士诚军中实权的二把手,深受张士诚将领军士爱戴,和张士诚另一个废物弟弟张士信完全不同。张士德在张士诚势力的地位,相当于徐达再加上没背叛的邵荣,且还要再加一个朱文正——那个朱元璋唯一的侄子朱文正,不是现在的“陈文正”。这种交易,怎么想都是做不成的。不过朱元璋也是真的想换回廖永安,所以和张士诚谈条件。这谈判本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朱元璋狮子大开口让张士诚投降,等着张士诚还价时,张士诚却得到张士德让他投降元朝的信,张士德还“饿死”了。于是张士诚投降元朝,廖永安之事也不了了之。季仁寿眉头紧皱:“以主公谨慎,张士德怎会有机会向张士诚递信?再说这饿死……若主公不愿让张士德饿死,张士德没那么容易死吧?”朱升看了廖永忠一眼,道:“所以也有人猜测,张士德是被主公斩杀。”季仁寿摇头:“不可能。张士德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多了。”朱升道:“谁知道呢?总之就是张士德死了,张士诚得到张士德的信后向元朝投降了。”当时张士诚骂朱元璋逼死他弟弟,朱元璋骂张士诚自导自演……这一段无头公案,怕是永远也扯不清,将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任人猜测。而廖永安被放出的希望,也渺茫了。听了这段往事,季仁寿终于明白朱升话中的含义。廖永忠以为朱元璋已经放弃营救廖永安,甚至当年张士德可能就是朱元璋杀的。所以他才会想要偷偷接触陈标,借用陈标的聪明和陈家的力量,看能不能私下做些什么。廖永忠此举并不是背叛朱元璋,反而是自作聪明,以为不揭穿此事,自己私下行动,就能保全朱元璋的脸面和品德——放弃营救被俘虏的将领,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廖永忠此举无论成功失败,被他人得知后,岂不是坐实了朱元璋的错处吗?季仁寿十分无奈:“你怎么……唉,特别是事关主公名誉的事,你以后别自作聪明!”廖永忠耷拉着脑袋:“是。”朱升道:“据我所知,主公每年都会写信给张士诚,希望张士诚放回廖永安。只是他们因张士德之事交恶,张士诚从不回信。杨宪出使张士诚时,也有贿赂张士诚手下官吏,让他们厚待廖永安。只要张士诚不称王,还在给元朝名义上管着,廖永安就会无事。我们还有时间。”廖永忠抱拳哽咽:“是!”看到廖永忠哽咽的模样,朱升有些不忍心了。他叹着气,又提点了一句:“你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宁愿去打扰主公,也不要打扰标儿。”廖永忠再次抱拳答应。朱升不知道廖永忠是否听懂了他的言下

之意。他也只能说到这份上了。朱元璋和朱亮祖酒过三巡,朱亮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被朱元璋嫌弃地赶走。他解开衣襟,用袖子扇了扇酒气,道:“和他说好了?”朱升道:“说好了。”朱元璋向廖永忠问道:“你听懂了?”廖永忠擦了擦眼泪,道:“听懂了。”朱元璋皱眉:“听懂了就赶紧滚。你儿子的事,我会和标儿说。成就成,不成就等。你先找个先生教你儿子认字!”廖永忠赶紧滚了。等廖永忠离开后,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找标儿的目的是不是不止和入学有关?”朱升道:“或许吧。”季仁寿皱眉:“你刚教训廖永忠教训得头头是道,说有事不准瞒着主公。怎么现在你自己在和主公猜谜?这事难道还有主公不能知道的?”朱升脸色一沉,有点想挥拳给季仁寿一下子。朱元璋失笑:“还真有事瞒着我?”季仁寿道:“我们不说,主公也会知道。廖永忠想求标儿出主意,救回他的兄长。”朱元璋神色一愣,然后平静道:“这样啊。居然想求到标儿头上,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朱元璋没打算告诉陈标,廖永忠想找陈标出主意救回廖永安的事。这等麻烦事,朱元璋集齐麾下所有将领谋士都想不出办法,朱元璋不认为陈标有办法。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在元帅府“审问”廖永忠和朱亮祖时,陈标也在说廖永安的事。朱元璋有一个心腹叫杨宪。杨宪不仅经常被朱元璋派去出使张士诚和方国珍,时常被扣留又总能找到机会脱身,是个优秀的使臣人才,还是朱元璋的“检校”头子。元以后的检校只是掌管文书的普通低级官员,但杨宪这个“检校”干的却是唐时检校的活,即情报头子和督查头子。放在明朝中后期,杨宪的官职就相当于锦衣卫指挥使了。无论是出使还是情报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朱元璋偷懒,直接让陈标和杨宪对接,所以杨宪还客串了一把陈家的“商人”,和陈家其他人一起在各地开辟商线。作为检校头子,杨宪自然也是知道陈标真实身份的。因朱元璋让他事事禀报陈标,并可以直接按照陈标吩咐做事,陈标倒像是一众检校实际的首领了。此次杨宪出使张士诚,惯例被张士诚扣留后用金银脱身,带回来一个紧急的消息。朱元璋还在大帅府,杨宪便先把消息告知陈标了。陈标给杨宪递过去一杯蜂蜜冰沙润嗓子,顺便消一消秋老虎的余威:“张士诚又要称王了?他脑子贵恙?”杨宪抿了一口蜂蜜冰沙,凉得打了个激灵,笑道:“他麾下的谋士们也觉得他脑子有病,纷纷劝说。但张士诚似乎决心已定。”陈标摇头晃脑:“搞不懂。”张士诚在可以保持独立的时候投降元朝,向元朝送粮;现在他地盘缩水,朱元璋灭掉陈汉后逐渐强势,该是他苟着的时候,

他倒是又要称王了。这不是有病吗?杨宪叹气道:“张士诚自取灭亡,对我们是好事。只是……唉,可怜廖将军,恐怕凶多吉少了。”陈标知道廖永安的事。廖永安被俘虏的时候,陈标已经记事。之后杨宪用来给廖永安买待遇的钱,又是陈标批的。陈标对廖永安的了解,比他弟弟廖永忠想象中多得多。甚至陈标通过杨宪,还和廖永安对过话,指导廖永安如何在张士诚面前凸显自己的英雄气概,获得张士诚的尊敬,以得到更好的待遇。在陈标的努力下,廖永安虽然说是被囚禁在牢中,但待遇就像是被软禁一样,生活并不差。“也不一定。”陈标道,“说不准这是接廖永安将军回来的契机。”杨宪激动道:“大少爷可有办法?”陈标道:“算不上多好的办法。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归什么都要尝试一下。张士诚要背叛元朝重新自立为王,以前因为元朝残暴所以反抗的理由已经说不通,他现在的名声就是背主自立的小人。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理由,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称王,甚至还能留下对他失望的幕僚。”杨宪双手捧着冰沙,又啜了一口,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大少爷的意思是……”陈标老气横秋地耸肩摊手:“当年张士德之事,主公说是张士诚为了投降元朝派人谋杀他弟弟,张士诚说是主公忌惮张士德所以斩杀了张士德,怎么就不能是元朝为了挑起同是起义军的张士诚和主公的纷争,下手暗杀张士德,然后借张士德的名义让张士诚投降元朝呢?”杨宪皱眉:“这……这以前也有人说过,但张士诚不信啊。”陈标道:“他当时不信,是因为高邮之战太过惨烈,让他再也不想被大军围剿,所以内心倾向于投降元朝,偏安一隅;现在他要反叛元朝自立为王,他就应该信了。”杨宪沉思了一会儿,重重点头:“大少爷言之有理!”陈标接着道:“再者,难道他不希望他弟弟成为英雄吗?高邮之战如此惨烈,他麾下将领和跟着他的百姓几乎死光,元朝和他张士诚有血海深仇。张士德参与了此战,理应与元朝也有血海深仇。张士德因一己之私,不肯投降朱元璋,便撺掇张士诚向元朝投降。那些跟着张士诚一路拼杀过来的老将领们如何想?”杨宪嘴角耷拉道:“谁知道是不是张士诚让张士德替他背上了这个污名?”陈标的神情略带冷漠,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士诚要如何选择。他既然想重新当吴王,又不想被人说成背主的小人,这个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杨宪叹气:“的确如此,只要张士德是元人害的,张士德的书信是元人伪造的,那么张士诚现在背叛元朝重新自立为王,就是为弟弟报仇。”陈标道:“同时,他弟弟撺掇他背叛和他一起起义而战死的兄弟们,接受元朝招安的污

点,也可以一并被洗清。要举起这一杆道德的旗帜,只需要主公一点小小的配合。”只要朱元璋也宣布“找到元朝暗害张士德的证据”,张士诚就能顺理成章自立为王了。如果朱元璋和张士诚之间的“弑弟之仇”解决,张士诚为表诚意,把朱元璋被俘虏的将领送还,不是理应之举吗?同时,朱元璋在诸全州与吕珍鏖战时,俘虏了不少张士诚的人。朱元璋把这些俘虏送还给张士诚,也算是全了张士诚的脸面,是名义上的“俘虏交换”了。以陈标对朱元璋目前处事风格的了解,朱元璋会同意。杨宪激动道:“此事大有可为!我明日就出发!”陈标摇头:“先等等吧。我先请宋先生向他的师弟写封信。我想宋先生的师弟陈基定也和宋先生一样,是真正的有才之人。他一定知道名声对张士诚有多重要,会帮着我们劝说。”陈标想了想,皱眉道:“我再求求季先生,不知道季先生能不能给他的师兄师侄写信。”施耐庵师徒二人似乎在张士诚麾下地位挺高。杨宪道:“那我就静候大少爷佳音。”陈标再次老气横秋道:“回去好好过个中秋,中秋后再去出使。”杨宪笑道:“好。”杨宪将所有情报告诉陈标后,没有等朱元璋回来,便直接离开。他知道,情报告诉陈标就行了,不需要重复一遍。陈标会一五一十地转告自家主公。朱元璋心事重重回来后,陈标将杨宪的文书递给朱元璋,说了如何尝试救回廖永安一事。陈标感叹道:“张士诚称王,既是廖永安将军的死劫,也是他唯一的生机。”朱元璋神思恍惚。半晌,朱元璋抱起陈标,泪眼汪汪:“儿子……”陈标满脸嫌弃:“干嘛干嘛?怎么突然这副表情?”“没什么?”朱元璋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感,把陈标抱在怀里使劲挼头发。陈标怒吼:“干嘛干嘛!找碴啊!放手!不要搓我脑袋!头发都被你搓没了!”朱元璋哽咽道:“再搓一会儿,就搓一会儿。”陈标使劲挣扎:“叫你住手!”朱元璋牢牢把陈标按住:“就搓一会儿,标儿的脑袋真好搓。”陈标气得头顶的小鬏鬏快炸毛了:“你是撸猫撸狗吗?咱家有陈狗儿陈猫儿,你去撸他们!”朱元璋立刻露出嫌弃的神色:“不去。”陈狗儿陈猫儿正是喜欢乱拉屎乱撒尿的幼童时期,身上每日换洗也带着一股子屎尿味,朱元璋嫌弃极了。朱元璋挼了陈标许久,把陈标挼地奄奄一息后才松手:“标儿,等廖永安被救回来,就让廖永安在咱们家里住一段时间,把他身体养好了再让他回廖家,好不好?”陈标有气无力道:“我无所谓,你说了算。”朱元璋笑了笑,道:“他是水军大将。坐了这么久的牢,恐怕身体无法再带兵打仗。但你不是想要出海吗?他帮你培养一帮出海的护卫,应该还是做得到。

”陈标皱眉:“啊?让主公的水军大将军给我培养出海的护卫?亏你想得出来。你说这大话,主公会同意吗?”朱元璋道:“主公肯定会同意。主公对出海很感兴趣。”陈标道:“那你和主公说去吧。如何救回廖永安,你也和主公说去。我只负责出主意,不负责执行。”陈标挥舞了一下小爪子。回到应天了,他就只负责指手画脚。干活是他爹陈国瑞的事!回家真好啊,标儿躺平中。朱元璋道:“当然。”陈标道:“对了,杨叔叔老在外出使,家中又无长辈管教,只一幼弟管家。我看他弟弟整日不学无术,不如来我们应天小学打杂,我能帮杨叔叔看着点。”杨宪为陈标做事,陈标便把杨宪划到了半个自己人的圈子里,自然管一管杨宪的私事。朱元璋道:“我明日就和杨宪说。对了,城中有许多将领想让孩子入学,但入学季刚过,他们等不及明年了。”陈标没好气道:“哦,好。那就中秋节之后公开补招一次。哼,之前他们不肯把孩子送来,现在发现我这么厉害,他们就赶着送孩子来上学,连半年都等不及了。我就该让他们急一急,多等一等!”朱元璋刮了刮陈标的鼻子:“就这次。这次他们不抓紧机会,以后不会再给任何人优待。”陈标伸长手也刮了刮朱元璋的鼻子,礼尚往来:“呵,你说话不算数。主公如果下令,我还能拒绝?”朱元璋开玩笑:“我会和主公据理力争,他不同意,我就和他打架!”陈标嫌弃道:“然后像徐叔叔说的那样,让主公求你别受伤,以免耽误工作吗?”朱元璋沉着脸道:“总有一天,我要踹死他!”陈标敷衍道:“哈哈哈,爹努力。”……“阿嚏!”徐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道,“肯定是主公在骂我!”刘基一边写信,一边头也不抬道:“那一定是你活该。”徐达道:“你写什么?在马背上就开始写,小心摔下去。”刘基道:“老马识途,没听过吗?”他草草写完信,吹了吹墨汁,把信递给徐达。徐达疑惑:“你写的信,给我看什么?”刘基道:“让你看你就看。”徐达接过书信。书信只有寥寥几行,全是讽刺之语。总结一下,就是刘基对施耳说,你主公名声臭了,你这个谋士不行,身为师弟的我看不下去了,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主公能风风光光背叛元朝。还记得玄武湖畔的张士德吗?徐达眼皮子跳了跳:“你这计策真……罢了,能救回廖永安,就是好计策。”刘基懒懒抬眼:“这计策可不是我出的,而是标儿出的。标儿得知张士诚要称王后,立刻就让杨宪抓住这个机会,救回廖永安。不只是我,我师兄和宋景濂也被标儿说动,写信给张士诚麾下的谋士了。”徐达立刻改口:“标儿果真神机妙算!此计妙不可言!”刘基:“呵。”和主

公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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