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最深处的绝望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喉咙发出笑声，尖锐到让人毛骨悚然，江言霆皱起了眉，好像在警告不要胡来。

“好，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痊愈。”我听见自己的妥协。

江言霆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让李医生带我进去，我像个被抽走了生命的人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奔溃的绝望之中。

病房里的仪器像是鼓点一样在我的心里砰砰砰的敲响，我看着病床上的孟欢，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不谙世事的样子能让任何人垂怜。

也是，比起我这种饱经风霜的人，孟欢显然更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李医生离开了，我捂着自己的小腹，坐到病床边上，随后又轻轻拉起孟欢的手看她，“你本来可以做小姨的，欢欢。”

我看着孟欢的脸，眼神近乎沧桑，可不知道是这家医院让我回忆起了当年手术室发生的事情，还是我真的对孟欢厌恶至极，在这个只有我和孟欢的病房里，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的恶意。

“你精心计划了那么多，但是唯独漏算了一件事。”我想起这一年来都躺在病床上的孟欢，心里腾起报复般的快感，江缜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出问题了，像个开始偏执的神经病。

“你也没想到当初那场车祸会把你撞成植物人吧？一年多了，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说不了一句话。”我笑嘻嘻的看着孟欢，又推开了她的手，骤然站起身来。

“江言霆这一年多都在找我，他把你放在医院里，跑到酒色财气的地方跟我厮混在一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甚至竭尽全力想要把所有的话都拿来讽刺孟欢。

“你说你躺在这里值得吗？”

我知道江言霆现在很可能在监控或者监听，可我就是忍不住，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江言霆和孟欢所赐。

可我不能否认自己的心，我对江言霆还有感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偏执也好病态也好，可我就是忽视不了自己的内心。

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吧？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不出半句狠话，到最后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到另一个人身上。

只是就像我所想的一样，孟欢并没有反应，随之而来的是病房们被打开的巨响。

江言霆阴沉着脸，浑身的怒意好像无处倾泻，他一脚踹在了我的膝盖上，骨裂一样的疼痛让我瞬间窒息一瞬。

我一时站不稳，眼泪更是控制不住汇聚在眼眶里，起了一片氤氲，我甚至看不清江言霆的脸，但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怒气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撕扯到崩溃。

“谁允许你这么跟欢欢说话了？”

江言霆的质问犹如最锋利的匕刃，刺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恨一个人也是要被允许的。

膝盖的疼痛让我扼制不住的抽气，双腿都在打颤，关节上最脆弱的地方被那么一踹，我甚至怀疑已经错位了。

“孟湘，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江言霆捏住了我的下巴，我忽然觉得很讽刺。

我的人生至始至终都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在别人眼里可有可无，甚至面目可憎，好像这世上只要没了我，一切都能好很多。

我哆嗦着站直，直视着江言霆的眼睛，可笑的试图挺直我这么多年早就被江言霆折碎的骨气和脊梁。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咬了咬唇角，看着江言霆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可江言霆没有回答我的，只是指着孟欢的床，一字一顿道:“跪下来，给欢欢道歉。”

我后退了半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满心不可置信。

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到最后甚至像是要哭干浑身的水分，止不住的抽泣。

“江言霆，你非要这么羞辱我？”我听见自己的哽咽，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放的无限长，所有的委屈和不理解都在这江言霆眼里变成子虚乌有，变成了我替自己狡辩的存在，“非要这么辚轹我……”

江言霆一句话也没说，可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我好像有流不尽的眼泪，可却没有人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也没有人同情我哪怕一滴眼泪。

“你会后悔吗，”我看着江言霆忽然笑出了声，这个男人只对我没有心，只对我这么残忍，“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江言霆冷眼看着我，目光里依旧是我所熟知的、疏离又冷淡的讥讽，“当然不会，那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江言霆就这么把那个孩子撇得干干净净，只因为是我的孩子，所以就跟他没有关系，哪怕孟欢口中的孩子就是杜撰出来的，他也依旧无条件相信孟欢。

我笑出了声，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莫大的恐慌之中，我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活下去的我，到底是我还是一具叫孟湘的躯壳？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了。

我没有再跟他说话，对他的冷嘲热讽也都当做没看见，对江言霆再三催促的跪下也没有反应，我看着他，攥紧了最后一丝倔强，“要我给她下跪，你不如打断我的腿。”

江言霆的脸色沉了又沉，那眼神好像要把我千刀万剐，“你以为我不敢？”

我没有说话，心痛到无法呼吸，我当然知道他敢，但我在赌，赌他为了孟欢也不会打断我的双腿。

他还在等我照顾孟欢。

江言霆最终也没有对我动手，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各位阴骛，“我警告你，要是还敢说那些话，做什么小动作，别怪我不客气。”

我勉强扬起一抹微笑，眼神冷的可怕，“江先生放心吧。”

这六个字我每一个音节都咬的格外重，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这种可笑的立场对江言霆而已不值一提。

“最好是这样。”江言霆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留我在病房看着昏迷的孟欢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