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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再回何家

三日,并不算久。

燕卿再见沈眉山的时候,只见她有些失落,便出口安慰道:“没查到什么并不打紧,毕竟他们敢做就能做干净。”

沈眉山闻言,心中稍稍松快些。

她看着燕卿在红木桌前梳妆,将眉描成温柔和顺的远山黛,心中生疑,问道:“将军眉毛生得极好,从前也不爱描眉,为何现在描上了远山黛?”

燕卿的手一滞,有些习惯,是从换一世也无法改变的。

她的确不爱描眉,只是新婚过后,江为苍曾随口说过一句她的眉毛衬得面相不够柔,她便剔去锋芒,描起了远山眉。

今日想起,只觉可笑。

燕卿将眉黛搁置在桌上了,起身穿上黑底金线织云外衣,朝着沈眉山轻声说道:“走罢。”

离她那日拒婚又嫁秦如斯,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足以京州人人皆知那日之事。

燕卿的马车从宅邸里走出来的时候,街头小贩乃至不常出来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了。沈眉山骑在马上,守在燕卿的马车旁边,没忍住皱起了眉头,厉声道:“瞧什么瞧?没见过大将军?!”

她疾言厉色,又带着几分军中出来的威严狠戾,周遭都是些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慌慌张张作鸟兽状散了。燕卿听到外边的动静,没忍住掀起轿帘来,说:“眉山,你何必如此凶悍?左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

“哪里是只看热闹。”沈眉山很不乐意地撇了撇嘴,抱怨道,“将军,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些人嘴碎,当初咱们木兰军听了多少闲话?最后还不是由我们木兰军护着么?”

闳国从前,是没有女军这一说的。

一切的起因,还是因当今那位茯贞长公主。

茯贞长公主的故事可谓辉煌,她是闳国百年来唯一一位女帝,虽只在位五年便让于当今圣上。可她在位的时日,闳国上下安定,开疆扩土,创木兰军,准许女子考官进军,真正让闳国位于其余几国之首。

只是在刚创木兰军时,民间有不少怨言,并且伴随风言风语。

燕卿曾有幸见过这位长公主, 那时她年纪不大,也不是很情愿参军,听到那些流言便愈加惆怅。直到茯贞长公主来校场查看他们排兵布阵的时候,她才晓得,原来有人能这般夺目。

燕卿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年近中年却依旧耀眼的女子,她站在高台上,暗红鎏金的广袖翻飞。气质更是不怒自威,只叫人看傻了眼。抬手轻轻一指,眼神落在当时的何天娇身上,道:“天子骄子?”

何天娇当时没见过这样天神般的人,忘了回话。茯贞长公主却未恼,只说:“守一座城池,护一方百姓,当得起这个名字,本宫等你安然无恙的回来。”

她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受尽冷落与苦难的何天娇,只要旁人能够将她放在心上一点点,便格外知足。

更何况,那个人是闳国的传说。

她也想站在万人中央被注视,也想活得干脆夺目,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茯贞长公主这般的人。

只是后来,应当让茯贞长公主失望了罢?

如果她还记得自己的话。

燕卿收回思绪,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们本就是为百姓而在的木兰军,眉山,我们不必与他们计较。”

沈眉山虽不是个喜欢听教训的人,但对燕卿,是言听计从。

不为别的,只为当年战场上,燕卿为她挡过一箭,至今背上都留着疤痕。

从如今的燕府到过去的何家,这段路程并不算远。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何家外,这些年来燕卿立下的军功不少,但唯一留在身边的赏赐,就是那栋府邸。其余的,都进了何远德的口袋。

何远德拿着那些赏赐,也没干什么正事儿,只知道挥霍。要不就是打着燕卿的名声,去外边坑蒙拐骗,挣些莫须有的面子。

燕卿从来都不明白,她那样好的娘亲,怎会为了何远德而赎身。

倘若有的选,她宁可在烟花柳巷里陪着娘亲长大,都不想来何家。

虽然两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能免遭人迫害。

何家翻修过,又建了个庭院,整个宅子格外贵气。燕卿站在门口,仰头望了一眼,随后领着沈眉山踏了进去。

这当中的一草一木,已经不复以往,只有抬头看见的天,亘古不变。

何家小厮当然是认识燕卿的,见来人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去告诉何远德。原本因为燕卿退婚而气氛低沉的何家,顿时热闹了起来。

燕卿不慌不忙,双手负在身后,踏入了何家大堂。她扫视一圈,随后在主座上,安然落座。

何远德听到这消息,着急忙慌就赶了过来。只瞧见燕卿身居主位,格外淡然,甚至已经让人奉上了茶,正慢慢品着。

从前对燕卿有百种制衡手段的何远德,忽然心里就没了低。

燕卿相比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她更加从容,处事不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跟锋芒,更关键的是,她的娘亲一过世,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了可以威胁她的把柄。

何远德心中不禁暗自埋怨下手太早,再等等应当也无所谓。

燕卿听见响动,抬眼看去,只见何远德神情恍惚且慌张,衣上还沾着酒渍,不禁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是真不想承认,这样毫无担当的人是她的父亲。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远德察觉到了燕卿的嫌恶,满不大高兴的说道,“谁允许你坐在那儿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赶紧给我下来!”

听着这些话,燕卿全当狗吠,并没往心里去,只是放下茶盏,淡然道:“何大人果真老了,前两日本将军不是跟你说过,要来取本将军娘亲的牌位么?”

何远德的脸白一阵青一阵,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牵制燕卿的东西,固然不肯老实交出。索性狠下心来,脖子一横说:“她是我的夫人,死后牌位入祠堂是天经地义的,你凭何带走,无故扰我夫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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