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明日便成婚
何意浓几时见过这样的燕卿,只三魂六魄都吓走了一半,张着嘴没半点气势的说着:“你……你敢……”
“你大可试试。”未等何意浓说完,燕卿便厉声打断,“灭你一个小小何家,我木兰将军,有何不敢!”
这句话,震耳欲聋。
燕卿是当真被气着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娘亲的牌位还紧紧握在手中。上一世,她曾以为忍辱负重过后便能换来黎明,却不想只得到旁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冷眼与不屑。
凭什么?
凭什么何家有人过世,便是三日法事后辈磕头,恭请入祖坟;凭什么她的母亲,连死因都尚未查清,便被一把火烧成灰,关进了那不见天日的小坛子当中。
燕卿心中有一百个不甘愿,将要化作眼泪滚滚而落,她活这一世,不求其它,唯求一个清白,为何这样难?
而站在她身后的秦如斯,眼神晦涩难分,在她将要落泪的时候,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唤:“燕卿,走罢。”
燕卿有些混沌的思绪被秦如斯一声,喊回了个清明。她冷眼瞧着跪坐在地,却仍旧不知悔改的何意浓,忽的反手握住了秦如斯,应声说道:“那走罢。”
往后,她便也是有底线的人了。
燕卿再度上了秦如斯的马车,有些摇晃的车厢当中,只有他们二人,氛围免不了尴尬。燕卿晓得方才她失态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如斯打断了。
只不过秦如斯不是跟她说话,而是招呼外头的车夫:“去静安寺。”
外边车夫即刻答应了一声,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马车就这样转了道。
燕卿是从未去过寺庙的,她向来不信神佛,毕竟神佛从前也未曾帮过她半分。而秦如斯看上去无欲无求,也不像是经常礼佛之人。
今日奔波如此疲惫,燕卿不大想去静安寺,只想回去歇着,于是小心翼翼轻声提议道:“我乏了,想早些回去……”
秦如斯抬起眼皮,斜瞧了她一眼,只说:“见了血,心中难免浮躁,陪我去静一静罢。”
话说到这份上,燕卿也无法拒绝,毕竟眼下她办什么事儿还要靠秦如斯帮忙,只能够强打起精神,陪他前往。
静安寺是这京州最大的寺庙,平时日香客便不少,秦如斯与燕卿好歹也算是百姓当中的名人,尤其是前几日两人闹得一出拒婚改嫁,更是引众人谈论。他们只得走小偏门进,否则扰了佛门清净。
有师父早早候在了小偏门处,见秦如斯马车前来,特意出门恭候,道:“公子今日又来了。”
才下马车的燕卿自然听到了那个“又”字,有些惊诧地看向秦如斯。
不成想,这谪仙般的人,手上鲜血还不少。
秦如斯倒是未计较那般多,只问:“不苦师父在吗?”
“在的,公子请随我来。”
那小师父微微弯腰,替秦如斯带路。燕卿跟着走了两步,实在不爱听那些高深的话,索性停下了脚步,跟秦如斯说道:“秦相,我便不去打扰师父们了,就在此处等你。”
秦如斯回过头来,挑着眉毛,好像在挑燕卿的错处,燕卿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抓了抓耳朵就听见他说:“你唤我秦相?”
“不然唤你什么?”燕卿下意识便回答道,忽的想起什么,耳根悄悄红了,“总不能现在唤你相公吧,还未到时候……”
瞧见她这副模样,秦如斯清冷的眼眸忽的温柔了不少,说:“那时候,很快便到了。”
言罢,便拂袖转身离去。
燕卿看着他的背影,飘荡的青丝与腰间的璎珞,都别有一番风味。她胸腔里那颗心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让她有些发慌。
秦如斯……连做戏都这般全,怪不得能成大事。
到底也只是做戏罢了。
燕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防自个儿陷太深,还没忍住自嘲了一声。
原以为自个儿从此就对情爱一事失望了,却不想是没碰上惊艳的人。
在禅房当中,秦如斯跪坐,捧着清茶望向窗外那个身影。
燕卿正站在拱门当中,右侧横过来一枝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枝,她微微昂头,脸上洒落金黄细碎的光影。红墙青瓦,白衫佳人,这景象还真是好看。
“果真是位佳人,让公子时时刻刻都挪不开眼。”坐在秦如斯对面的,正是白发苍苍爱拈胡子的不苦师父,他看秦如斯如此出神的模样,揶揄道,“恭喜秦相,得偿所愿。”
秦如斯收回目光,低下头来,只是笑了笑:“不苦师父也会打趣我了,只是就眼前来看,还不算得偿所愿。”
“秦相这是犹豫了?”
“是有些,不苦师父,人必须要有舍才有得吗?”
“总是这样的。”不苦师父点上沉香,嗅着幽幽檀木,呼出一口浊气,“秦相究竟想如何,对待燕将军呢?”
秦如斯闻言,竟有几分着急了:“我想要她为我所用,又想要她与我携手半生……我钟意于她,却为大计不得不伤她,倘若无舍便有得,该多好。”
不苦师父闻言轻笑了两声,睁开半眯的双目,略带深意地看向秦如斯,知道:“那便让她,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秦如斯有些发怔,他愣愣看向不苦师父,从他脸上的纵横沟壑跟双目当中,看见了被掩盖的枯荣岁月。方才恍惚间,他眼前不是这个吃斋念佛的不苦师父,而是那位指点风云的先帝太傅。
也是他的启蒙先生,此生最敬重之人。
秦如斯还未醒过神,只讷讷:“弟子……明白。”
“去罢,去罢。”
不苦师父挥手,摒开半生红尘。
秦如斯依言离去,临了还看了不苦师父一眼,只见他以入定,不便叨扰。
在外人面前从不显露悲喜的秦如斯,竟然悄悄叹了口气,随后才转身掀开帘帐,便见燕卿正逗弄石桌上的肥猫玩,神情少有的无忧无虑。
秦如斯轻咳了一声,心中忽然冒出个荒唐却又不那么不讲理的要求来,且愈来愈强烈。这份不张扬的心绪促使他站在了燕卿的面前,开口便道:“我们明日,便成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