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圆圈不是一个圆

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史斌把所有家眷全部移到了蜀中。

无数人，在这个乱世，每天想的都是去何处安身立命。

贱如乞丐，贵如官商，皆如此。

王进也举家来到了蜀中，东平府这个史斌师徒的第一个大本营,  那个给他们带来很多欢乐的太平地，如今也不太平了。

敌国的骑兵攻破了这里，人民流离失所，向南边逃亡。

程小姐的父亲死于战乱，亲属还来不及哀哭，敌军的骑兵就杀过来了。

王进的老母亲也在逃亡路上染病，这次没能挺过去，离开了这个充满爱恨的人间。

史斌又招出了十二个猛将,  怎奈粮少钱少兵少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不过最值得守夜人高兴的是，牂柯土司为了报恩，帮助史斌训练出三千象兵！

土司大人当日非让史斌说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天尊说出口，赴汤蹈火，土司也去。

史斌说:“土司大人言重了。”

第一次见面，为了公理，为了消弥战祸，使双方的仇恨不再继续加深。

这本就是守夜人的本分。

借此事，向人提要求，史斌着实有些抹不开面子。

即使要提，也应该等以后混熟了再提。

上来就提，这就跟去和女的相亲，对方和你见面第一秒就说“有房有车吗，没有就滚”一样无礼。

可土司不管大离朝那一套。

他们奉行的是自己的道德准则。

人家从不和你讲含蓄。

讲究个有话直说。

“天尊，任何事都行。您要是看不起我们，那我无话可说,  如果你相信我们的诚意，请相信我们的族人是有恩必报的！”

土司大人再三再四的磨，你不开口，他就不让你走！、

土司的小公主也在那磨。

救了宝贝女儿，土司大人是铁了心要报恩。

再不开口，大家就集体在这耗着，饿了别吃饭，想上厕所也憋着。

怎么推来让去都没用，最后史斌只好说:

“我们想要大象，你能给我吗？”

“照啊，我们这有的是大象，天尊大人是想要象牙吗？”土司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给我一个还你人情的机会。

其实他心里觉得，你们大离朝的官军也太奢侈了，就为了要象牙，得杀多少大象？

但只要能还你人情，杀就杀吧，不管了。

“不，我们绝不伤害大象,  我想要象兵。”史斌正色道。

土司和他的族人们是很喜欢大象的,  绝不做任何伤害大象的事。

他们认为大象有灵性。

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神物。

就像汉地的大狼狗帮着主人看羊圈一样，是被人当成朋友的动物。

大象的作用可比大狼狗大多了，大狼狗顶多帮着打猎，帮着看家。

但吓唬，警示作用更大，真来了十个蟊贼，大狼狗一样被人剁了烤着吃。

大象可就不一样了。

大长鼻子帮主人搬动木头，帮主人吸了水浇菜，大背脊那么宽，还能帮主人运东西。

有外敌入侵，都不用主人骑它，它自己都知道去打外敌。

那一脚下去，几吨的重量，任何蟊贼挨上一脚，没有不死翘翘的。

战马再健壮，了不起顶多是跑的快。

人们形容马，会说它多少多少斤。

形容大象，起步单位也得是吨。

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慢。

披个象甲，刀砍不透。

即使敌人的刀真的太锋利，即使真的砍伤了大象，它也不在乎那点疼痛，反倒激发斗志，把敌人揍的更惨。

马就不行，一次重击，足以把马打趴。

要是有几千训练有素的象兵，对阵马兵，简直是碾压级的优势。

土司见守夜人本意并不在伤害大象，大喜道:

“云南饥荒，吃不起饭的人到处劫掠，天尊收了他们，给他们饭吃，他们帮天尊打仗，岂不两全其美，他们全会驯象！”

土司大人这人政治经验极为成熟，为人处事特别老道。

一下子解决了两件事，太妙了。

史斌问道:“彼此不相熟，他们肯相信我们吗？”

“小人替天尊去斡旋此事，保证完成任务！”土司拍着胸脯道。

土司言而有信。

他率领族人，去和那些南中游牧者说知守夜人的诚意。

这些人一听有饭吃，还发钱，这不省得四处劫掠，到处得罪仇家了？

就这样，收服了三千象兵。

远超史斌的预期。

他本以为，能有一千象兵就不错了。

没想到多了这么多。

其中有一千二百人，是从土司的族人中调出来的。

这些人家贫，族中田地全力供应粮食，仍然不够吃，土司把他们送给史斌，既能帮他扩兵，又能解决吃饭问题。

又把两件事同时解决，土司真是此道高手。

史斌是个知足常乐的人，现实世界毕竟不可能像《帝国时代》游戏那样，疯狂用作弊码爆象兵，无敌天下，踩碎一切。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资源可用？

大象好用是真的，吃的也比马多的多啊。

没钱没粮，你敢养战象，小心饿疯了把你当饲料吃掉。

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本质，在于不停的欠对方的人情。

于是感情越来越深。

而不是一帮一报，之后就结清了，再无往来。

更不是像某些弱智一样，人家帮你了大忙，你企图请人吃顿饭就完事。

史斌为了帮他们缓解粮荒危机，把土豆种子和红薯种子给了他们。

他们比大离朝那些百姓还好动员，一说就种，无条件相信天尊是好人，不会坑害他们。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有了足够多的粮食，家家不缺粮，家家脸上有笑模样。

反观大离朝那帮刁民，好心和他说不管事，最后只能用暴力强迫他种。

种完了又都说好，还埋怨守夜人早不放屁，有这好东西，早点拿来，不就不会让老百姓挨饿了嘛。

反正里外都是他对。

守夜人当然是想快速扩充自己的实力。

但是兵马多了，钱财，粮食，草料也得跟上。

人好招，粮食变不出来。

大离朝征粮，把百姓征成了强盗。

守夜人不能再干这事。

扩兵速度慢，那也只能慢慢来了。

以上这些相对朝廷来说只是小事。

这一年度，大离朝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国土继续沦丧，皇帝战死。

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时刻保持风度翩翩。

他拼命读书，但把诸子百家所有的招，全用上，也不能救下大离朝，索性追求曹操的霸术，但又没有人家曹操的本事。

一个如此矛盾人，拼了命也想守住江山。

一个节俭的人，一个想为老百姓谋平安的人，一个抵触守夜人的人，一个为夺皇位，杀兄弑弟的人。

老皇帝不防大臣，没那精力，但他得每时每刻都像防贼一样防着太子吕光。

父子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天下第一悲哀之事了。表面上，却又在人前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活着真累啊。

当个黔首（注:百姓）多幸福，当个帝王多累心。天天操心这事那事。

吕光曾和史斌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只有三件字，吃的下饭，睡的着觉，笑的出来。

史斌呐呐无言。

这三件事，老百姓全能做到，皇族做不到。

最后，吕光夺了皇位，把老爹赶下了台。

最后，他率军与敌国交战，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国土大片沦丧。

皇帝战死了，子嗣尚幼，而且全是女孩。

那怎么办？

我天朝不可一日无君。

太上皇宣布复位。

晕死，圆圈不是一个圆。

折腾完，折腾去，命运的车轮依旧在滚滚前行。

日月依旧。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争来争去，青丝变白发，人生只不过是一场厮杀。

所有人，都在争名逐利的路上走的太远了。

所有人，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