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澹台玺
时光如梭，八十年后！
乌云如铅般沉落，肆虐的狂风像无情的大手折断了过往的树枝，风卷残叶雨纷飞，雨花溅落，宛如爆豆撒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这是一场罕见的暴风雨。
轰！
陡然，一道惊雷在滚滚雷声中格外响彻，风驰电掣，借助天地惨白的一瞬间，隆隆巨响声须臾落幕，天地余威不留痕迹般尽情释放。
天崇山顶，一道人影伫立山尖，孤傲的身躯仿若利剑直插大地。
在他的脚下是万丈悬崖，稍有不当便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静观此人双手抱肩，一席银袍裹身，如鹰隼一般的眸子久久凝视天际，仿佛世外的一切都撼动不了他的视线。
譬如刀削的脸颊不带一丝情感，乌黑如墨的披肩长发在劲风中不断扬起。
在他的双肩位置，雕刻着一对十分精致，仰天咆哮的金色龙纹肩甲，在肩甲的咬合下，血红的披风被吹的猎猎作响。
如果细微观察你就会发现，凡是降落的雨水几乎接近不了此人的身体，仿佛无形中有个透明的罩子在护着他。
“阿弥陀佛，澹台君不在龙乾宫，却在此邀贫僧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山脚下，滚滚声浪直冲云霄，肉眼望去，一位怪异老僧步伐奇特，每踏一步，整个人就会瞬息窜出几十米开外，仿若天涯咫尺一般。
万丈的距离，在老僧的脚力下，整个人由远而近片刻间就已经临近山顶，却是一位秃顶，留有戒疤的中年老僧。
观其面相和善，身材魁梧，尽显一身行伍之气，令人心生相近之感。
不可思议的是，这老僧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他那本就褪色的袈裟散发淡淡的金光，所有近身的雨水全被抵挡在外，浑身上下除了鞋底几乎就没有打湿的地方。
双手抱肩，伫立的男子收回视线，些许黑雾从男子的眸子一闪而逝，隐约察觉的老僧面容微微变色，好在恢复的也快，整个人如同老松扎地一般，自立男子身后，手持一串佛珠不在多话。
“是奴是神，我自己说了才算，这是师父教给我的道理。”
语毕，被唤作澹台君的人，霍然转身！
“鄙人生平最厌恶被控制的滋味，这天地就像囚牢一般，仰望朝阳时，却突遇雷雨之天，男子汉大丈夫，只能抬头仰望吗？”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高高在上的。很多年前，站在界渊时，我常在想，有朝一日，定要将这旭日也踩在脚下。”
语落，男子的眼中划过一道精芒，锐利的目光直插天际，骤然间，一股肃杀气息以男子为中心，荡然四射。
澹台玺，传闻魔树化身，真实年龄不知。
纵世八十年，身经百战，败中求胜，“浮花浪蕊”大法，至臻境。
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自命不凡，睥睨苍生，一举成为神域大陆妖族的第一人，世称魔神！
然！人分三六九等，天地亦是如此。
例如那凡人界，灵气稀薄，纵然有那修炼天才，也不过终老生命无法逆天而行，称之为下等界面。
神域大陆，灵气充足，比凡人界强，可称作上等界面。
神域大陆又分为南、北域，南面是远古荒林和巨澜海域；北面是大陆，素有南域，北域之称。
北域土地辽阔，灵气充沛，因资源丰富，诞生了无数修士。故修炼之法，林林总总，俱不相同。
宿命将人群分割，注定凡人无法逾越上等界面，上等界面的万物也无法逾越到更高的界面。
何谓宿命？
便是天地作棋盘，万物为棋子，天地是刀俎，众生为鱼肉，冷酷无情，可怖如斯。
看似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世人只能随其俯仰，不敢稍作拂逆。
在宿命面前，便是强大如“它”者，亦不能幸免，何况澹台玺乎？
普陀大师，佛门神僧，至今怕是已有二百岁高龄。
据悉佛门上百种法术秘诀早已融会贯通，一身法功足以笑傲“天”下，却仍然不能打破界渊飞升自在天，甚是遗憾。
传闻自在天乃天人居住的地方，在那里万物皆有灵性，就连普通的一根草吃下去也能延年益寿，世人称之为“仙界”！
千年一梦，时至今日，神域大陆再也没有人能冲破界渊，仿佛宿命不可违一般。
二十年前，澹台玺独自一人闯进界渊，面对界渊守将，一人鏖战三位，最终寡不敌众被抛了出来，那一战世人瞩目，成就了澹台玺北域第一魔神的地位。
“贫僧无愿无求，若是有生之年能打破界渊寻得自在天，便是功德圆满，善哉善哉！”
注视天际，普陀大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热，手握念珠的节奏轻微停顿，显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呜呜呜……
狂风骤起，加载着雨水像瓢泼一般，寸草不生的山顶，只有些许零星分散的嶙峋巨石，被冲刷的一尘不染。
还看苍茫大地，乌云蔽日，雷鸣不断，整个大地仿若被老天欺压一般，只有默不作声接受洗礼的份儿。
哗啦！
探手甩开披风，澹台玺神色凝重，在他的银鳞臂铠保护下，伸出了布满肉茧的阔掌，朝着苍茫大地狠狠握下。
“鄙人一生追求征服，这天地必须要在我的掌心跳动。大师何必故作镇静，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否则澹某的武境难有进展。”
声啸夺势，澹台玺不在藏掖，此番直言不讳，直接道出了交锋的请柬。
闻言，普陀大师浓眉一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手里把玩的念珠差点崩断。
“如此说来我早该猜到澹台君的目的了。也罢，贫僧也想见识一下北域第一魔神的厉害，若是……”
将到口的话咽下，普陀大师稍微黯淡的神色陡然恢复，一股浩然正气从体内激荡而出，原本慈善的眸子随着气息的回潮，整个人如同波涛中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好！大师不愧是北域隐世高僧，澹某出手从不保留，还望大师海涵，请！”
精芒从眼中乍现，澹台玺神色如常，却也掩饰不了对对手的敬仰，也就在一瞬间，澹台玺身形暴退，绽放的眼神缓慢闭合，微翘的嘴角颇显激动。
“佛像手”
声吟震荡，如猛虎咆哮，普陀大师出拳横握，一轮金光从拳缝溢出，暗淡的袈裟猝然间金光闪耀，一股空前的气势磅礴在身，只稍片刻，一座巨大的佛像从其身后隐隐现形。
“阿弥陀佛”
事已决断，普陀不在保留，凝重和善的面色促然冷酷，冷若寒刀的目光直戳悬浮半空负手而立的澹台玺。
“拿下！”
厉喝声中，普陀大师变拳为掌，携带恢宏气势当空拍下。
令人惊叹的是，普陀背后悬浮的佛像如同活了一般，也是当空挥掌，二人几乎如出一辙。
巨大的金色掌印，恍如炮弹出膛，迸发出阵阵音爆，目标正是魔神澹台玺。
身凝法相，以自身功力化虚为实，结合二者，法功大增，威势逼人，不知情者，还以为神佛相助。
“素问佛门法功数以千计，真正杀伐果断的也不过寥寥之数，佛像手当属其中之一。”
脚踏浮空，澹台玺墨发飘扬，将激动的神色掩饰后，收敛了自身气息，任凭风雨吹打在身上，某一刻，他平伸出双手放于身前，傲立的身躯越发挺拔。
“鄙人立世百年，从宵小树妖冠名魔神，自创浮花浪蕊大法四境，今日我便破了你这佛像手。”
轰！
电闪撕天，奔雷滚动，天崇山顶，澹台玺再次异动，阔步后退的同时，放于身前的双手猛然回抱，一股魔气照映在双手中央。
“浮”
音调初临，雨势渐缓，天地不安自改轨迹，瓢泼的大雨一粒粒的静浮半空，仿佛时间的咽喉被人掐住。
面色泛红，澹台玺以一己之力画地为牢，自成领域，看似平定雨势，除了实力外，靠的还是境界领悟。在魔神的领域里，时间静止，万籁俱寂。
轰！
金色掌印在冲进领域的一瞬间，爆发惊天巨响，可惜这股冲劲坚持了片刻便余力不足，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苦苦挣扎，却也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呼”
吐出一口闷气，普陀的眼角微微一缩，眼看攻击就要成功，却被生生遏止不动，何谓妖材，便是指澹台玺这般。
纵世八十年，反而比自己先一步参透神通领域，不受天地约束，取单一空间化为己用，在他的领域里，他便是主宰。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大悲咒，俺嘛呢叭咪哞。”
衣裳鼓动，普陀慢慢阖上双眼，双手合并放于前胸，随着一轮金光升起，一尊巨大的菩萨降落其身。
据悉佛家弟子修炼极致，身凝法相可称高僧，寿命翻倍，法力暴增；化身菩萨便是真佛在世，寿命堪比老妖，法力浩瀚无穷。
嗡嗡嗡……
佛音涌起，佛家六字真言无孔不入散入四周，须臾间便填满了天空，真乃天佛颂经，撼天动地。
更惊讶的是，身处领域的澹台玺突然身形一怔，他的领域渐渐颤动起来，静止漂浮的雨水开始不听使唤地降落。
音攻无形，借助大悲咒，普陀强攻了澹台玺的灵魂，作为佛家无上法典，大悲咒的威力不言而喻，迫使魔神的领域处在奔溃的边缘。
“哼”
一声闷哼吐出，澹台玺脸色难看，大悲咒袭击了他的灵魂，领域固然强大，却也无法保护他的灵魂不受攻击。
“花”
随着领域破碎，吃了暗亏的澹台玺散去领域，张手朝虚空一抓，一朵诡异的魔花落入其手，花如玫瑰，有枝有叶，仔细观察，便可看出这是一朵魔气凝聚的花，不光有其形，还有其香味。
捏着花枝，澹台玺的神色并不轻松，浮花浪蕊四法，倾注了他所有心血，每一招都代表一种新的境界领悟。
扬花而落，花开则叶盛，花落则叶枯，枯荣与共，魔花遥指普陀骤然枯萎。
“不好！”
暗惊的普陀仓促后退，颤抖的脸颊气急败坏，魔花将自己当成共生绿叶，它之枯萎，自己必然祸受牵连，这魔神当真是出手毫不保留。
“金刚罩”
天崇山顶，暴雨仍在不断，有些狼狈的普陀全然不顾浑身湿透，双手搂抱打出，顿时一道金光将他笼罩了起来，旁人看来还以为是透明的大钟盖住了他的身形。
传闻金刚罩乃佛门圣典，修炼极难，没有一甲子的修炼时间，很难祭出，法力浅者，只怕刚祭出就会法力枯竭，轻者躺上半个月，重者遭反噬，筋脉受损法力大跌，而一旦祭出，只要法力不散，金刚不碎，只叫鬼邪不侵，万毒靠边。
“叮”
一声清响让普陀的脸色爬满了不可置信，他的法力几乎就没有损失，为何金刚罩出现了裂纹，这不可能？
万万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难道澹台玺的修为又上了一层楼？
想罢，普陀的眉头紧蹙，印出了些许不安。
咔嚓！
碎声刺耳，如刀割一般，令人惶恐不安，金刚罩竟然就这样破裂了，甚至连拖延半刻都没有做到。
普陀自问立世两百余载，历经坎坷，临事早已处变不惊，奈何今日一次又一次的被魔神打破。
“唉！”
临了，普陀重重一叹，倒也看开，生前诸般影像在眼前一一浮现，就在他打算闭眼之时，久违的灾难却没有降临。
“这是……幻境？”
眼望天空，在魔神地直视下，普陀面带愠色，仅仅两招，自己就败了，幻境之下，对方要取自己性命轻而易举。
“世间诸法，论武力高低，大师绝对登峰造极。然，空有其蛮力，无其利。”
踏空而下，澹台玺的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反而有些失落。
普陀空有一身法力，几乎浩瀚不穷，却在境界上参悟太少，怕是还处在法相状态。
何为法相？
便是以法凝相，法相高手就算静身不动，也能清楚察觉周遭发生的一切，小到对手一个最细微的动作，小到蚂蚁走路的声响。
借助法相，更是可以成倍的增加实力。
法相之上便是法则，俗称可以改变规则的神技，参悟极难！
例如开创领域，透过强大的精神力融入空间，化一方空间为己用。
与之不同的是，澹台玺天纵奇才，不光开创领域，还附加了幻境。
据说法则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而那才是真正的神通，大能者。
普陀心中苦笑，对于魔神的挤兑他也无法反驳，参悟法则何其之难。
佛学意在强身，固身，养身，而并非那种杀伐果断之学。
是以澹台玺而言，一味征服，战中求悟，为了突破瓶颈，负伤累累。
当年北域的烈狱火山爆发了特大火灾，澹台玺只身前往，一呆数月，不施任何法术，终得“破坏”二字真髓。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成为我的属下；第二，交出移形换位术。”
风停雨歇，天崇山顶，乌云渐散，久违的夕阳将魔神的身影拉长，在他的眼中，天地万物，唯强者居之。
而他真正看上眼的便是普陀上山时的速度，移形换位，天涯咫尺。
闻言，普陀先是一惊，紧接着脸色尤为苍白，他这一生看轻名利，喜好自在洒脱而活，寄人篱下，比杀了他还难受。
二者，移形换位术乃佛门无上秘籍，授予他人便是判祖离宗，此等大罪他万万承担不起。
短暂的沉默对于普陀来说煎熬无比，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先前把玩的佛珠此时也出现了些许裂痕。
“告诉我界渊的情形，我便追随你。”
嘶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然而对于普陀来说，这句话的道出仿佛整个人泄了气一般。
这世上恐怕唯一值得普陀关注的消息便是自在天了，因为那是北域所有人的梦。
双手环胸，澹台玺平静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微微颔首，便接过了普陀递给的移形换位法术。
暴雨将歇，雨止雾散，清霁下，残阳如血。
待夕阳落幕，皓月当空，天崇山顶的两人仍在交谈，这一夜，注定是北域的新一轮洗牌。
面对魔神的征服，如今连人族隐世高僧都败北，也不知日后人族还有谁能撼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