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们的命运
2006年11月22日,小雪。
傍晚,从工地干了一天活的马小龙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打开灯,冷冷清清。
半路买了两个羊蹄儿,半斤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瓶二锅头,全摆电脑桌上。
打开电暖气,电脑开机,吃吃喝喝,上网站浏览八卦新闻。
“郭福成新女友熊大林被爆曾出演2+1级片(图)”
“李想疑已与李猴林离婚携“新欢”陪长辈吃饭”
“《和空姐同居的日子》为中国话剧一百周年献礼”
“黄健翔辞职后首次参与录节目称不会加入德云社”
“专题图片:费玉清精美写真”
“……”
九年前的十一月,马小龙初三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以全部七门不及格,宣告了自己学生生涯的结束。
父母除了无奈,也开始考虑他未来的出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一没学历,二没技术,除了去饭店端盘子,大概就只能去工地当小工了。
而且他们的烦恼不止一桩,马小凤这笨丫头的期中考试成绩也是全部七门不及格,见马小龙不上了,也嚷嚷着不想上了。
父母头了个大疼,生出这么一对卧龙凤雏,是他们当年做梦也没想到的。
“你以后想干什么?”马强生问马小龙。
“能赚钱就行。”马小龙道:“最好别低于三百块。”
1997年,妈妈的工资涨到了三百以上,老爸几年前就光荣下岗了,目前在菜市场租了个门面,卖包子,每月一千以上的净收入,比上班强多了。
“三百以上的不好找。”妈妈有点发愁。
服务员、售货员之类的工资一般两百块,三百以上几乎都是正式工人,但现如今工厂效益不好,出现了大批下岗工人,社会都不太稳定,好在物价稳定,日子还过得下去。
“我认识几个包工头,你要是不怕累,去当个小工,一天十五,还管一顿饭。”
听到老爸这话,马小龙当即答应下来,自此流连各处工地,七年时间,从小工干到了大工,但每天也就五十块钱。
为了多赚钱,马小龙两年前进京闯荡,继续流连工地,但收入大幅度增长,每月至少五千以上,除了累点,小日子还是挺滋润的。
就是回家过年总会被爸妈催婚,有点烦。
正喝着小酒,一条刚刷新出来的新闻让他手一抖,酒杯掉在了地上。
“歌手陈珺跳楼自x”
……
“想什么呢?”
朱砂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现在是下午,全校学生不上课,进行开学大扫除活动。校内被分成数个区域,每个班各管一摊,马小龙他们班被分到杂草丛生的区域,一个个蹲在草从中,挥舞着镰刀除草。
镰刀、笤帚、簸箕等工具都是学生自带,甚至装垃圾车里的垃圾都要高年级的学生推到校外垃圾堆倾倒,可见这时期学校的贫穷,连清洁工都请不起。
“没事。”马小龙用镰刀一挡:“别用镰刀戳人。”
朱砂笑眯眯地跟他‘对砍’几次,从裙兜里掏出两块糖,递给他一块:“请你吃糖。”
“谢谢。”马小龙接过来,大白兔,有几个月没吃了。
剥开糖纸,奶糖送入口中,浓郁的奶味儿,又香又甜。
“……”朱砂看着他,见他神色平常,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好吃。”
大白兔能不好吃吗!
“……你以前吃过?”朱砂追问。
“吃过。”马小龙道。
“哼嗯~~~~~~,吃过啊!”朱砂似笑非笑:“没想到你家挺有钱。”
“我家有钱?”马小龙动作一顿,给爷整笑了啊!
“我家要有钱,至于吃不起肉,买不起奶粉,就连鸡蛋也不能天天吃?你知道营养不足导致本该一米八的孩子只有一米七三的悲哀吗?”马小龙越说越悲愤,直接给朱砂整不会了。
“那边的学生,嚷嚷什么呢?好好干活!”
监工老师一顿训斥,萌新小学生瑟瑟发抖。
一下午的工夫,全校大扫除结束,马小龙没觉得多累,就是手上起了两个泡。
啧啧,这娇嫩的小手,跟上辈子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完全不同。
“乐什么呢?”朱砂凑了过来。
“呵呵,起泡了。”马小龙把右手两个泡展示给她看。
“……”朱砂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智障。
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放学了,走吧!”朱砂拍拍裙子上的草屑和尘土,突然秀眉一蹙,发现裙子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怎么了?”
“裙子划破了。”朱砂脸色不好看,这条裙子才买了十几天,她还没穿够呢!
“回家缝上不就得了。”马小龙道。
“缝上还能看吗?”朱砂没好气道。
“缝的好更好看。”马小龙挺胸抬头,大拇哥指着自己:“不才,本
少爷针织刺绣的本领空前绝后,要不要我帮你缝缝?保证比以前好看。”
“你?呵呵……”朱砂似笑非笑:“你说真的?骗我可没好下场。”
“骗你干什么?”顿了顿,马小龙道:“去我家?顺便认认门,以后没事来找我玩儿。”
朱砂看他片刻,问道:“你家现在有人吗?”
“我姥姥跟妹妹在家,咋了?”马小龙反问。
“没事。”朱砂呵呵一笑,镰刀一挥:“走吧!”
……
排队出了校门,朱砂跟着马小龙回家:“你家远不远?”
“几百米,几分钟的道儿。”马小龙道:“你家远吗?要不我先跟你回家说一声?”
“不用。”朱砂摘下背后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部大哥大。
“爸,是我,我去同学家玩一会儿,晚点回去。……嗯,知道了,没事,挂了。”
马小龙:(°°)
朱砂把大哥大放回书包,看着马小龙呆头鹅的表情,嗯哼笑着:“傻了?”
“……”马小龙皱着眉:“以后别带这么贵的东西出门,被抢了怎么办?”
“没事。”朱砂满不在乎:“谁抢我,我爸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
差点忘了,她爸可是……
“反正你小心点,财不露白,一个小孩带那么值钱的东西,容易出事。”马小龙道。
“你真啰嗦。”朱砂翻了个白眼。
丫头片子,还嫌我啰嗦,一点不知道防备,难怪以后……
想到她以后的遭遇,马小龙心情有点沉重。
“咋啦?”见他不说话,朱砂问道:“生气了?”
“没有。”马小龙摇摇头:“就是有点担心你。”
“……”朱砂眨眨眼睛,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干啥?”马小龙一个踉跄,扭头瞪她。
“说话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朱砂呵呵一笑:“还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吃不起肉的事吧!”
马小龙无言以对,吭哧两声:“人艰不拆。”
“什么意思?”朱砂愕然。
“人生艰难,不要拆台。”
“原来是这意思?哈哈,人艰不拆……真有意思。”朱砂乐的前仰后合,不时在马小龙肩头捶一下,手劲儿还不小。
“你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听到马小龙揉着肩膀说出的这句话,朱砂笑弯了腰:“你这人
真有意思。”
“说我有意思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哈哈哈……”
短短几分钟,朱砂的好感度飞速增长,到马小龙家门口的时候,都快要勾肩搭背,称姐道弟了。
“汪汪——”
“别乱叫。”马小龙虚空踢一脚,露露立即闭上狗嘴,小心翼翼地凑到朱砂脚边闻了闻,尾巴渐渐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