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左右的选择
傅辰麒愣住了,冰凉的心瞬间回暖,暖意顺着四肢百骸肆意流淌,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抚过喻言的背,眼底一片缱绻,声音也满含深情。
“言言,不管你做什么,法医也好,画家也好,哪怕家庭主妇也好,只要你做的是你真心喜欢的事情就好。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代表的某种身份。至于我家里人的看法,你不用在意,我会想办法的。”
喻言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整个人又安心又忐忑。
“我不能那么自私,如果因为我一个人,让你跟家里长辈闹矛盾,惹他们生气,那我还怎么心安理得和你在一起?”她喃喃低语,忍不住说出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她心底的隐忧。
傅辰麒想了想,语气郑重了几分,“别怕,日久见人心,他们早晚会看到你有多好,到时候就不会阻拦我们了。再说了,从小到大我淘气的次数多着呢,他们最后还不是都听我的了?我的眼光一向很准的,你绝对会是让他们满意的儿媳妇,孙媳妇的。”
他把喻言从怀里拉起来,扶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
“言言,不要为了讨好我的家人,随便放弃你的理想。做你真正想做的,不要为任何人改变,好吗?”
喻言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却时刻站在自己前面遮风挡雨的男人,心里软成了一片。
“当然,如果你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那就尽管去尝试。”傅辰麒突然笑起来,英俊的面孔在秋日的晴空下越发熠熠生辉,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就算你突发奇想,想去夜市摆小推车摊煎饼,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喻言又气又好笑,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被傅辰麒这么插科打诨的一闹,她心里那点空落落晃悠悠的失落感倒是好了不少。
他说得很对,比起大部分还要在温饱线挣扎,还要为人生大事殚精竭虑的人来说,她已经算是提前站在终点线上了。
就像夏佳人那天敲打傅辰麒时说的那样,哪怕喻言待在家里啃老一辈子,夏佳人又不是养不起。
她不用为生活发愁,为父亲报仇的心愿已了,为什么不能沉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她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喻言闭上眼睛,脑海中仿佛分成了左右两个画面。
左边是她十岁开始,第一次背起画板,第一次接触五颜六色的水彩颜料,拿着画笔在纸上肆意涂抹,画石膏画人体画静物画风景,看大团大团的鲜艳色块在自己笔下徐徐绽开。
右边是自十八岁以后,她迈进海城医学院的大门,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体器官,第一次解剖小青蛙小兔子小白鼠,第一次跟着大体老师上课……
毕业后来到分局,第一次见到脑浆崩裂的尸体,冲出去吐了个昏天黑地,接下来一个月不敢吃豆腐脑;而后解剖了越来越多的尸体,手法娴熟地划开他们的胸腔,取出各样器官,分析伤口凶器,观察蛆虫生长周期……
左边的画面五彩斑斓,阳光肆意。
右边的画面血肉模糊,阴暗沉重。
喻言也不明白,她是怎么从左边走到右边的。
可为什么,明明左边看起来才是阳光大道,可那些景象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而右边的尸体、鲜血、器官,却变得那样生动鲜活,对她充满着无限的吸引力。
喻言走到窗前,实验室楼层很高,伸手仿佛就能够到天空,秋日高爽,万里无云,一片舒朗的蓝色,让人心旷神怡。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来看向傅辰麒。阳光在她身后镀上了一层金边,衬得整个人都美好得不似在人间。
傅辰麒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深沉如海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尊重和包容。
不管她怎么选,他都支持她的决定。
“我想起安芷说过的一句话。”喻言开了口,表情带了点俏皮。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成年人——两个都要。”
“我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我很享受和大家在一起抽丝剥茧,为死者言,为生者权的感觉。可我也认真学了十年美术,老师都夸我有天分的,这么多年没拿起画笔,也不知道会退步成什么样子。”
喻言一拍手做了决定,“等周末放假,我也该回家一趟,把压箱底的画板画笔都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傅辰麒自然无不同意。
说了半天的话,喻言也该回去给李旭上课了,傅辰麒拉着她恋恋不舍地下了楼,正好在走廊上看见了穿着法医中心制服的施礼。
傅辰麒瞬间化身炸了毛的小豹子,警惕地盯着他,又问喻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施师兄是前几天和新人一起调过来的,在临床鉴定科。”前任现任狭路相逢,喻言多少有点尴尬,故作镇定地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傅辰麒越看越觉得施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端端怎么从医院调到这儿来了,肯定有阴谋!
谁知施礼居然直接迎了过来,朝喻言和傅辰麒打了个招呼,又问他:“来看小言的?”
“那当然,不然还是来看你的吗?”傅辰麒幼稚地拦在喻言和施礼中间,示威似的看着他,“我一有时间就来给言言送下午茶的,我可从来不嫌弃她的工作。”
施礼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仿佛并不介意傅辰麒这幼稚的举动,笑道:“从前是我不对,所以我这不是亲自来法医中心感受你的工作了吗?”
“你来不来这里上班,跟言言有什么关系?”傅辰麒被他的话气得越发炸毛,“我警告你啊,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夏姨已经把言言交给我了,你已经彻底出局了!”
施礼只得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送检。”
直到施礼走远,傅辰麒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情敌都追到这儿来了,越想越危险怎么破?
他当初怎么就没学医呢?
“好啦,你怎么净吃飞醋。”喻言把他送到楼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对待邻居家的大狗一样给他顺顺毛,“我们又不在一个科室,好几天也碰不上一回,你不用担心啦。”
傅辰麒依旧气鼓鼓,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那你答应我,不许跟他单独说话,不许跟他出去吃饭,不许答应他什么叙旧的要求!”
喻言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以后在走廊上看见他,保证扭头就走行不行?”
二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分局楼下,傅辰麒突然捧住喻言的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大口。
喻言不习惯在外面这么亲热,一下子脸都红了,可为了安抚某个吃醋的小霸王,只得忍了下来,小声道:“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