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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把这些蠹虫,给本官拿下

贞观十一年,十月初一。

贞观十一年的第一场雪从昨夜下到现在,可是宫前广场却不见一缕雪花,却而代之的是茅草与碳灰。

飞雪连天,一片片雪花像是霸陵桥的柳絮,来无影去无踪,只见飘落,不见去处。

“刘兄,听说突厥有所异动?”

“哪有的事,不过是塞下降了场大雪,有几个部落造了灾,过活不下去,竟然敢去云中劫掠?”刘素冷笑一声道:“可是李公在并州,早知道消息,便领兵讨平了这几个部落,那阿史那杜尔又是个无能的蠢货,难以统领突厥部族,一时之间,群龙无首,便乱了起来。”

“朔方距离长安不过五日路程,快马疾驰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倘若变生肘腋……永嘉南渡殷鉴不远啊!”裴度舒忧心忡忡的说,指着河东方向言道:“吾在河东时,尝尝听说五台山左近的突厥降部颇为不臣,尝尝扰乱州县,百姓深受其苦,戎狄变诈,一旦发作,旦夕之间,祸福难料,刘兄不若与某联名上疏陛下,早日徙戎,令其各附本种,无所居留,与吾隔断土壤,定可不受其害。”

“裴兄此言不对,晋代江充徙戎,乃是晋朝国祚得之不正,又有侯王倾轧,中军难以治夷,这才徙戎。本朝则不然,突厥纵使变生肘腋,袭我长安,长安城里也有十二卫番上府兵十万,军书一下,京兆二百余府具发,转瞬便是二十万大军,突厥敢来,便不要走了!”

“说得好!”

不知何时,两人的谈话便围拢了许多人,其中不乏朝集使。

所谓朝集使,便是州县年底上计京师的管理,通常不是刺史就是长史,而并州大都督府更是常年在京驻有朝集使,为与天子沟通。

“某胜州刺史苏琸。”

苏琸身形健硕,一边说话,一遍露出左臂衣袖下那一道长长的伤疤,身上穿的半旧绯袍有几个破洞,却颇为荣耀的展示给众人看。

几人一看这打扮,心中有了底。

这是来要钱的!

“诸位不知道,边州苦啊!”

果不其然,苏琸见人围的多了起来,突然一拍大腿,说哭就哭:“塞下全都是突厥人啊,一个部落连着一个部落,浩浩荡荡几十万人,胜州黄河水都快被牛羊喝干了,胜州的草地都快被吃尽了!”

“苏使君,别哭穷了,边州本来就不纳供赋,再穷有我黔中穷吗?”

“唉,话虽如此,可胜州养着几万大军呢,吃穿用度哪一样少的了?”

“荒唐,这分明是我兵部关文民部,沿着黄河送去胜州……本官上个月还亲自押运过!”

“哭穷不能哭到这份上吧!”

众人一致讨伐起苏琸,他也不恼,只是憨憨一笑,不动声色的退回刺史队伍中去了。

毕竟,目的达到了。

大家都知道胜州是来要钱的,不过有没有,多少都给胜州留点汤,毕竟胜州要是坏了事,长安可就危险了。

没多久,承天门开,百官入朝。

由于是朔望朝,仪式、场面多少会大一些,而且乍逢下雪,李世民显得颇为高兴,兴致勃勃的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御笔,提前入宫的御史们人人有份。

至于为何唤御史入宫,稍后上朝就能见分晓!

地面湿滑,舞蹈参拜自然是能减就减,能省就省。

毕竟大唐的天威,还没有到需要复杂繁复的礼节维持的地步。

“臣,侍御史崔固有弹劾状!”

大家还在昏昏欲睡的礼节中没醒过来,忽听到一句从皮肤害怕到骨髓的话。

抬头一看,顿时慌了。

只见崔固头戴法冠,身穿朱衣纁裳,白纱中单,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乃是侍御史最为正式的弹劾流程。

不少有劣迹的官员心中一咯噔,别是弹劾我吧。

“准。”

“臣,弹劾万年县令田承弼贪赃不法!”

众人一听纷纷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五品官啊,还是长安县令,纷纷对崔固小题大做不满起来。

孰料,这才刚刚开始。

“弹劾尚书省吏部考功郎中张翰海。”

“弹劾尚书省民部度支郎中宇文永寿。”

“弹劾太常寺丞赵卓。”

这三个人名字官职一出,满朝顿时安静下来。

三卫都是中枢显耀职位,被弹劾了?

而被弹劾的三个人,各冒冷汗。

立刻按照规矩,离开自己所在位置,解冠待罪。

可弹劾到此结束了吗?

想得美!

崔固嘴角冷笑,陛下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让你们这些蠹虫们,见见御史台的威风,你们就该忘了什么叫国法森严!

他的冷笑被身旁官员看到,若有贪污行径,或是渎职行为等官员,纷纷颤栗不止,双股战战,下意识避开他那闪耀着执着光芒的双眼,只敢低头在太极殿里扣宅院。

“臣还弹劾司农寺丞邢岱。”

还剩最后一个名字,崔固反而不读了,而是转身看向文物百官,厉声喝道:“三省六部九寺贪渎的蠹虫们——站出来!”

声若惊雷,震彻宇内。

一声怒喝,顿时有几只蠹虫承受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暖洋洋地板上,心底冷的掉渣。

火炉烧的滚烫,他们身上却冷冰冰的,面无血色,身体像是冻僵了一样,只是保持一个动作,在崔固说完话做完事之前,一动也不敢动。

“蠹虫!”崔固举起笏版,一字一句声音洪亮的念出最后一人的官职与姓名,他的眼里燃烧了火焰,是清扫世间一切贪渎的纯净之火,是扫平天下不公的正义之火,火光照耀之处,满朝朱紫,有几人敢堂堂正正看着这道熊熊燃烧的烈焰,涤荡污浊与泥垢。

“臣,侍御史崔固,谨奉表弹劾汉王李元昌!!”

崔固近乎是用吼出来一样的语气怒喝着,面目狰狞的像一只獬豸,遍身正气萦绕,魏徵为之肃穆,房玄龄静静颔首,长孙无忌平静中带着惊恐,太子李承乾的眼里,满是赞颂。

“臣,持书御史田瑞,奉表弹劾汉王李元昌悖逆不道!”

朝堂上陡然乱了起来,又在一次又一次的静与乱中切换,颇有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随着御史台一位位御史次第上前,满朝文武的脑中不约而同下有了一个相同的共识。

——李元昌,完了。

然而最后一锤定音的,却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既不是魏徵,也不是房玄龄。

在文物百官的侧目下,身着御史大夫朝服的李恪,从殿后转出,随后仍旧在百官的注视下一步步登上台阶,接近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顿首。

举笏。

“臣,检校员外御史大夫里行李恪,弹劾汉王李元昌罪责一十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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