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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说是没得可屈人

“没得可屈!”

就自尽之前,他是这么用了力气大吼两声,险些也是吓住了范瑾。倒地时候他也在想,这人的心呵,总是不相连的。

好在是遇这么个汉子,如此去了,也不算是太丢脸。

……

寅时初刻,旭日东升。

一声尖厉地哨声响彻寝舍内外。

众人由昏睡中被猛然吵醒,不由低骂出声。一阵鸡飞狗跳,好歹在谢将军推门而入之时,军容整理完毕。

“尔等休要怠慢,速速出来。”

空气中,浑浊的味道弥漫开来,谢将军忍住以手掩口鼻的冲动,横眉怒视,想着一会儿的将要宣布的安排,又不由得和颜悦色起来。

“快,速速前来。”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匆匆离开。

留下站在通铺前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是……

谢将军还从没有亲自登门催促下属的先例,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

几人整理行囊,快速步入校场,找准自己的位置,融入列队之中。

红日滚滚,冉冉升起。微风吹拂枝头,树叶刷刷作响。

阿貂站在队伍中抬目打量不远处巍峨的府衙,这里曾是他梦寐以求能够安身立命,光宗耀祖的场地。可如今,加入这里几载,光阴匆匆而逝,他还是止步于伙长,没有更好的晋升。

他盼着有任务,也但担心任务太过艰难,让他一命呜呼,但作为官身,本就是以命相搏,太过小心翼翼,只会让自己瞻前顾后,一事无成。

“这是有什么大任务吧?”一旁的同僚小声低语,诉说着心中的猜测。

“有任务还不好,老子很久没有外落了。”另一同僚倒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这一圈站的都是伙长,有家有业不在少数。能有额外贴补,谁都想去拼一拼。

“别是有命挣来没命花!”平时说话就有点二愣子的人张口就得罪人,要不是在列队中,估计此时定然被一顿好打。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任务危险。

“得了得了,都安静吧!”伙长中的老大哥开口阻止吵闹,台上的县尉大人已经放下茶杯了,在多言多语下去,一个不留心惹怒了老大人,那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都是为了点俸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命换钱的主,犯不着为了口舌之快在这里找难受。

阿貂始终没有发言,这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他沉默的连老大哥都为之侧目,不由心下暗自思量:这小子不会是知道点什么吧。

老大哥凑近低声耳语:“阿貂可是有什么心事?”

阿貂猛然一怔,似是刚回神,他舒展开眉峰,转头对着老大哥微微一笑,道:“无事,大哥,就是家母最近身子越加不爽利,前几日收到家书的,让我有些挂心。”

“如此等领了饷,我拆兑些与你,多捎些银两回去,好歹多抓几副药。”不知他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因为老母病重而忧心,老大哥都不好再追问。

“那便谢谢大哥了。”

“无妨!”老大哥挥手打断他的客气。

此时,台上的县尉大人和谢将军已然站定,一文一武威风凛凛。

“各位兄弟,今日县尉大人有好消息要宣布,挣大钱的时候到了。”谢将军上前一步,用浑厚嘶哑地嗓音低喊,说完冲着县尉大人的方向一欠身,然后退至一旁。

县尉大人是个白面书生,面上端的是儒雅方泽,只见他上前一拱手,温和开言:“诸位,今日我受命前来,是为了一件大事,此事若成,虽不至于名垂青史,但也算是英雄少年。”说罢他冲天抱拳:“周大人派我前来,是要召集几名有勇有谋之士,共襄盛举,不知道哪位愿意随我前往?”

下面的士兵,都是大老粗,很多人听不惯文绉绉地话,直接吼了出来:“你就说啥意思吧!”

谢将军上前阻止了他们的粗鲁,对着县尉大人一抱拳:“大人可否让末将代传?”

县尉大人一摆手示意可以。

谢将军转身对着台下众人高声道:“县尉大人奉命请几名将士办个事情,事成之后重重有赏,此次有风险,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胆大的来,赏赐那是丰厚无比!”

台下立刻传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地嗡嗡声。

谢将军与县尉大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阿貂不动声色看了眼台上,又看了看身边你一眼我一语的众位兄弟,心中那种不舒服再一次涌上心头,从早晨由睡梦中吵醒到现在,他的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总感觉像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听到大笔赏赐,谁能不动心!

他不管别人,他是肯定要去的,钱到手后,老母的病能得到救治,家里的困顿生活能够有气色,这是他为人子所能做到的尽孝。

“怎么样,各位兄弟,有结果了吗?”台上谢将军高声询问。初升的阳光洒在他的软甲胄上,熠熠生辉。

常言道,一将成名万古枯。有哪个将军不是踩着敌人或者自家士兵的尸骨爬到如今的位置。所以,即便是任务险恶,也不是他的错不是吗?谢将军心里不由暗道。

“我。”

“我。”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

陆陆续续几个高大身影从队伍中脱颖而出。站在台子下面第一排。

阿貂眯起眼看,站出去的,基本上都是有家有室的伙长。这也难怪,有家有室后,钱财花销过快,常常捉襟见肘,能有个贴补的活计都拼命想参与进来,反观那些单身汉,压力小,自然更加惜命些,于他们而言,钱哪有命重要。只令军饷艰难度日,也不能随便就去搏命。

想了想病重的老娘,阿貂咬着后牙,蹙紧眉头,罢了,他既不能堂前尽孝,暂有不能上阵杀敌,还不如去搏一搏,给家里留下点银钱。他还未曾婚配,更无有中意女子,所以也谈不到辜负了谁。

思至及此,他不再犹豫,直接挺身而出,站在准备接任务的前排。

台上县尉大人一挑眉,心下暗喜。原本以为拿命搏的事没人会响应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果然是贱民贱命,如果这事换做是他,就是给做金山也不能去啊,民间俚语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以后,这帮孔武莽夫,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谢将军,有劳你登记造册,我这就回去复命,剩下的事你安排即可。”县尉大人一拱手,对着谢将军道。

谢将军不敢怠慢,从一旁书吏手中接过登记好的花名册上前递到县尉大人手中,半弓着腰恭敬答道:“这个您放心,我来安排,我这就遣人送你回去。”

县尉大人满意地点点头,要不说人家是将军,就是会来事,还懂得为上封着想。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都是当兵的,有些要送命,有些就能高升。

目送着县尉大人离开,谢将军带着几名自愿接受任务的火长开拔兵库。

兵库在县衙西北角,西北为乾,主金。在这里建筑兵库,自然有为天下百姓守国门之意。

递上令牌,门口士兵恭敬地在前引领着几人走入兵库重地。

阿貂走在队伍最后,看着院中参天古树,他心底突然涌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步入二门,一道朱红色大门映入眼帘。

上方一块黑底金字匾额映入眼帘:兵库。

墙面一旁盯着个小牌写着:兵库重地,闲人勿入。

前方带路的谢将军没有停留率众直接高抬腿走进屋内。

众人有些是第一次来,也有些来过几次,来过的自然要对着新人,拿起兵器架上的武器卖弄一番。高声讲着这些武器的用途以及使用距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可也有些特定的时候,短小精悍地武器反而比长的武器更加容易得手。

凡事没有一定可言,只有相对而言。

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用黄油封存的武器,阿貂心下轻叹。如果不是出任务,很少能让他们用这种锻造淬火都属佳品的武器,这些只有尖锐部队才配使用,普通士兵只能用些钝拙卷刃的武器,难怪在战场上总是节节败退,很多时候,不过是武器不如人家罢了。

“会弓箭的兄弟,多拿些箭只,会有远距离射程。”谢将军安排着。

看到一旁的发呆阿貂,走上前拍了怕他的肩头,和颜悦色地宽慰道:“这位兄弟不用如此紧张,只管放宽心,一切有我照应着。”

阿貂点点头,没有多言,反而是走到一旁认真挑选起武器。

谢将军没有追过去,只是眯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或许他有些生气,认为这小子有点不给他面子,更没有表示决心。

未行春风,妄得秋雨,这个谢将军也是想瞎了心。

虽然名为将军,他一没有给麾下带来任何收益。二没有麾下带来福利。

只想用身份来压人,那根本就行不通的,只是到现在他似乎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

挑选完各自心仪的兵器,众人脸上喜不自禁,在谢将军带领下众人走到后面马厩,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每人分得一匹战马作为脚程。这可是骑兵才有的待遇啊!

这是什么弥天任务,能够让他们如此舒服。众人暗自决定,要好好完成此次任务,不然对不起自己得到的待遇。

伸手拂了拂分配到的枣红马前额,阿貂皱眉跟在后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身旁伴着的是一直没发生的同僚,名字他记不太清,但这位也是个闷葫芦型的,从出列到挑选兵器,也是跟他一般一言不发,愁眉深锁,不知道是否如他一样,家中等银钱救命。

如果是一样的,倒是在任务中互相帮衬一把,如果分得的银钱够多,倒是可以挪一部分出来,一起度难。

不得不说,阿貂是个心善的。

“谢将军,咱们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啊!”奔跑间,有个急性子的同僚忍不住开口询问。

毕竟待遇太好了。

谢将军在马上哈哈大笑:“很简单,就是去杀个人,对于咱们来说,这还不是简单轻松的事!”

“那是,那是。”那同僚马上接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啊?”

“哎~”谢将军有些不悦:“这些岂是你我能够知道的,我们是兵,只要知道任务就好,得到赏金就好!”

“是是是!”同僚见好就收:“是我失言了,将军勿怪!”

“自家兄弟,有何怪罪!”谢将军皮笑肉不笑地应承,说罢策马跑在前头。

与他恶言,任何人都不应该跟他并驾齐驱,其他士兵都懂,只有这个愣头青不懂。

要不是借由封住他的嘴来警告众人,他当场就会一马鞭飞过去抽在他身上,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一行十七人再无言语,直到树林前勒马停驻。

谢将军坐在马上一指前面树林,道:“弟兄们,翻过黑松林,过了沿渡河,就能看到一条官道,傍晚时分就能有一行人马到来,为首的是个少年,身旁会有一名老者相伴,只要把他们全部诛杀,你们就是大功一件,我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吗,记住,不能留活口!”

“是。”众人整齐划一回答,倒也算得上声如洪钟。

谢将军满意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时间还早,原地休息,进些干粮,等待时机。”

拴好马匹,取下干粮跟水囊,众人席地而坐。许是接到任务高兴,众人脸上倒是一派喜色。

除了阿貂和另一个闷葫芦伙长。

阿貂凑近,把手中的水囊塞在闷葫芦手里:“喝点。”

闷葫芦瞥他一眼,然后低声说:“谢了。”

“不知道对方伸手如何?”阿貂状似无意呢喃:“不知道几人能真的拼命厮杀。”

“我能!”闷葫芦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树林,回他。

“我也能,我需要得到赏金,救母!”阿貂为了显示诚意,先说出自己的困境。

“我是为了小妹!”闷葫芦抓起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

阿貂没说话,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都是天涯苦命人,但凡有选择,谁愿意以命相搏。

“那一会开打,不管他们,我们相互照应,争取早点完成任务领赏!”阿貂定定看着闷葫芦道。

“嗯!”闷葫芦重重点头。

俩人的攻守同盟达成后,又陷入无语状态。

与那边卖力讨好不同,阿貂他们只想凭借着自己的能耐讨到赏金,让家人能轻松些。多年当兵的经验让他不屑于讨好上峰将军,他知道这次任务,他们也就能得到点赏金,而上峰,却是能够加官进爵再次高升的。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任务,谢将军能升上啥位置?不过从谢将军的言谈举止中,多少能猜到,至少跳一级。

密林深处,遮天蔽日,独享一份清凉。

吃过午饭后,众人寻了石头躲在密林中各自养精蓄锐,只等时辰到了,就去埋伏。

谢将军睡不着,或许是太过兴奋了。他脑中飞快旋转,抓着刚刚跟他聊的比较妥帖的一个火长一同去方便。

不远处有一洼水潭,水潭上方悬挂着一小股飞流直下的瀑布。

水声淹没了话语声。

只能看到谢将军在他耳边耳语了什么,他先是吃惊,不敢置信,之后双眼冒光,两侧鼻翼忍不住扩张,相互煽动,像是极其亢奋。最后,他重重地点头。算是同谢将军达成协议。

时间推进,众人休息完毕,早早赶往埋伏现场。谢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叉腰站在高处,看着手下这些将士藏匿的地点。不愧是多年老兵,却是不用他怎么操心。对着刚刚与之谈话的火长放下,比出个手势,然后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回刚刚休息的地方。厮杀是不用他的,只等他们成功后,来这里集合便是。

能或者回来几人,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地了,其实从他这里着想,巴不得都不回来,他独得赏赐,可谁让他是心善之人,自然还是希望能够回来个一两人,只是这个数字不能再多了。要是再多一些,那要分的,噢,那要再多分的可算是他的钱了。

其实真讲起来,谁回来啊都无所谓,只是那个在兵库不把他当回事的小子不能回来。这话说不出口,可心里啊都是记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隐匿于草丛之中,虽然微风徐徐,气息也算可爱,可无论怎么去讲,也是阻挡不了蚊虫的叮咬。这些个人,虽说隔着了个麻布衣料,可身上脸上也被咬起一个个大包,让众人苦不堪言。只盼着苦主赶快到来,一顿厮杀也好过这样的煎熬。

过了不知许久,又是拍死一只蚊子,阿貂环视四周,他总感觉有人向着他这个方向缓慢移动。但是定睛去看,又什么都没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正在此时,远处一串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接着,那个谢将军也不知何时过来,手里提着腰带,好似还想要再说些甚么,却是来不及了。再谈众人,都是眼睛一亮,纷纷调整呼吸,准备在马车行进过来之时予以暴击。

正在此时,阿貂感觉自己的腰腹部被猛烈撞击,他不堪忍受一下子跃了起来。

正巧马车赶到,他矗立官道之中,隔着几米的距离与高头骏马遥遥相望。

时间似乎静止,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站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能一跃而起,向着马车围拢过去。

阿貂似乎是吓到了,站着没动,闷葫芦走到他身侧,也没有动,跟随阿貂的眼光看向他刚刚藏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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