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阴阳相隔（下）

屋子里的热闹与院落中的萧瑟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沈寂靠在栏杆上，低头，点了一支烟。

刚吸了一口，秦管家端着汤圆出来了：“二少爷，这是您的。”

沈寂不爱吃汤圆，总觉得那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可听着屋子里热闹的声音，在看看碗里挤在一起的圆溜溜的小汤圆，忽然明白，吃汤圆吃的不是汤圆，而是团圆，是许多人家渴望而不可求的团圆。

想到英年早逝的大哥，沈寂禁不住鼻子一酸，忙借着掐烟的功夫给掩饰掉了。

“多谢秦管家。”

“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

送完汤圆的管家并未离开，他心里清楚，虽然老爷太太没有把他当成是外人，可这种时刻，他在里头待着，也不是那么的合适。

“碰见老爷那年，我十八，是从老家出来找饭吃的。老爷见我稳重，就把我给留了下来。我来的时候，少爷才两岁多，但与别的孩子不同，他异常的听话和懂事。”

秦管家回忆着过去。

“说实话，那个时候，老爷跟太太也难。家里的生意才刚起步，不光老爷辛苦，太太也辛苦。我虽尽力帮着分担，可我一个啥都不懂的穷小子，帮忙还不如不帮忙。好在老爷太太不计较，不仅不怪罪我，还手把手的教我。”

“在少爷十五岁那年，小姐出生了。”秦管家眯着眼笑：“小姐跟少爷不一样，少爷打小就是安安静静的，小姐呢，甭管是醒着睡着，都闹腾。到了小姐两三岁的时候，那更是跟个男孩子似的，上树爬墙，怎么淘气怎么来。那时候可把夫人给愁地不行，说像小姐这样的泥猴子，长大了可怎么嫁人。”

“小时候淘气的长大了未必淘气。”沈寂吃了口汤圆：“人，总是要成长的，因为长大的这条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秦管家看着沈寂，忽然响起眼前这位稳重的沈家二少爷，曾经也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是啊，人总是要成长的。”管家叹了口气，把余下的那些话都给咽了下去。

“爸，妈，哥哥，还有嫂子，你们在家要好好的。”大门口，秦雪跟父母还有兄嫂一一拥抱告别：“别哭啊，你们就当我出嫁了，远嫁，十年八年都不可能回来的那种。虽然女儿不能回来，但你们放心，女儿会一直记得你们。”

“小雪——”秦夫人抽泣着倒在了丈夫怀里：“你还会回来吗？我们……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能啊，咱们母女间的情分深着呢。”秦雪笑，转而看向嫂子：“嫂子，你该再要一个了。”

“好，嫂子再要一个。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如果是男孩儿，就让他跟我哥一起好好照顾你们，如果是女孩儿……”秦雪看着父母：“那就是我回来了！”

“好，嫂子等着你。”少夫人摸着小腹：“你一定要回来，嫂子发誓，嫂子一定会对你特别特别好。”

“那哥哥你要努力哦。”秦雪摆手：“我现在就去排队，争取跟阎王爷打个商量，让我再回秦家做女儿。”

说罢，转头进了马车。

“沈少爷。”秦夫人喊住沈寂：“拜托你了。”

沈寂点头，赶着马车离开了秦家。

马车内，秦雪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第二天，阳光很好。

沈记纸扎铺外，秦老爷夫妇略显不安的站着。待沈清刚一开门，他们夫妇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掌柜的，我们想买一些东西。”

“二位进来吧。”沈清将其领进门：“不知二位想要买些什么。”

“只要是您这店里有的，我们都想买。”秦夫人急切道：“我女儿……我女儿去了那边，我担心她在那边吃苦。除了纸钱外，我还想给她买一栋楼，一辆马车，马车最好是带管家的。另外，还要一些小厮跟丫头。对了，还有厨娘。我女儿手笨，不怎么会做饭，我担心她到了那边儿会饿着。”

“放心吧，有你们这样惦记着她的父母，她是饿不着的。”沈清将他们要的东西记了下来，在算完钱后，秦老爷还特意多留了一些。

“这多出来的钱，就放在掌柜这里。掌柜这里若是出了什么新品，麻烦遣人给我们说一声，我们立刻过来取。我的女儿，我得宠着，旁人有的，我们家小雪也得有。”

“对对对，这旁人有的，我们家小雪也得有。”秦夫人说着红了眼：“麻烦掌柜了，除了我刚说的那些东西外，也请掌柜的帮忙给想一想，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漏掉的。”

“夫人考虑的很全，这该有的都有。”沈清道：“只一些小的东西，例如夫人说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以往没有客人定过，我这里也没有现货，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给夫人送过去。”

“不急不急，这些东西不急，先有个地方住，有个人照应着就行。”秦夫人想了想，带着惴惴不安的心问了句：“这烧过去的小厮跟管家，不会欺负我们家小雪吧？”

“夫人放心，都是签了死契的。”沈清说着，拿出一些契约：“我这里的纸人与旁的纸扎店不同，他们扎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我扎出来的不仅有自己的身份和名字，连出身背景都有。夫人烧纸人的时候，连同这些死契一同烧了就成。”

“那就再要几个护院。”秦夫人着急道：“我的女儿，可不能被人欺负了。这阴曹地府我也没去过，说不准，这下面儿跟上面儿一样，都是不天平的。单就这些小厮跟管家我还是不放心。”

“掌柜的，这护院能扎吗？”秦老爷紧握着妻子的手：“要能扎的话，就给我扎八个吧。”

“行，八个就八个。”沈清执笔，记了下来。

送走秦老爷与秦夫人，还没等她喘口气，敲门声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回头，对上一张偌大的笑脸。

“沈掌柜可还记得我？”那人微微欠身，抬脚，迈进铺子里：“鄙姓闫，与掌柜的在沈家晚宴上见过。”

“闫掌柜。”沈清微微点头，落座，一边梳理秦家要的东西，一边问闫掌柜：“不知掌柜的想要买些什么？”

“想要买些小孩子用的东西，例如拨浪鼓，糖果，新衣服什么的。”闫掌柜思索着：“总之，要一些能够安抚小孩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