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天下大乱（四）
张彬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如果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那他就不是张彬了，别人看不出，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莫朝阙是进退两难，这个局面就跟被掉进麦芽糖缸子里一样，别拉着扯着，一不小心就会把鞋子给扯出来，光着脚丫子裸奔肯定很痛苦。
他登上一座小山，萧明面带微笑站在旁边，最近几天张彬经常来这里转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明道：“张帅对他有意思？”
“难道你不觉得有古怪吗？”张彬笑了笑道：“能有胆量和这么多人对着干还不胆怯的，也就一个莫朝阙吧！”
“张帅怀疑那人就是莫朝阙？”
张彬点了点头，道：“很明显是他。”
萧明笑了笑，说：“准备怎么办？”
张彬神秘的笑起来，面上神色意味深长，最后伸出一只指头，左右摇了摇，道：“不知道。”
二人继续沉默，那个边境线就是他们此刻地目标。
看得出，宋国的部队实力的确有待提高，三四万人开始将东线围上了，但还是不敢进攻，比起人来他们占上风，但比起质量来，他们还远远不够，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三四万人可能还拿不下那一个小小的防线。
防线不是像一个城池那样的东西，而是类似于地球上长城那类型，只是没有那么雄伟壮观罢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像蛇一样的长墙延绵下去，至少有十多里，城墙上还有许多箭楼，墙又高又厚，还建筑在山上，想在下面拿下，可能性非常小，也可能等于零。
莫朝阙就是依仗这个东西，还有特别相信自己部下地实力而硬扛，现在他还没法子找到一条能顺利回到占领地地路，就算找到了，也势必火拼一场，杀出一条血路，到时人家在追上来，想摆脱他们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宋国将领为了拿下这条重要的防线开了无数次会，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裤带掌握在别人手里一样，别人不高兴了，死劲一扯，裤子就掉下来了，丢的可是国家的脸啊！
宋国自三百年前被分裂了中唐这么大一块领土出去后，对别人掌握裤带这事非常忌讳，不管是外国还是本国人，只要对国境线有了威胁，马上就紧张了，然后派大军压境去监视，有人戏称宋国的军费为何居高不下，一半是将领侵吞严重，一半是花在调动地方面了。
皇帝那边是一天一个信，催命一样圣旨啊钦差啊派了好几批，弄得将领们疲于应付，只好在他们面前开会啊，一个接一个的开，不开不行，人家钦差不见成效就要见会议，如果连会都不开，那肯定是没认真了，你下个月就别想升官。
宋国地腐败，由此可见一斑。
东线的粮食储备不多，可以说很少，如果愣是要说能撑多久地话，很直白的告诉你，撑不过这个月的月底，呃，今天好像是二十七号了。莫朝阙伴着手指算了算，出营有快半个月，还带着两个团的兵力，傻子都知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不尽早赶回去，后果无疑很严重。
莫朝阙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在军需官三番五次来找他侃这个问题后，他决定来主动挑拨起这场战争，对自己来说，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城墙很高，但放一两根绳子吊几个人下去还是没问题的，莫朝阙做着黑衣军经常干得勾当，一个全身黑衣地小队趁黑从墙上吊下去，非常敏捷和熟练的朝一个宋国部队扎营点去了，这次目的很明显，让宋国人吃点亏，最好勃然大怒，然后被气得三尸神暴跳，组成联盟来攻城，自己在玩点什么花样，轻易就可以将他拿下了。
宋军有好几个派系的人，大多是当朝权臣的一些属下，为了争得赶走侵略者这个大功劳，不惜血本啊，要知道宋国有两百多年没有外敌入侵了，除了境内一些农民起义那样的小叛乱，其他的几乎用不上他们当兵的了，这些当兵的虽然悠闲，其实心里那个急啊，就像火烧眉毛一样，如果这次机会把握得好，说不定就发达了。
一百多个精壮的汉子冲悄悄冲进宋军的营帐，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大部分人睡得正香，留在外面的也没想到敌人胆大包天，会出来打偷袭，所以派在外面的站岗放哨的都是些吊儿郎当的家伙，如果所有宋军都这样吊儿郎当就好了，带头的家伙是个年轻的汉子，心思虽然细密但明显的神经大条，因为莫朝阙很有信心宋军是纸老虎，所以把这个看似复杂的任务交给了他，一般给他任务的意思就是你只管冲了不要动脑筋了，为此他高兴了好几天，以为老大终于相信自己了。
信心百倍，不能把这个任务给砸了啊，这是他心里的想法。
把外面站岗放哨的干掉后，他第一个潜进军营，摸到一个营帐里面，抬刀就砍，宋兵睡得香，连脑袋瓜子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没能把他们惊醒，最后不知是那个傻瓜没砍到地方，一个宋兵惨叫出声，在夜空中特别响亮，真的是婉转悠长啊，惨叫不打紧，问题是把其他地方的人吵醒了就麻烦了。
事情大条了，人还没杀几个，就闹得满城风雨，看来不太妙啊，不过作为本次偷袭的直接负责人，他可要好好把数量关，要不怎么回去见信任自己的老大，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有敌人袭营，宋兵们被惊醒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自己脑袋旁边晃悠，那模样非常恐怖。
宋兵们爬起来第一件事就要想着怎么避开那些刀子，避开了自己就能活下去，避不开就是找阎老五聊天喝茶，这可不是好勾当。
这个营里有大概五千的宋兵，这一百多人就算是把他们全砍一次也大概要半个小时，硬拼起来根本没有赢的希望，再说了他们来也是偷袭的，就像一个专门做贼的，被人看到了以后，如果不自量力去强抢了，那性质就变了。
很明显，如果顶下去为了业绩，只有死路一条，性质由偷袭变成强攻，还不及时撤退，没有得到撤退命令的宋兵咬牙切齿，可不得不强撑着，没有命令私自撤的，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是逃兵，莫朝阙这人第一恨黑衣军，第二恨得就是逃兵，对付逃兵他一向是杀无赦的。
就算是眼前这个境况，还是没有秦兵撤，只有撑下去才是胜利，即使是生命的代价。
他们的忠诚还是没有白费，莫朝阙并不是把他们交给这个傻大瓜就不管了，在他们走后，莫朝阙马上派了一个三百人的小队跟上去，一旦情况不利了马上把他们顶下来，第一时间撤退，现在士兵是他活路的希望，多挂一个都不舍得，至于为什么要派傻大瓜当袭营总指挥就不是我们能思考到的深奥问题了。
那个傻大瓜想硬拼下去，被惊醒的宋兵重重包围了，虽然宋兵的实力不行，但一加一等于二，很实际的一个算术题目，这一百来个秦兵离黑衣军那强悍的单兵作战实力还差得远，要从几千人的大军里面杀一条血路出来谈何容易。
幸好在他后面的那三百秦兵感觉到不对劲了，马上扛刀子在宋军包围圈后面打进去，一夜之间被偷袭了两次，换谁都非常郁闷，宋兵刚刚被吓醒，浑身酸软无力，现在背后又被砍，不用说，肯定是心虚啊，怎么这偷袭的一批接着一批，等一下还有没有？
在黑暗中是无法分清有多少敌人的，上了一百个人，站到一起已经很有气势了，别说三百，而且为了造势，喊杀声震天，大部分宋兵现在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一紧张结果慌了神，在各方面都是最弱状态，要不是仗着人多，恐怕早就兵败如山倒了。
现在两批偷袭人来了，杀的人不计其数，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刀子瞄准的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很快，他们心理防线崩溃了，作了准备的秦兵来势汹汹，冲散了几个抵抗的大队后，开始出现逃兵，反正黑暗中我逃了你也看不到我，大不了明天在身上划个口子说自己昏迷了，没人会揭露。
一旦出现逃兵的部队绝对是可怕的，逃兵这玩艺就像瘟疫，你传我，我传他，最后蔓延开来，兵败如山倒的时刻到临。
宋军将领没想到会输的这么怨望，被带去见莫朝阙时看到一张冷漠的脸，脸上挂着凌人的杀气，一个年轻的将领。他默默将这一切记在心里，如果还能活着回去的话，这个仇必须报。
年轻人望着他，冷笑出来，道：“孬种！”
军人可以当俘虏，但不可以在当了俘虏还被人侮辱，这是作为一个带兵的人，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不能容忍的。
宋将抬起头，怒目圆瞪，就是一口唾沫吐到年轻人身上，骂道：“狗贼，犯我国土，偷袭我营，还辱骂本将军，本将军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莫朝阙望着他，表情感觉很滑稽，似乎毫不在意他吐在身上的那口唾沫，笑了笑说：“很好，很强大！”
宋军大规模攻关发生在偷袭的第二天，他们刚好落在莫朝阙的算盘里面，一个个气急败坏的蹦跶出来，看模样是非常愤怒了，如果传到皇帝耳里，他们肯定有得苦头吃了。
莫朝阙很成功，差不多五百人就打败了五千人的敌人，还打得落花流水，很好很解气，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成功的战役。一次成功的战役就是一个将领骄傲的资本，现在莫朝阙很值得骄傲了，虽然这样的骄傲，他的敌人张彬不知道有过多少。
宋军打得很卖力，因为他们的将领很生气，很幼稚却很实在的理由，皇帝的命令也许让他们诚惶诚恐一下，但面子问题却让他们拼死拼活，这就是区别。
一共加起来是四万多宋兵，用着各种手段打东线，那个该死的像长城一样的玩意异常难以打下来，而且在城墙外还有战壕，一旦不小心被陷进去，战壕里面钻出个把敌人那是非常正常的事，莫朝阙经常这样干，为此进攻前他们小心翼翼的看上许多遍确认没问题时才开始新的一天进攻。
进攻打得非常的猛烈，投石车，还有几千斤重的巨木被无数士兵扛着去砸城墙，莫朝阙也不理会他们这些跳梁小丑的行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几千斤的巨木，开玩笑，扛到山上你还有力气用来砸墙？即使你能有这本事，你怎么去用力，这可是在半山腰啊，轻易的爬个山都不简单。
很快，宋军将领发现自己的确是脑子秀逗了，投石车，攻城巨木什么的完全是形象工程，根本派不到用场，而且为了搬运这些玩意，不知道死了多少战士，不是被这些玩意半山腰里压死就是累得吐血而亡，总之看得某些人心里高兴某些人心里流血。
在箭楼上，莫朝阙再一次狠狠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从城墙上飞下来的箭跟下雨似的，他们一边下令顶着箭雨架云梯，一面心里狂骂李超祖宗十八代，这么好的军事要塞，怎么就被这个白痴给断送了呢，怎么说手下这么多人马，也要撑到救援的人来了再跑吧，就算是跑了，还恬不知耻，现在在这里指手画脚，好像丢了要塞的不是他是别人似的。
人能无耻到李超这地步，也算是经典。
莫朝阙冷眼望着下面密密麻麻送死的宋兵，冷笑出声，他身边的士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不解，自己拼死拼活打打杀杀的，结果老大在一旁冷笑，不知道下面的蚂蚁有多么的多，多么的难踩，要知道三万只蚂蚁堆在一起也能成山了，何况是三万个扛刀子，具有危险性的士兵，一眼看下去比山上的树还要密密麻麻。
士兵们虽然仗着城墙，但是下面敌人的投石车还是有几部能用上的，飞上来的石头如果被打中，肯定当成变成肉泥。
莫朝阙正在关注这边的战场，突然有士兵报告说中唐那边来了大量黑衣军。
听到这个消息，莫朝阙心凉了一半，手脚有些发冷，黑衣军在他心里就是死敌，而且是自己暂时不能胜过的死敌，对于这个，他心里还是有概念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虽然他莫朝阙很骄傲，但是不愚蠢，大是大非上还是能分清楚地，如果当了十几年的兵连实力对比都分不清的话，那他也是白混了，哪能混上现在这个地位。
带头的是张彬，非常骄傲的模样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整齐有序的黑衣战士，看上去势不可挡。
黑衣军的人沉稳惯了，不该嚣张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张扬，就像现在，如果不是一个秦兵斥候在外面晃悠，根本就发现不了有大队黑衣军往这边来了。
莫朝阙那两根刚刚松懈点的神经马上又绷紧了，而且是非常之紧，黑衣军在他脑海里已经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词，谁不小心触动了，绝对会让他疼上半天，现在莫朝阙心里百感交集，既想张彬出现又想他永远不出现，这心理可真是矛盾啊！
黑衣军落落大方在山下集合，仰望城墙上的秦军，露出明显的不屑，这些家伙中看不中用，在宋军面前是钢铁城墙，在自己这边就没这么好了，轻易派几个身手敏捷点的，借黑夜，反正你看不清我我看不到你，大家一同摸瞎，你在明我在暗，看谁玩得过谁。
若是正面交锋的话，莫朝阙并不那么害怕黑衣军，手下的人再不济事，也不会跟宋国那些纸老虎一样一捅就破，他还是很自信自己这些人很经得敲打的。
张彬的行动在晚上开始进行，莫朝阙虽然很小心很警惕了，但不可能在没有科技的时代在城墙上装一个探明灯然后横扫，所以黑衣军很顺利的爬上了山，摸到墙角下，墙很高，想凭一己之力爬上去，无非是痴人说梦。
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黑衣军眼里，难度也就这么大，以前在训练时这样的任务没少做过，不能想出办法或者根据教官说的办法爬上去的，一律不许吃饭，为此他们曾绞尽脑汁的想啊想，出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办法，最经典的就是叠罗汉。
叠罗汉可是技术活，下面的没叠好，或者撑不住几百斤的重量一垮下去，任务失败不说，死上一两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像这种叠罗汉的方法攻城，一般人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不是觉得是无稽之谈，而是太胡扯了，扯得都没几个人相信，即使相信也不会相信这能付诸实现。
一切看似很平静，黑衣军在山下一点动静都没有，莫朝阙放心不下，就像埂着一根鱼刺，却拔不出来，噎起来又疼又难受，他一晚上没怎么睡着，不时披衣到城墙上走一圈，四处看看，入目黑漆漆一片，看到这个场景，他心里没底啊，天知道这黑漆漆的山川中到底有着多少危险和变数。
城墙是六米高的，而且很厚，估计有一米厚还不止，莫朝阙只有用手摸一摸城墙，才感觉放心一点，太让他感觉难受了，从来他就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发自心底的寒气，一下子冒腾出来，足够将他的血液冻僵。
黑衣战士很快将罗汉叠好了，最上面一个勉强平着城墙了，他伸手攀住，然后后面的黑衣战士开始将他们当成梯子，踩着肩膀上去，扛一个人是要花非常大的力气的，何况是五个人，而且还有忍受几个人在他们身上爬上去的痛苦，最下面那个脸涨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还强忍着咬牙不能出声，其中压力可想而知了。
每上去几个黑衣战士，他们就要换一批叠罗汉的，先前上去的趁黑，悄悄将来回放哨的干掉几个，因为上面很黑，这一道长城顺着山势，来回蜿蜒曲折，所以不可能被远处的秦兵发现，就算是发现，也需要走近才行。
很快，附近一百米的巡逻战士都被黑衣战士悄悄干掉，然后剥下衣服换上，越庖代蛆，假装巡逻的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实则是为了保护后面的黑衣战士安全，最后一批叠罗汉人士上来了后，他们开始聚集到一起，时间不多，得赶紧抢占一个烽火台，然后打开关门，放等候在外面的黑衣战士上墙，在这几米高的城墙上大干一场。
在长城上，每搁二百五十米就是一个烽火台，这玩意可是多用啊，既可以当做警报点烽火的地方，又是战士们遮风避雨吃喝拉洒的地方。
现在秦兵们正在烽火台里睡熟，每个烽火台里至少睡着四十来个秦兵，有的睡不下的就睡在烽火台外面，他们被来回的微细响动弄醒，睁开眼睛趁着微微的亮光一看，是自己人，于是放心的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这一闭眼，再也没有睁开，很多秦兵死得不明不白，暗杀对于黑衣军是训练的重点项目，也是强项，成为优秀黑衣战士必过的一关。
张彬也是特警出身，对怎么杀人不发声音最是了解，这不，只传了一些皮毛，被部下学会用得炉火纯青后，一连屠了两个烽火台，第三个时不是他们不小心，而且莫朝阙派的人还算精明，及时醒来了，发出一声大喊，这时秦兵们才惊醒，连带刚刚疲惫的睡着的莫朝阙。
可惜现在再叫就很迟了，一连屠了两个烽火台的时间，够把城门打开多少次了？不计其数了吧，城门虽然是莫朝阙派人重点保护的，但他们因为太太平了没有危机紧迫感，所以在这么重要的责任在身时竟然睡着了，没睡着的也无精打采，送了命不说，还给黑衣军送了一扇大门，赞一个，真是非常实在的秦兵啊！
难怪说战士的才是最可爱的人呢，就可爱在这些地方了，莫朝阙恨不得抓着他们狠狠的亲两口，以表达自己的爱意……
哐铛一声，城门打开，莫朝阙的心也哐铛一声，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