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活人桩
当人们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时，总是会回忆往生，那些不愿忘记的，不愿离开的都会在眼前走过。
小夫人的小梓，现在的小梓，都是他们哭泣的面容，自己不会又一次失约，又一次不能回去抱抱小夫人。
小梓，不要哭。
气泡冒出，阀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河水特有的腥味充斥着气道，忍不住的咳嗽，却只会让更多的水进入肺中，胸口很胀很痛，却控制不住，水越来越多，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就这样坠落，然后浮起，与世隔绝了吗？
小梓，小梓，小梓，好不容易可以平淡的生活，为什么就这么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呢？
小梓......
“发什么呆，快点！”
于芒回神时便觉得背上一痛，似乎是被人用鞭子抽打着。
自己......不是被淹死了吗？
“快干活！花钱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吗？”
又是一鞭砸在背上。
于芒不多话，也许是又见到了怨灵们的生前吧，只是这次格外的真实，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快走吧，不然一会有得受了。”身边的一个大爷好心的提醒着。
于芒点头，她发现自己正背着石块前进，这条路有些熟悉，泥泞的小路，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双膝以下已经沾满了红色的泥土。
周围都是同样打扮的人，大家默默的负重前行，但凡有落后的就会被一顿抽打。
可能是这具身体的底子还可以，于芒并没有觉得太累，只有一点不太适应，这是个成年男儿的身体......
等到了地方于芒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门前的那条河吗？
他们这是在修桥？
修桥，修石墩，果真是来到了怨灵诞生之时，但是这个数量比上次还要大。
一直干到太阳落山众人才得休息，因为这个年代没有电灯，连油灯都是稀贵之物，大家只能百无聊赖的就着口水啃着硬巴巴的馒头，是在忍不住就去河边喝两口水。
于芒莫名的有一种回到了急行军的感觉，那时候除了一颗赤诚之心，境况倒是也差不多。
“小陆，你背上没事吧？”那个早些时候好心提醒他的大爷悄悄的问他。
这样脏乱的环境如果受伤了不多加注意，一旦烧起来就等于死亡，工头是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的。
于芒摇头：“没事，已经结巴了。”
大爷安心的笑了笑：“也亏得你身体好，以后可不要被工头抓住了，咱们这些人虽然命不值钱，但那是我们仅有的东西了，你还年轻，媳妇都没娶，这次桥修完，拿了工钱快些回家娶媳妇吧。”
“大爷，知道了。”
“哈哈哈，我儿子比你小一些，这次工钱给的多，刚好够把家里房子修一下，来年也可娶媳妇了。”
这边是平常老百姓的幸福，平平稳稳的生活，即使劳苦一点，但生活中总是有些盼头，这么想着于芒笑了笑，平凡的幸福也是幸福，毕竟一辈子是自己过的。
但随即一想，每一次事件中的人都是惨死之人，心里一紧，老大爷已经不是和自己无关的人，要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吗？
这样想着一晚上于芒都没怎么睡着，她所经历的这些究竟是已经注定的历史，还是偶然的事件。
第二天也不平静，搬石块的时候，大爷可能是有些力竭，不小心被石头砸了去。
于芒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大爷一脸痛苦的捂着手，鲜血流了一地。
“怎么了？！”工头气势汹汹的过来。
看见大爷的情况，眉头一皱，眼睛瞪的老大，大声嚷嚷道：“怎么回事！这么不中用，快滚！”
听到人叫自己走，大爷顾不上手指的疼痛站起身，慌乱的道：“别别别，我没事，还能干。”
“干个屁，快滚，别拖累进度！”工头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爷啊，就算走，前几天的工钱......”
工头不屑的目光扫过来，鄙夷的道：“干不满还想拿钱？不让你赔钱都算好的了，快滚！”
大爷一听没有钱拿，立马就急了，家里还等着自己的钱救急，怎么可以！
想也不想人就冲了上去，抱住工头的腿，哀求道：“大爷，家里就等着我的钱，不能不给我啊。”
男人眼底里闪过冷光，抬手就要抓去，却不想被人拦住，那是一股很大的力气，捏的他手腕发麻。
侧头望去，是昨天那个被他打的年轻人。
“你干嘛！”
于芒冷眼看着他，一开始她不足阻止，是想着也许大爷离开这里，就不会被牵扯进来，这么说也许有些冷血，但人们在面对危险时，总是先关心和自己熟悉的人，受害者那么多，她无能为力。
“把我的工钱一起算给他，我白干，这行吧。”
工头诧异的看着年轻人，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还有人这么好心？
不过，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愿打愿挨的事情，和他无关，何况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好惹。
“你确定？”
“是的，可以吗？”
工头眉头一松，点头，随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于芒道：“放手！”
于芒松开手，把大爷扶起来，看着工头。
工头摸着青紫的手腕，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直直的离开。
于芒扶着大爷跟在后面。
“小路，这怎么行，这是你的......”
“没事，我还年轻，还可以赚，大爷你儿子不是要娶亲了吗，到时候请我去喝个酒就行。”
“小路......”
大爷还想拒绝，随后又想到自己那一家子，真的必须要这一笔钱，叹了口气：“将来我会还给你的。”
“好。”于芒答应，无论是出于安慰，还是考虑到这个身体注定无法有以后，都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兴许是于芒年轻的劳动力摆在这里，工头并没有为难大爷就把前给了大爷，中年人拿着五块钱开心的离开了，走之前对于芒千恩万谢，似乎把他当做了自家的救命恩人。
“烂好心，快回去工作！”工头瘪了瘪嘴催促道。
好心，就算是烂好心，在这个乱世也是少有的东西，物以稀为贵，虽然工头一直恃强凌弱，嫌贫爱富，但这一切都是形式所迫，美好的东西是人人向往的，既然自己做不到，总能稍稍维护一下的吧，当然是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之下！
工头看着桌上的信封，如此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做了一次好事吧，希望可以稍稍抵消一点之后的罪孽......
修桥顺利进行，却在即将完工的时候出了问题，不是工具莫名其妙失踪，就是无辜用不了，进度被一拖再拖，工头本就凶悍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于芒却知道是时间到了。
这日刚下工，工头一脸不同寻常的笑着来招呼众人去吃饭。
那是一碗肉汤合着馒头，不算好，却是极其珍贵的，要知道他们其中一些人很久都没吃上肉了。
“最后的晚宴”于芒看着手里的馍馍，脑中突然冒出这五个字。
或者叫死亡前最后的狂欢？
当别人还在为能吃上一顿肉汤而雀跃时，却不想他们的生命也就这一顿好的。
当晚，也许是终于吃了顿饱饭的缘故，每个人都睡得非常沉，甚至当有人将他们抬走时都无所觉。
于芒闭着眼等待着什么，突然就听见一个人走到她身边轻声叫着她。
“小陆。”
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醒着，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于芒睁眼，惊诧的发现来人居然是工头。
此时的工头眼里透着无奈和丝丝绝望。
“快跟我走！”
说完就拉起于芒小心的离开，他们休息的地方是河岸的一块空地，现在一些人正在搬运者沉睡的人们，工头拉着她正往反方向走去。
两人来到一丛灌木后，工头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于芒回答，工头接着说，语气来带着自暴自弃的无奈：“他们是要我们所有人陪葬！我以为只用几个人而已，他们是魔鬼！”
“什么？”
“你知道活人桩吗？那是一个流传在民间的传说，在建造桥梁时，为了能顺利完工，不被其他东西干扰，往往会用活人祭祀，以生灵困住死魂，祭祀的人被活埋于桥底当做桥墩，所以叫活人桩。”说完工头顿了顿，“我以为只要几个就好，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祭祀！”
于芒眉头紧蹙，为了一个桥要几十人陪葬？
还有。
“他们是？”
“山头上村子里的，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就知道那个村子很神秘。”
“虫山吗？”
“你怎么知道？！”工头诧异的望过来，随后转开，不在乎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快走。”
突然一股血腥味传来，于芒对于这个味道十分的熟悉，曾经她还被这个味道包围过。
“呵呵”
沙哑的笑声传来，声线有几分的熟悉。
工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面上的血色陡然消失，在月光下苍白的有些渗人。
“他来了！”
“谁？”
“黎青！”
“呵呵，我不是叫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吗？”
工头浑身颤抖，在听到问话后更是瘫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你是魔鬼！”
“呵呵，知道的太多就不能安心的去死了，你说是不是？”男人的声音优雅而冷酷，用着关心的口气说着残酷的话语。
“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轮到你了......”
男人放肆的笑在暗夜里回荡，尖利直刺心口，定在灵魂之上，不得动弹。
“呜......呜......呜”工头已经话不成句，身体被凌空拎起，摇晃着一个抛物线坠入水中。
入水之后连挣扎都没有，除了被砸出的水花，没有丝毫涟漪。
“终于找到你了......”男人说着从黑暗中出来，身着青衣长袍，面容俊秀却不掩阴郁，嘴角拉起的微笑充满了嘲讽，“你......就是我最好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