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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蜉蝣撼树

程谨行不知傅丛云为何突然提起侍寝一事,略加思索,周全答道:“少则半月,多则两月,全凭娘娘心意。”

“半月是否有些急了?”傅丛云似是问他,却没给他答话的机会,“还是一月为好。”

程谨行低头应下:“微臣稍后便重新拟一张药方,每日着太医院的人送了药材来,在宫中熬制便可。”

傅丛云道了声辛苦,既无他事,便叫玉簪送了程谨行离开。

她屏退了屋子里服侍的人,独自倚在窗边吹了会儿风,到底心绪难平,索性坐到桌前,铺了张纸,提笔写起字来。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那字迹平滑流畅,不似寻常女子书的是簪花小楷,相较之下显得大刀阔斧了许多,既不失女子的婉约清秀,又带着几分男子的凌厉潇洒。

是《玄鸟》。

幼时跟随师傅学的文章,如今仍是不自觉便提笔写下了。

她年幼时,是平陵傅氏当朝最风光的时候。

那时傅丛云的父亲是朝中重臣,母亲是曲阳王之女,舅母是当朝长公主,她又是侯爷独女,身份尊贵,万千宠爱,是族中旁系子女如何也比不上的。

是以到了该念书的年纪,她偏不和族中其他姐姐妹妹一同到学堂听学,倒撒娇闹着要去曲阳王府念书。阿爹阿娘向来娇惯她,便也随她去了。

如愿到了曲阳王府后,也不和魏若芙一同学些高门贵女通常读的书,只整日跟在魏元昭身后,学些晦涩绕口的长篇大论,总是听得迷迷糊糊,进得少出得多,只偶尔讲些有意思的诗词歌赋时才愿意睁着眼睛认真听上一听。

待到要练字的时候,傅丛云便软着嗓子央求表哥代她写,却总是被人抓着手带着一笔一划地写完。

就连魏元昭修习骑马射箭时,也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清脆的铃铛声忽然响起,把傅丛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纱帘下挂着的铃铛还因着掀开的力道坠在下面打着圈儿。

是玉簪来了。

她道:“娘娘,玉骨醒了。”

傅丛云手腕微动,一滴墨自笔尖落下,在白色纸张上洇散开,渐渐污了字迹。

她随意地把笔搁在了架上,揉了揉手腕,绕过桌角便打算去玉骨的屋子里看看她,却被玉簪给拦住了。

玉簪上前来给她捏着手腕,道:“娘娘,玉骨正喝着药,要不咱们先把晚膳给用了?”

傅丛云近来连着几日都没什么胃口,从早膳到晚膳,精心熬的细粥往往喝不上几勺便放下了,烧制得鲜嫩多汁的鹅翅和清脆爽口的素菜也只是间或夹上几口,便失了食欲,任它失了新鲜。

玉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体里变着法儿地哄她用膳,傅丛云虽有心多用些,却实在是难以下咽。

现下玉骨可算是醒了过来,竟算得上这些天里难得的高兴事儿,傅丛云心情稍缓了些,总算是好好地用了回晚膳。

玉簪和云胡姑姑也心下稍慰,待傅丛云用过晚膳,又端了一小碗甜瓜果藕来给她解腻消食,才许她去看玉骨。

傅丛云平日里待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和云胡姑姑都极好,即便身为奴婢,吃穿用度甚至比有些位分低不得宠的妃嫔还要好。

哪怕是从前在侯府或是王府的时候,玉簪和玉骨也都是极受重视的,从未受过这般的苦。

玉骨刚喝了药,口中还泛着苦味,见傅丛云满是心疼地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心中更添愧疚:“奴婢对不住娘娘。”

傅丛云佯作打她,故意严肃道:“做什么说这些话,你快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好去同她算账。”

“出宫路上正遇上徐昭容带着人为难一个宫女,奴婢本不欲多管,走了两步却听得那宫女的声音有些熟悉,”玉骨抿唇道,“奴婢回头仔细瞧了瞧,竟是宜和宫的小宁。”

“奴婢藏在墙后门听了会儿,小宁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份例,徐昭容遇见便拦住了她,还对容妃娘娘好一阵奚落。奴婢实在气不过,一时气血上涌便冲了出去,将小宁护在身后,驳了徐昭容几句,便被她以顶撞主子的名义给抓了起来。”

“娘娘可还记得……徐氏与王氏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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